第3頁 文 / 古靈
然而,這個也不算重要,跟隨亂軍東征西戰那麼久!見過的各種番邦異族也不在少數,他們的服裝當然也是各有特色,看多了自然就見怪不怪了。雖然躺在地上這個男人的服裝樣式是她首次見到的,但重點是……重點是……是……
水伶驚疑地瞪著那人身下的液體。
那是血嗎?
有哪一種異族的血是紫色的……老天!不會是中毒了吧?
躊躇老半天後,在黑白的吠聲催促下,水伶才遲疑地上前蹲下去,又猶豫片刻後,她才伸手去撩起蓋在他臉上的頭髮,可才瞄了一眼,她就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跌坐在地上,屁股還往後挪了好幾下,差點把屁股都給擦破了。
天哪!這是哪一族的怪胎呀?怎麼會有那麼恐怖的眼睛?
她立刻想丟下這人不管了,但是,在她還沒有機會翻身跳起來逃之夭夭之前,黑白就彷彿感覺到她的退卻似的開始拚命叫個不停,還不時去舔舔那個男人,似乎想說什麼。
水伶不由得停下落跑的動作,並皺起眉。「你確定他是好人?」
黑白汪汪兩聲,然後又舔舔男人,再汪汪兩聲。
水伶一聞言,不覺吸了吸嘴,同時又瞄了地上那個怪胎兩眼。
「你確定?」
黑白更用力的吼了兩聲,感覺好像有點被侮辱的憤慨似的。
「好、好、好!」水伶忙舉手投降,繼而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既然在這方面你從未做過錯誤的判斷,而現在你又『發誓』說他是好人,那麼!無論他長得有多恐怖,就算會活活的嚇死我,我還是得聽你黑白大爺的吩咐救他羅?」
黑白又舔了男人好幾下,然後再次拚命地吠起來了。
「是、是、是,」水伶不情不願地爬了回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吧?唉!天知道我連浮屠是什麼都不知道,造那麼多浮屠幹嘛呢?」事實上,斗大的字她連一個都不認得,哪會懂得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詞呀!
跪在那人身邊,她又遲疑了半晌後,才雙手用力一推,將那人的身軀翻了個面。雖然一直警告自己別再看那人的臉了,但是,她的眼角還是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臉上瞥過去……
耶?那……原來那不是眼睛嘛!
下一秒,她已經把雙眼盯在那人的臉上仔細端詳,而且,還拿手去碰碰那個人戴在眼睛上的東西。
同樣是閃閃發亮的銀色,而且硬邦邦的,卻不是木頭,也非金銀或銅鐵,寬約三、四指,整圈環繞過腦後!類似髮帶。但人家的髮帶是戴在額頭上的,他卻是蒙在眼睛上,好奇怪。
難不成他是瞎子?
遲疑了一下,她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個東西從他頭上取下來,隨即鬆了一口氣。
還好,五官正常,雖然緊閉的雙眼看不出他是不是瞎子,但這人的長相確實是相當性格有力,濃濃的劍眉斜飛入鬢,鼻樑犀准有勁,厚薄適中的雙唇此刻卻顯得相當蒼白乾裂;不過,就整體面言,這是一張十分吸引人的臉;但若要說他俊美,倒不如說他有一種令人抨然心動的氣質還比較貼切。
真是好一個又性格又迷人的男人啊!
儘管她對男人懷有深刻的戒心,也有某種程度的厭惡感,然而此刻,躺在地上的這個毫無知覺的男人仍讓她情不自禁的暗暗讚歎不已。就像有些花雖然有毒,可也不能否認它們比一般的花更為鮮艷美麗,反正只要不去碰它們,純粹欣賞一下也沒差咩!
在他臉上凝視好半晌,好奇的手同時無意識地順著視線探索了好一會兒之後,水伶才依依不捨地把視線往下拉,而這一看,雙眉便不由得緊攢了起來,同時毫不猶豫地撕下一大片裙擺來。
沒錯,那深紫色的液體的確是他的血,而且!此刻依然不停的從他左腰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上緩緩滲透出來。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如果她不是早就看多了那種藍眼睛和紅頭髮的人,又聽人說在遙遠的彼方還有綠眼睛金頭髮的人的話,這會兒肯定要把他當作妖怪了!咆!等他醒來後,一定得先問問他到底是哪一族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血色呢?
