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古凌
然而,木屋雖是如此的殘舊,但教人讚歎不已的是四周卻佈滿了的密密麻麻的花叢,繽紛的色彩甚至沿屋攀緣而上,將整棟古樸的木屋妝點成一座令人不可思議的花屋,再襯以四周青翠的蔥林,更宛如仙境般浪漫。
在飄蕩著甘甜柔和的香氣中,澄淨的碧空中閃耀著彤彩的花朵,為這春未時分平添絢麗奪目色彩;再聽那持續不斷的有力攀緣、深沉的綻放,時而高傲,時而惹人憐愛,令人不禁醺然陶醉,流連而忘返燦爛的夕陽下,一條頤長的人影背手佇立於屋前,江口洋介式的半長直髮,紫衣神秘高貴,俊美的五官瀟灑迷人。傲然地,他打量著木屋的景致。
「好極了,終於完工了!」他滿意地頷首。「嗯,很好、很好,你們做得很好!」對著兩旁虛無的空氣,他說道。「好,現在你們可以先休息一下了,待會兒我再」他突然噤聲,而後眼一眨,人影已杳。
幾乎是立即的,一個嘈雜的噪音噗嚕嚕地傳來,順著小石子路由遠而近到木屋前,一輛堪稱元老太公級的摩托車緩緩在屋前停下,一個矮冬瓜姿勢笨拙地下了摩托車,並不是她騎車技術不好,而是基本上一個滾圓的東西要做出什麼瀟灑的動作或擺出什麼帥氣的pose都是不太容易的。
轉身,矮矮胖胖的短髮女孩向木屋方向邁出腳步,可她才踏出兩步就驀然煞住了腳,而且圓圓的下巴猛一下就掉到地上去找土地公,她兩眼大睜震驚地瞪著自己的家三秒後,她雙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過去——「喂,喂,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呀?!」她不敢置信地指著木屋大叫。「是誰在我的屋子上種花的?!」她抽了抽鼻子,又繼續指控:「還灑香水?!」繼而遊目四顧,好似「兇手」還躲在暗處就待她一把揪出來問罪似的。
當然,除了飛舞在將盡夕陽中的蝴蝶,她什麼也找不著。
緊張兮兮的目光一回到木屋又轉為困惑,她不解地猛搔著腦袋,實在搞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早上出門時還是光禿禿的破茅房,可現在才十二個小時不到,居然就變成世界級的花屋了?
就算有哪個神經病吃錯藥了跑到她這裡來種花,生長速度應該比蝸牛爬行還慢的攀籐也不可能那麼快就爬滿了吧?難道現在科學真有那麼進步,還發明了某種快速生長激素能讓花花樹樹在一夕之間成長了嗎?
好詭異!
女孩不覺打了個哆嗦,又盯著那些花瞧了片刻,確定它們不是某種食人花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掏出鑰匙來開門,同時全身仍然緊繃戒備著,兩隻圓滾滾的大眼睛神經兮兮地四處亂瞟,兩隻手還抓緊了背包的帶子,預備那些詭異的花花草草若是打算飛來她身上生根,她隨時可以甩出背包給它來個全壘打!
當最後一線霞光消逝在黑暗中時,屋內燈光也跟著亮起,女孩圓圓的臉孔隨即出現在窗口,她推窗探出腦袋轉了一圈,發現濃郁的花香依然芳馨襲人,而團團包圍住木屋的「薔薇兵團」似乎更燦爛了。
她再次疑惑地抓抓後腦勺,苦思片刻後,她放棄地聳聳肩,然後縮回身去,嘴裡還很開心地哼起曲子來了。
決定了,明天去問問許爺爺的花圃要不要買這些花,管他是要剪還是要挖都可以。以她對花種的知識來判斷,四周這些花不但有純種的薔薇、玫瑰和月季,還有適於切花的雜交繁殖品種德蕾莎、瑪吉格、香奈爾、歐迪納等,開的這麼香、這麼燦爛,應該會有很多人要吧?
嘻嘻,看來會是一筆不少的進帳哩!
這邊是這麼想著的,而另外一邊呢?
幽靜小徑暗影中,紫衣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望著圓圓的身影在屋外四周悠閒
地來回走動,手上還抓了條長長的水管屋上屋下噴灑著,剛剛還只是輕哼的曲子,不過一會兒便忘情地拉開嗓門大聲唱起來了,嘹亮圓潤但荒腔走板的歌聲在夜空中傅出老遠,他不覺莞爾。
「嗯,沒想到時光輾轉六百年,轉世十幾回,雖然外表改變許多,她卻依然是個如此單純愛花的好女孩。太好了,這才配作我薔薇花神的恩人嘛!」他喃喃自語道,隨即轉身步入林中黑暗處。
嘖嘖,兩邊的想法好像差很多哩!
