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古亭葳
靖泉忽然覺得現在的他就像一名失去依靠的小孩,亟需親人的安慰與照顧,她怎麼會誤以為他不把失憶當一回事,而忽略了他心裡的不安與惶恐?
快步走回床邊,靖泉緊緊握住他的手。「不會,我並不討厭你,再說事過境遷之後我也接受了你的道歉,不然我們怎麼會成為朋友呢?」
「那太好了。」黎言中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
黎言中出院後,他母親立即帶他回美國接受更精密的檢查,但仍一無所獲,一點復元的跡象都沒有。
一個月後,他要求回台灣,想從出生地找尋失落的記憶,並打了越洋電話至連家,希望靖泉能去機場接他。
在機場大廳,黎言中擁住靖泉,高興的嚷著:「我好想你。」
靖泉被他擁得透不過氣。「喂,你想勒死我嗎?」
黎言中聞言,立即放開她。「你開車來嗎?」
「對不起,我對四輪機器一竅不通,我坐公車來的。」
「那太委屈你了,回程我們坐計程車。」他一手拿行李,一手牽著她的手朝機場大門走去。
大門口處,有一對男女似乎正在吵架。男子看起來高大威猛,孔武有力,而女子則身形嬌小,不到一百六十公分,不過她說話言詞犀利,咄咄逼人。男子在
口頭上說不贏那名女子,最後連一句話也插不上,氣得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素性暴力相向,重重摑了女子一巴掌。
女子重心不穩,一個踉蹌往後倒了下去,眼看就要撞上牆壁,黎言中趕忙丟下行李,疾奔過去撐扶住女子,而他的頭代替女子結結實實的撞上牆,然後整個
人跌坐在地上。
女子在他懷中安然無事,搖了搖頭即優雅站起身,黎言中卻眼冒金星,暈頭轉向,半躺在地上起不來。
靖泉急忙跑上前,蹲在他身側,「有沒有怎樣?」她伸手欲拉他起身,無奈黎言中的體重非她能獨立拉起,腳一滑,他又向後倒了下去,情急之下,她忙用
手護住他的後腦勺。老天,真痛!她暗暗咬牙,難怪黎言中會摔得站不起來。
「泉泉?」他是語音中帶著一絲不解。
「有沒有怎樣?」她一手撐著上半身,一手按住他的頭。「你如果再失去這段記憶,我又得費一番唇舌。」
「記憶?」他張大茫然的眼。
「拜託,你失去記憶後,我已花了一段時間告訴你一大堆以前的事,若再忘一次,我可受不了。」
「我也受不了了。」他眨眼。
靖泉這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幾乎和黎言中緊密貼合,而旁邊早有一群圍觀人潮。她臉一紅,慌忙站起來。
「拉我。」黎言中無視眾熠熠目光,朝她伸出手。
靖泉又羞又窘,剛要伸出手,另一隻手比她更快的拉起黎言中,是剛剛被救的女子。
女子有一張秀麗面孔,甜甜的笑容有著獨特的魅力。
「謝謝你,你還好吧?」
「沒事。你有沒有受傷?」黎言中審視她紅腫的左頰。
「還好。」她輕撫著臉頰。
「你男朋友怎麼可以對你施以暴力?」靖泉有點氣不過。
「他不是我男朋友。」女子的眼神閃過一絲怨恨。「對了,這位是你的女朋友嗎?」她指著靖泉問黎言中。
「呃……她是……」黎言中看了靖泉一眼。
「我們是普通朋友。」靖泉笑了笑。
黎言中奇怪的看著靖泉,令她有點不知所措。她說錯話了嗎?
「是嗎?」女子輕笑出聲。「你們剛剛的親暱模樣讓我誤會了。先生,可否告訴我你的貴姓大名?改日登門道謝。」
「不用了,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女子堅持己見,黎言中只得掏了張名片給她。
「黎先生,我叫項青煦。」她也遞了張名片給他。「我也是從事建設工程,請多多指教。」
靖泉偏過頭瞧了名片一下。看不出她年紀輕輕的,竟已是一間建設公司的經理兼股東。她抬頭,發現黎言中同樣也是一臉驚訝與不敢置信。大概他的想法和
她相同吧!
「那……再見了。」項青煦微一頷首,轉身離去。
黎言中提起行李,牽著靖泉上計程車。
一坐定,靖泉推推黎言中,取笑道:「真不錯,腳都還沒踏出機場就有艷遇。」
「你在胡說些什麼!」他的語氣竟有一絲難掩的怒氣。
靖泉微愣,她第一次看到他發怒,這小小的玩笑值得他對她發火嗎?「我開個玩笑罷了,你不高興什麼?」
「對不起。」靖泉轉移話題。「你在美國可有想起什麼?」
「什麼想起什麼?」他反問。
「這麼說,你還是什麼也沒想起來。」靖泉搖頭歎氣。
要怎麼做才能喚起他的記憶呢?還是他注定做個沒有過去記憶的人?這樣對他的下半輩子是好?是壞?
