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古凌
「閉嘴!」安沛倫惱怒地低吼。「是誰告訴你的?」
安沛爾倏地露齒一笑。「也許你不知道你的財務顧問剛好也是我的財務顧問吧?」
「天殺的!我叫他要保密的!」
「我是你的親哥哥不是嗎?」安沛爾無辜地眨巴著眼睛。「哥哥關心弟弟的財務情況很正常呀。」
安沛他雙眼下瞇。「我要換了他!」
安沛爾聳聳肩。「隨便你,可是別忘了你現在的處境,請問你如何出面撤換他?」
安沛他雙眼一瞪。「你這個……」
「又來了!」喬以欣大歎。「怎麼又大聲起來了?你們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說兩句嗎?」
兄弟倆對視一眼後驀地大笑起來,喬以欣莫名其妙地來回看他們兩人。「你們瘋了!」她咕噥。
「抱歉,不是故意的,可是這樣真的很有趣!」
安沛爾笑著說。
「你不知道在我們家裡啊,不能大聲說話……除了我父親自己,不能鬥嘴、不能說笑、不能失控,一切都要規規矩矩、正正經經的。要有高尚人士的談吐,我父親說的。要有符合身份的儀態,我母親說的。每一個人都要像機器人一樣死板,不能流露任何情緒。而他……」他指指安沛倫。"做的最標準了。我想你絕對想像不出來他在我們家裡是什麼樣子的,嚴肅冷漠、正經古板,我真的沒想到真正的他居然這麼開朗風趣。」
他搖頭歎息,「其實能這樣自由自在地談天說笑,兄弟倆沒事鬥個嘴真的很有趣,難怪你不想回去了。」
安沛倫瞥他一眼,而後摟著喬以欣湊在她耳邊撒嬌似的說:「好了沒?我餓死了!」
「只要你不妨礙我,我早就好啦。」她歎氣。「你先把稀飯端出去,還有這幾樣萊也塞出去。」
安沛倫聽命,兩手端起稀飯鍋。「他們呢?」
喬以欣嗤一聲。「讓他們繼續睡,別管他們了!」
當她端出最後一樣菜時,安沛倫正在教安沛爾用筷子。她才剛坐下,兩扇們一前一後打開,四條遊魂晃了出來。
「太差勁了!吃早飯居然不叫我們!」何希玉一屁股就坐下來。
其他人也要落座,喬以欣立刻拿筷子敲敲桌面。
「喂!喂!請各位先生小姐們衛生一點好不好,也不失去刷牙洗臉,就這樣穿睡衣出來晃,你們不會不好意思,我都替你們丟臉哩!」
幾個人不情不願地離開,但不到五分鐘後又全都回來報到了。
「這麼快,真不知道弄乾淨了沒有?"喬以欣懷疑地嘀咕。
沒人甩她,所有人都已經不客氣地據案大嚼了。
「真不錯,原來中式早餐這麼好吃!」安沛爾讚道。
「是小瑪莉的手藝好。」何希玉不忘先送上一頂高帽子再罵兩句。「可恨她以前居然從不讓我們知道,直到開始煮給阿倫吃後,我們才知道原來她有那麼一手壓箱絕活。」
安沛倫滿臉幸福地咧出一口得意的笑容。
「你看,就是這樣,一個自私得不願和大家分享她的手藝。」何希玉拿筷子指指喬以欣,再指指安沛倫。「另一個得意囂張得令人想海扁他一頓,唉,真是交友不慎哪!」她哀歎著順便再塞進一口芹菜鵝腸。
「是喔,是喔,一邊吃我做的菜、一邊嘮嘮叨叨的,真是好朋友啊!」喬以欣嗤笑道。
「那,就是因為吃了你的菜才好心教你一點做人的道理嘛,換了別人我才不屑浪費口水哩。」
「去!」
一頓早餐就在嘻嘻哈哈中結束。接著喬以欣去洗碗,廖如凱、何希玉、江亦雷和裘時彥到隔音室練習,安沛倫兄弟倆則在客廳對坐。
「你打算怎麼辦?」
安沛倫挑了挑眉。「而該我問你想怎麼樣才對吧?」
安沛爾垂眸思索半晌後才抬眼看他。
「只要能應付過那兩場獻奏,其它我一概不管,你可以繼續過你的平淡日子,我也會和傑夫一樣做個啞巴。」
「該死!」安沛倫頭痛地揉揉太陽穴。「可是只要我一露面,我的行蹤就再也無法保持秘密了,除非我再次偷渡去並偷渡回來。」
安沛爾瞠目。「你在開玩笑!」
安沛倫兩手一攤。「否則我還能怎麼辦?請FBI幫我換個身份?」
安沛爾凝視他許久後——「告訴她吧。」他平靜地說。「或許她很年輕,但是她的思想相當成熟獨立,也許她能夠給你比較客觀的意見。」
安沛倫沉默片刻。「我會考慮。」
「不要考慮太久,倫特尼,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但是我一定要好好想清楚該怎麼做最好。」安沛倫長歎。「我實在不願意失去現在這種平靜的生活呀!」
第五章
從安沛爾回美國後,安沛倫有了一些改變,他常常蹙眉暗自沉思,或者久久凝視著喬以欣卻不發一語。每個人都察覺到他的不安,尤其是喬以欣,偶爾半夜醒來,她總會發現他瞪大雙眼注視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但她沒有問他,她知道有些事必須他自己下決定。
而安沛倫一直在要不要讓喬以欣知道他的身份上猶豫不決。他不知道喬以欣會對他的真實身份作何反應,他希望能保持原樣不變,但若不是呢?