老實說,無論怎麼看,類似漂亮、美麗啦這種詞兒都不太適用於翟依依身上,但她卻是無可否認的可愛,特別是她那一身教人妒忌不已的白裡透紅的細緻肌膚,更是令人垂涎欲滴,呃不,是讚歎羨慕。再加上那圓圓的臉孔、圓圓的大眼睛、圓圓的鼻子、圓圓的身子,蘋果也似的雙頰上也散落著無數圓點雀斑,她簡直就像一粒飽滿誘人的芝麻包子。
而且她給人的感覺很溫暖,無論走到哪裡,無論碰上什麼傷心事、困難事、骯髒事、混蛋事、屁事、鳥事,樂天派的她臉上始終掛著燦爛無比的笑容,永遠是那麼大方開朗、那麼單純可愛、那麼傻呵呵的,還有那似乎永遠長不大的矮小個子,她看起來實在是很好欺負的樣子。
但若真敢這麼想的人可就是上當啦!
因為這個小傢伙的外表百份之百是騙人的;因為在必要時——譬如有人欺負她時,她也可以是個整人高手;因為她雖然生性樂天開朗,也不太壞心,甚至看見人家有困難也會想去發揮一下同情心。但是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她,為了能在這殘酷無情的社會中獨自生存下去,還是不得不狠下心來先為自己多設想一些,別人是死是活只好先撇一邊去。
呿!說的跟真的一樣,什麼不得不,根本就是她早已練成一顆鐵石心腸、一身勢利工夫和滿腦子的現實主義了。
然而至少,同樣是小老婆的孩子,她並不像其它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那般陰險狡詐,也不稀罕為了父親的財產而去挨那種日日勾心鬥角、夜夜相互攻訐的日子,甚至她總是極力避開他們。
所以一旦母親去世後,她就毫不猶豫地揮別只有色情慾念而沒啥親情概念的老爸,來到烘爐地和外公同住在這棟破舊的農舍小木屋裡,以一小畝花圃維持兩人簡單樸實的生活。
而當她要離開翟家時,並沒有人阻止她,也沒有人挽留她,相反的,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因為少了一個人分財產;甚至於直到她要離家時,她老爸才搞清楚原來那個他以為是傭人的芝麻包子也是他製造出來的不良品之一。
「走了也好,」她老爸滿不在乎地說。「家裡人實在太多了。」
講那什麼話嘛,也不想想家裡人口爆炸是誰搞出來的災難!
五個大小老婆外加十多個子女(都還不是最後定數),說出去羨慕死人,一窩蜂吵起來嚇死人。然而最噁心的是,人家是小老婆養在外頭金屋裡,他卻偏偏喜歡把大小老婆帶回家來堆成一堆,然後涼涼地在旁邊等著看熱鬧。當老婆們爭風吃醋、兒女們爭寵奪權鬧得天翻地覆時,他就忍不住咧開大嘴高唱得意的一天。
真是變態!
不過,相對的,她也是可以大大鬆了口氣了,因為不再需要日夜提防有人陷害她或扯她後腿了。
即使大前年她考上大學的同時,外公也去世了,她也沒有想到要回父親那兒去客串一下孝女來要求回歸鐵幕,賣掉花圃安葬了外公後,她就開始了半工半讀自立更生的生活。
當然,這樣是辛苦了點,所以她買東西時斤斤計較了點兒也是無可厚非的,作人小器了點兒也是應該的,自我防備心強了點兒也沒有話講,偶爾喜歡貪小便宜更沒什麼好奇怪的。
總而言之,她的生活理念是:我不求人、人家最好也別來求我!
言而總之,她的人生哲學是:我不犯人、人家最好也別來犯我!
而她的最高終極目標則是呃,還沒想到那麼多,她今年才剛滿二十一,那麼偉大的事以後再慢慢傷腦筋好了。
目前需要優先考慮的狀況是,她的「速克達爺爺」即將要壽終正寢了;還有她借出去的錢在放暑假前如果還要不回來,下一個學期的學費恐怕就要動到老本了;
而且男朋友腳踏兩條船,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居然是她(真老套),這太沒面子了,她正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漂漂亮亮地一腳踢開他;很不幸考上同一所大學的同父異母哥哥和姊姊老是拽得二五八萬地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沒事就扔苦頭給她吃,她又該想什麼點子來整他們一下;還有唉、唉、唉,生活真辛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