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古凌
安沛倫赧然地站起來。
喬以欣慢慢指起頭打量著他。一六七公分的她已經夠高了,但他還是高了她將近一個頭。
「酷!」她喃喃道。「阿尼基,你多高啊?」
「一八三公分。」他似乎有點困惑。「我叫安沛倫,不叫阿尼基。」
喬以欣失笑。「阿尼基是大哥的意思,不是你的名字啦。」
安沛倫恍悟地喔一聲。
「走吧,阿尼基。」
「看起來不像凱子,應該是『茶包』吧?」何希玉偷眼打量著站在玄關的安沛分。「不要跟我說是一見鍾情的『簽帳卡』,看他的樣子還需要簽你的卡哩!」
「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需要幫助的人而已。」喬以欣不耐煩地推開緊粘在她身邊的何希玉。她轉身朝安沛倫招招手。「來,進來啊,我先帶你去浴室,我想你最好先洗個澡清潔一下。」
她又轉向何希玉。
「小辣椒,去拿兩套阿凱的衣服來給他。」不等何希玉抗議,她又過去拉著始終站著本動的安沛倫的手往浴室去。「又不是小孩子,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哪,進去,待會兒我會拿衣服給你換。」
安沛倫進去後,喬以欣又催促何希玉進去拿衣服。接著她敲敲浴室的門,就著門縫將浴巾和衣服塞進去。
「弄乾淨一點,刮鬍刀什麼的裡面都有,浴巾和衣服都在這兒了。」
何希玉又想抗議,碰巧江亦雷和廖如凱買消夜回來了,喬以欣便拉著他們三人將碰上安沛倫的經過詳細地說明了一下。
「所以我認為我有責任提供他一個改過向善的一機會,免得這個品質不佳的社會又要多一個害蟲。」
喬以欣剛作完總結,浴室門打開,頎長斯文的年輕男人走出,四個人都呆若木雞地瞪著那個「前歹徒"向他們走來。
擁有如此濃厚藝術家氣息的男人會是歹徒?現在的黑社會進行過品種改良了嗎?
廖如凱瞟喬以欣一眼。
這麼斯文俊美的男人會是歹徒?現在的黑社會籠絡力那麼高竿了嗎?
何希玉也瞟喬以欣一眼。
那麼溫和有教養的男人會是歹徒?現在的黑社會那麼先進了嗎?
江亦雷還沒來得及瞟過去一眼,便被喬以欣狠狠瞪回來。
嘉倫朝矮了他幾公分、卻多了幾斤肉的廖如凱伸出手。「安沛倫,謝謝你的衣服。」
廖如凱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廖如凱,叫我阿凱就好了」
江亦雷也跟著伸出手和安沛倫握了握。「江亦雷,大家都叫我阿雷。」
喬以欣推推何希玉:「這是阿凱的未婚妻何希玉,我們都叫她小辣椒。」
何希玉瞪她一眼,而後微笑著說:「安沛倫,你的氣質真好,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啊?」
安沛倫沉默了下。「能不問嗎?」
大家互覷一眼,隨即聳聳肩。「無所謂。來,坐下,坐下,消夜快冷掉了,我們一邊吃一邊談。」廖如凱招呼著大家坐下。
大家一同圍坐在客廳裡開動,廖如凱又說:
「我們先稍微介紹一下自己好了。白天我們是大二和大三的學生,我們合組成一個樂團,晚上在附近一家PUB演奏。還有一位團員,他住自己家裡。」
安沛倫頷首表示明白。
廖如凱瞥喬以欣一眼。「小瑪莉說你要找工作,那……」
「小瑪莉?」安沛倫疑惑地重複。
廖如凱笑笑。「就是以欣,她的歌喉和安瑪莉很像,所以我們都叫她小瑪莉。」
安沛倫挑挑眉。「安瑪莉?」
江亦雷拍拍他的肩。
你不是我們這一行的人,難怪你沒聽過。安瑪莉是七0年代很有名的叛逆歌手,那時代的學生都很迷她,現在就沒什麼人聽過了。她的嗓音沙啞帶磁性,和小瑪莉像極了。」
安沛倫點點頭。
「好,我們繼續。」廖如凱說。「小瑪莉說你要找工作,所以我們必須先瞭解一下你的工作經歷啦、學歷啦什麼的。」
安沛倫習慣性地垂下眼簾。
「我以前只從事過一種工作,而我並不認為那對我現在找工作有任何幫助,因為我不想再從事同類型的工作了。至於我的學歷……"他頓了頓。「就當作完全沒有好了。」
江亦雷不由自主地用力眨眨眼。「沒有工作經驗、沒有學歷。……哈,難怪你找不到工作。」
「你的氣質那麼好,絕對不可能真的沒有任何學歷。」何希玉肯定地說。「不問你的經歷,學歷就不需要隱瞞了吧?」
安沛倫迅速抬眼又垂下。「我是在美國唸書的,證書並不在我身邊。」
「美國?」何希玉驚訝地重複。「帥!你居然是在美國唸書的。不過,如果你是畢業證書不見了,不能再申請一份嗎?」
「沒有用,我的畢業證書只對我以前從事的工作有用,而我說過我不想再從事以前的工作了。」
不是吧?黑社會大學?