「泉泉,你希望我想起什麼?」
「全部呀!你為何突然從美國回來?如果你不回來也就不會發生車禍了。」
「車禍?」
「就是……」靖泉忽然覺得不對勁,「你知道你是誰嗎?」
「大帥哥黎言中。」
靖泉挫敗的掩住臉。真受不了他,還是一如往常的自大。
「泉泉,你問我的名字做什麼?」
靖泉腦中靈光一閃,失去記憶的他一直喊她「靖泉」,而以前的他才叫她「泉泉」。
她慌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知道袁沅?」
「知道啊!」
「她現在在做什麼?」
「不是嫁給連舜了?」
「那你剛來台灣和我的事……」
他面色一沉。「我以為你不願再提起它。」
天哪!還有什麼事她不曾和他說過的呢?靖泉拚命地想,想得腦袋都快打結了,還是想不出來。
「你究竟恢復了沒?」情急之下,靖泉抓住他的手臂直搖。
「恢復什麼?」他一頭霧水。
「哎呀!」靖泉開始咬手指頭。「那……那現在幾月?」
「五月,不是嗎?」他抬頭看向車窗外。「台灣可真熱,才五月天就令人汗水淋漓。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我並沒告訴你呀!」
靖泉心裡的興奮真是筆墨難以形容。現在都快七月了,他竟以為才五月而已。五月不正是他發生車禍的月份嗎?這不就表示他已恢復記憶了?難不成……會
是那一撞的關係?可應驗了「因禍得福」這句話,還真該感謝那位女子呢。
靖泉興匆匆的將他失去記憶的前後始末全都說給他聽。由於高興過了頭,她說話時拚命吃螺絲,中途停頓了好幾次。
相對於她的喜形於色,黎言中卻始終是面無表情。待靖泉說完,他沉思了一會,問道:「我公司裡的人是否都知道?」
「應該是吧!」他問這做什麼?
「泉泉,答應我,別洩露我恢復記憶的事。」
「為什麼?」
「我自有打算。」
靖泉猶疑一下。「是不是你的親人,以及連舜他們都不能說?」
「對!這件事只有你知道。」
「可是他們都很關心你……」
「我知道,可是還是請你暫時替我保密好嗎?」
靖泉本想追根問底,但瞧他抿唇思考的模樣,知道他現在不會告訴她理由,也就作罷了。
猛然,她想起寄給他的信,不知道他有沒有收到?靖泉悄悄瞄他一眼,見他正沉浸在思緒中,十分專注的在鮮慮椋厭繴^慫狻縃X淞?br>
靖泉將視線掉往計程車窗外,無神的看著窗外快速掠過的景象。
或許他沒有收到吧!靖泉猜想。這樣也好,彼此見面才不會難為情。但不知為何,失落感浮上心頭,教她難以釋懷。
第七章
連舜和袁沅仍盡力想幫助黎言中恢復記憶,看著熱心為他奔走的夫妻倆,好幾次,靖泉都忍不住想開口告訴他們,他已經恢復記憶了,但一想起和黎言中的
約定,她只得將已躍至舌間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為了逼真,待在台灣的黎言中一步都不曾跨進公司,僅安排秘書將重要文件傳真給他,而他則到他曾駐足過的地方尋找「失落的記憶」。不過陪伴他的人已
不是靖泉,這角色在項青煦來訪後就拱手讓她了。
那天,靖泉一如往常在沒課的日子前往黎宅「照顧」黎言中。
雖說是照顧,但大部分時間黎言中都關在書房裡,專心研究秘書傳送過來的公文,而靖泉則百無聊賴的坐在大廳沙發上玩電視遊樂器。她正為一道關卡而絞
盡腦汁時,門鈴聲乍響,打斷了她的思考。
黎言中的房子大得離譜,總共也只有他一個人住,幸好每天都有鐘點女傭固定前來打掃,否則屋裡不滿是灰塵才怪。對於他的不當用法,靖泉直認為是種浪
費,他卻只是一臉神秘的笑,什麼也不肯透露。
鐘點女傭已結束打掃的工作,剛剛離去,所以開門的任務當然就落在最閒的靖泉身上。
穿過庭院,靖泉站在鏤花鐵門內望著鐵門外的女子。女子看來頗面善,她一時想不起曾在哪裡見過。「找哪位?」
「我找黎言中先生。」女子笑容可掬。「我叫項青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