她暗忖,同時命令黑白,「去把我的床墊拿過來!」一邊先行簡略的為那人的傷口包紮起來。
不一會兒,黑白就把那張權充床墊的獸皮咬了過來,把它攤平後,水伶便將那人翻到獸皮上,然後開始死命地拉扯獸皮,把那個至少多了她二分之一體重的男人往山洞那兒移過去。
黑白當然也義不容辭的緊咬著白牙幫忙拖,接著,好幾隻猴子也「好心好意」的過來幫倒忙,這邊拉一下,那頭扯一下,順便再絆得她差點四腳朝天,還有隻兔子居然老大不客氣的跳到傷者的身上搭便車。
幸好山洞就在不遠處,可這辛苦過程,也足夠教她氣喘吁吁地癱在山洞內半晌動彈不得了。
這是一個十分寬敞乾燥的山洞,雖然洞口很小,還遮滿了樹籐,如果不是不小心「撞」進來,還真的不知道樹籐後竟別有洞天呢!但只要往裡面走幾步,整個視野便會豁然開朗,而且,壁面和地上也都相當平滑。
最特別的是在它的右邊頂上有一個不太圓整的大洞!日光從其中照射下來,讓原本該是暗無天日的山洞擁有天然的照明。當然,每當洞外颳風下雨或落雪時,也照樣會從那洞口又是風雨又是冰雪的刮進來,讓躲在洞裡的人咬牙切齒地咒罵不已。
片刻後,她終於喘過氣來了!隨即到儲放物品的小箱子裡拿了草藥,又撕了一件中衣作繃帶,然後回到受傷的男人身邊,準備要替他療傷。當然,第一步必定是要把衣服脫下來,但是……
咦?咦?這……這衣服怎麼脫呀?
她居然找不到開口,這衣服簡直就像是長在他身上似的。半晌後,她終於放棄了,抽出短劍打算割開衣服算了,雖然有點可惜……
耶?耶?這……這是什麼東東做的衣服啊?怎麼割不開?
水伶死命地又切又割、又拉又鋸的,就差沒用嘴咬、用劍砍、用箭射了,可是搞了半天!累得滿頭大汗仍是沒轍,只好再次放棄了,還是回過頭去找他衣服的開口比較有希望一點。
當然,這回她找得更仔細了,於是,終於讓她找到了在他頸部最上方的高領處有一個小小的菱形飾物。她遲疑地抓住那個飾物往下一拉,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涮的一下讓她打開了那件怎麼也割不開的衣服。
哇——這個厲害!
她讚歎著拉上拉下玩了好幾回之後,才暫時放棄這個遊戲,改而去拆掉草草包紮的繃帶,再替他脫下上衣,露出那道深長的傷口,開始認真的研究起來。片刻後,她就決定,這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非得動到她的針線功夫不可了。
這種縫縫補補的小事,對在亂軍中以假男人的身份「混」了三、四年的水伶來講,自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用說斷手斷腳沒啥了不起,連剖腹斷頭都很稀鬆平常,甚至男人的下部她都看到麻痺了。只不過……嘿嘿!不曉得為什麼,這男人結實強健的胸部竟然讓她一瞄見,就感到有點眩眼罷了。
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替他處理好傷口,正想弄條濕巾來敷在他發燙的額頭上時,卻發現黑白趴在一旁,專心一意地舔著他的左手……呃!應該說是戴在他左手腕上的東西才對。
不用說了,當然是銀色的,他全身上下,除了膚色和髮色之外,其他全都是銀色的!
說是東西,是因為那玩意兒雖然像副手鐲似的戴在他手上,可看起來卻跟手鐲一點也沾不上邊,而且,簡直是醜得可以!它約四指長、三指寬、兩指厚度,就跟戴個扁平小盒子在手上似的!一點美感也沒有。
不過!丑歸丑,好奇的水伶還是會想去摘下來仔細看看,可惜撥弄了老半天就是拿不下來,只能就著他的手翻過來覆過去。不過,看來看去,她發現自己的視線逗留在他那只修長有勁的手上的時間還比較多一點。
半晌後!她聳聳肩,決定這個男人的審美觀念不太正常,跟著就起身去拿條薄被子替他蓋上,再擰了濕毛巾覆在他的額頭上,接著雙手叉腰俯視他片刻後——「黑白,我去打只山雞來,他就交給你羅,」
黑白嗚咽一聲,乖乖的趴在前腿上盯住那男人了,水伶這才轉身出洞而去。
透過自鬱林葉隙穿射下來的日光依然耀眼如昔,山間的微風仍舊清爽宜人!啃著乾果的小松鼠還是那麼的可愛,可不知道為何,在這一刻,水伶卻覺得世界似乎有點改變了——唔!或者該說是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太一樣了吧?
打山雞原是為了燉湯給傷者喝,卻沒想到天還沒黑,傷者就忙著發燒輾轉呻吟不已,害水伶整個晚上都不停的為他更換濕巾好退燒,又很努力地按住他,不讓他因翻動而扯裂了傷口,再配上半夜突如其來的淅哩嘩啦傾盆大雨,還真有點那種淒淒慘慘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