這下子,連喬以欣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了。
四個人互相交換著眼神,最後,廖如凱終於下了決定。
「好吧,那你先修一下家裡蹲大學的學歷吧,我們會幫你注意看看有什麼不需要經歷和學歷的工作。」
第二章
安沛倫忍不住趁著其他人上學的機會在公寓裡到處觀察,雖然他知道這是不禮貌的行為,但是他實在很想知道平常人的生活到底是怎麼樣的。
當然,主臥室和喬以欣的臥室他避開了。
他緩緩打量江亦雷房裡的標準男孩房……滿牆壁的海報,書本雜亂的堆在書桌上,床上的衣服分不清是乾淨的或待洗的,人家鋪地毯,他鋪垃圾。髒亂卻自在的空間,充分顯露出房主大而化之兼懶散的本性。
客廳、餐廳還算好,只要瞇著眼不要仔細看,再盡量站遠一點望過去,還勉強可以算是整潔的。最乾淨的是浴室,明亮光潔。廚房則……他從沒進過任何一間廚房,不知道是否每一戶人家的廚房都是這麼恐怖可怕的?
還有一間隔音室,他進去摸摸電子琴,敲敲鼓,拿起電吉他來比了比,這些都是他在電視上看過卻不曾真正見識過的樂器。
他過去的生活是從豪華奢侈的,但也是最卦閉無知的,父母嚴厲地控制他的生活,他們的解釋是不想讓外界的粗鄙庸俗破壞了他高尚的藝術家氣質。
以這個可笑的借口,他們奪去了他童年利青春少年時代該有的快樂與歡笑。除了出門演奏表演,他從來不曾外出遊樂過,即使每年一次的巡迴演奏會,他也只能在每一場演奏結束後待在飯店裡,從窗戶觀察外面的生活百態。
他在最角落的鋼琴前坐下來。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恨音樂或鋼琴,他輕柔地觸摸琴鍵,他只是痛恨、厭惡那種完全沒有自我的生命!
悄然地,他的雙手輕放在琴鍵上,「悲愴」開頭樂章中充滿熱情與悲愴感覺的壓倒性活力開始在隔音室裡迴旋蕩漾。極燦爛的快板,具有豐富裝飾性的旋律,八度主音的顫音、斷奏、切分音……高度音樂內容與豐富表情是「悲愴」的最大特點。
或許,他該老實對自己承認,他愛音樂。
只是從他有記憶以來,一連串的比賽和演奏會便佔據了他整個生活,他完全成為一個任人擺佈的傀儡木偶,父親就像指揮交響樂團一樣強硬有力地指揮著他的生命。他也曾經試圖要反抗,但是生性溫和的他當然敵不過父親的霸道蠻橫,於是,最愛的音樂變成他的折磨。
為了自由,他願意拋捨最愛,但是最愛的依然還是最愛的。
琴聲轉人第C樂章的優美主題、如歌的慢板輕揚起豐富詩情的徐緩樂意。
兄姐沒有他那種天賦反而比較自由,結果,這種人人欣羨的天賦卻成為他的詛咒、他的任桔,他的父母打算從他身上壓搾出所有的犒賞……驕傲、榮譽、金錢和權勢。最後,他們還要他獻出他的感情、他的終生幸福以交換他們的最終目標一一真正的貴族身份。
他唯一被允許的「娛樂」是參加高級社會人士的高級宴會,在人們的阿臾奉承下度過一個無聊枯燥的夜晚,還要承受一道道令人厭煩無奈的仰慕眼神。膚淺的美貌,端莊做作的舉止,成為他的妻子是她們的最高獎賞。
在這些為了結識權貴和為他選擇合宜配偶的宴會中,父母精心挑選了典雅高貴的安妮塔,女公爵的貴族身份和豐厚的家產是她中選的最主要原因。
再一次,他們以他們自己的私心為他選擇了未來的妻子。
然而,這次他再也無法容忍下去了!
以他天生擁有的浪漫情懷,他絕對擁護「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口號,他無法忍受父母連他的感情世界也要控制。
所以,他終於逃了!
終章明朗輕快的輪旋曲以二分之二拍的快板悠揚清越地始奏。
雖然並不是預定的時間,但他還是在父母的催逼訂婚下提前行動了。計劃了三年,以七年的時間來作準備,如今他終於逃了,而且也成功了……呃,也許不是成功的很漂亮,但畢竟是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