然而事情要是經上天注定了就半點不由人,就在他的決定還保鞦韆兩邊晃來蕩去之際,他的身份就莫名其妙地暴露了。
開學不到十天就碰到天搖地動的大地震,震得整個台灣都亂了,搖得整個台灣的黑暗面全都被翻.出來擺在檯面上了。連續的停電下來,PUB只能暫時歇業。晚上大家就點蠟燭摸幾圈麻將來打發時間,不太會打的安沛倫只能坐在喬以欣後面「吃包子喊熱」。
「碰!碰!以欣,碰啊!」
「吃,等一等,我們要吃!」
"胡了,胡了,我們胡了,快,快拿錢來!」
「怎麼那麼多台?你作牌哦!」
太多話的結果就是引起公憤,而引起公憤的懲罰就是被勒捨不准開口。安沛倫委屈十足地噘著嘴乾瞪眼,喬以欣好笑地拿顆蘋果哄他。
不夠?再來一杯鮮奶好了。
鮮奶?!
安沛倫瞪著左手上的鮮奶哭笑不得。
打牌時忙的是手,既然嘴巴閒著也是鬧著,大家就有一句、沒一句的「啦咧」起來了。
「聽說很多捐款都被吃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去買發電機時還看到人家載了一卡車的發電機來賣,上面都寫著『販災專用』,還不是照樣送出來賣了,當時我心裡一火就不買啦!」
「真沒良心,這種錢他們也敢要!」
「嘿,嘿,我還聽說……」何希玉朝身後黑暗處望了望,再吞了口口水後才接下去說:「我聽說在南投為災民興建組合屋的工人們晚上都會碰到那個出來喔。"
江亦雷抖了抖。「喂,小辣椒,這種事別亂說哦!」
「真的,不蓋你,我同學他哥哥就是組合屋公司的工頭,他都在那兒監工,他說他也碰過。那些、呃、那個好像都是在睡夢中saybybye的,所以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還照樣起床、上班哩!"她搓搓自己的手臂。「說不定還會出差到北部來呢!」
愣了愣之後,大家不由自主地開始左右張望起來了。黑漆漆的夜裡,只有搖曳不穩的燭光發出詭異的光芒,徐徐吹來的夜風從涼爽一變而為冰冷,無需用電的雞皮疙瘩工廠立時開工生產。
「該死!」廖如凱輕咒一聲。「不要再說了,小辣椒,你想嚇死大家多添幾條遊魂嗎?」
「我……」何希玉噘起嘴。「我只是無聊說一說嘛!」
「你真的是很無聊耶!」廖如凱罵道。「無聊不會說些別的?譬如你們繫上……」
「她們都在說這個啊!」
廖如凱翻翻白眼。「受不了!我們繫上也是在說這些;阿彥,你呢?你們繫上不會也這麼無聊盡說這些有的沒有的吧?"
裘時彥搖搖頭。「沒有。」
廖如凱立刻精神一振,他向何希玉示威似的瞄一眼後,擺出一副很有興致的神情問道:「說吧,你們繫上最近有什麼大事?」
「倫特尼·安。」
沒人注意到鮮奶杯震了震,蕩了一片似乎永無止境的漣漪。
「倫特尼安?……碰!」廖如凱問。「你說那個天才鋼琴家嗎?」
江亦雷探頭往前瞧一瞧被碰了什麼。「你們在說誰啊?」
「倫特尼·安,音樂奇葩,天才中的天才。」何希玉猶豫著不知該打哪一張牌出去才好。「雖然他是古典音樂界的有名人物,但是他的名聲在現代音樂界也非常響亮,你居然會不知道?真是太孤陋寡聞了!」啪!她打出三萬。「據說聆聽他的演奏是一種幸福、一種至高無上的享受,即使是無人性的動物聽到他的樂音也會靜止下來聆聽,鳥類的歌唱家黃鴛也不敢在他面前現醜。」
「太誇張了吧?」江亦雷哺哺道。
「不誇張。」廖如凱摸進牌來立即笑了。「各位,我聽牌了喔,滿台,請小心!」他得意地掃視一圈。「我爸媽去聽過一次倫特尼的演奏,我媽說當他彈奏李斯特的『灰色的雲』時,全場都哭了,但是又不敢哭出聲來騷擾了演奏,卻又愈聽愈心傷,結果就有人跑出去大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