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圓滿平安

第5頁 文 / 古離

    被一聲急過一聲的拍門聲擾醒的老大夫,一口氣診治了五個孩子的五種病痛。

    除了得了風寒的二灰、牙痛的大灰、流鼻水的五灰之外,三灰方才在路上跌跤膝蓋多了個擦傷的口子,四灰則是因兄弟們的哭鬧而緊張得腸肚絞痛。

    「娘……嗚……」

    「爹爹……嗚……」

    「哇嗚嗚……圓圓……」

    「哇……我要爹、也要娘、還要圓圓……哇……」

    「圓……嗚……」

    老大夫和杜安被一群哭天搶地的娃娃們吵得頭快爆掉,但不管怎麼哄著,還是沒辦法讓他們安靜下來。

    拍拍這個、抱抱那個,杜安捺著性子也冒出一身汗,「別哭、別哭,杜叔叔這就去把圓圓找回來。」

    幾個孩子猛往杜安的懷裡蹭著,眼淚、鼻涕、口水全濕糊糊地往他胸前上沾。

    「這位爺,你的孩子們哭了一身汗,別讓他們再吹風,先換換衣裳吧。」老大夫禁不起睡眠不足的折騰,邊打著呵欠邊囑咐杜安。

    這位爺不到二十歲,就早早生了這麼一串,興家旺族也太急了點吧?

    老大夫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疑惑。

    杜安不太熟練的替仍在哭泣的灰仔們揩臉換衣,並不住地輕聲安撫著,「先別哭了,杜叔叔帶你們回客棧睡覺,等你們睡醒睜開眼就會看見圓圓了,好不好?」

    扁扁嘴、吸吸鼻子,小孩子們哭得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

    暗暗歎了口氣,杜安心想著,往後若是自己娶親,絕不在短短時間內一口氣生這麼多個孩子。

    ***

    家財萬貫又喜花好色的歐陽老爺子,美妻俏妾們為他開板散葉生了二十八個兒子,女兒只有今年芳齡十六的歐陽珠兒,集驕矜任性、慧黠聰穎於一身的她,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日益明媚耀人。

    但天不怕、地不怕,不畏爹、不懼娘的嬌嬌女歐陽珠兒,如今這兩年來的每一個夜,又輾轉難眠了。

    她腦海中不斷出現那個已經隨著杜渺渺離開歐陽府的杜安的身影。

    原本歐陽珠兒也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一回事,照道理她是主,而杜安不過是個在帳房裡工作的家僕。

    而她還是在杜安姐弟因貧困而流落街頭時,將他們收容進歐陽家謀差的恩人,一個高踞枝頭的千金大小姐,是沒有道理會去惦記著這樣一個小人物的呀!

    歐陽珠兒曾數度重金要剷除不順她眼的人,雖然從未成功,但足以證明她有多麼任性而為。

    可是,自小到大在杜安面前,只要他一板起臉,不用開口說話,就能讓她安安分分的不搞怪,甚至連說話都會不由自主的吞吐起來。

    後來,歐陽珠兒總算知道,她是戀上他了,打從七歲那年在馬車上第一眼見到倒在路邊的他時,心門就已經早熟地為他開啟。

    自從杜安離開歐陽府分局,她在心中盤算了千百個計策,希望能再見他一面,但見著了卻發現他沒一點熱情,有的只是從前他還在歐陽府的日子裡,必恭必敬將她當成一個僱主的千金罷了。

    尋死覓活的場場表演,讓寵愛她的父母兄長不敢自作主張替她訂下親事,可是因為沒有杜安而帶著苦澀滋味的日子,教她又該怎麼過下去?怎麼忍受看不到心上人的痛苦?

    歐陽珠兒從來不知道,愛情的波濤竟然能洶湧如洪水,沖毀堤岸,將她一個好好的人都淹沒了。

    她在心中問著自己:「該怎麼做呢?」

    默不作聲,就得自己忍受痛苦;找到他的人到他面前表示心意,卻可能遭到冷眼拒絕。

    最好當然是他能主動來歐陽家向父親提親,畢竟,他現在的身份不同以往,不再是個僕人,而是鴆花鳥島主的小舅子了。

    但依他以往對自己的冷淡對待,那是可以奢望的可能嗎?

    破曉並未舒緩她的苦痛,只是讓她明白她可以下定什麼樣的決心,來追尋自己心底的冀望。

    收拾行裝,歐陽珠兒決心要當著社安的面問出一個答案。

    ***

    帶著滿身的血氣自客棧房間窗口進房裡,秋圓圓沒見著原本睡在床上的孩子們,便習慣性地想去悄悄推開杜安房門的門縫,好確定他和孩子們是否睡得安好。

    但一到杜安房門外,她卻發現房內沒有任何人的呼吸聲,這使她嚇得臉上血色盡失。

    少見的慌張讓她記不得要從樓上順著階梯走到樓下,在阻人附樓的圍欄木上一蹬,就縱身奔到客棧大門橫本一抽,啪地一聲向右移開門板,秋圓圓心中大大地吁了一口氣。

    「天都快亮了,你們到哪去了?」她掩不住落下心中大石的安心神情,急急地朝杜安問著。

    這是杜安第一次瞧見秋圓圓除了甜笑之外的表情,心中頓時冒出一陣難以言喻的滋味。

    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這是在擔心他嗎?或……只是因為在擔心孩子們?

    「二灰病了,其它的孩子也有些小病痛,所以我帶他們去找大夫了。」杜安為免秋圓圓掛心,連忙解釋著。

    「圓!」跳下大灰的背,五灰首先朝秋圓圓懷裡撲進。

    「圓圓!」

    除了二灰讓杜安以布條縛在背上,其餘的幾個灰仔也全奔向秋圓圓的身邊。

    灰仔們絮絮叨叨地述說自己的病痛,盼她能溫聲的安撫,而她的確也一個個摸摸捏捏撫慰著。

    看著眼前的情景,杜安心頭閃過一抹失望,暗歎著:她果然只是因為擔心孩子不見了……輕聲囑咐著四個灰仔們小聲點後,秋圓圓走到他身旁。

    她伸手摸摸杜安背後因發燒而雙頰紅通通的二灰,問著:「二灰,有沒有聽杜叔叔的話乖乖喝了大夫開的藥?」知道二灰不愛苦味的飲食,所以她特別詢問著。

    見二灰紅著臉點了點頭,她這才安下主來。

    因秋圓圓的接近,杜安的鼻腔中充滿了她身上的少女芳澤,心猿意馬之餘,他隱隱約約聞到她身上夾帶著血氣,但四周光線不夠亮,讓他沒法看仔細她身上是否沾有血跡。

    「圓圓,你身上好像有股血氣,是受了傷嗎?」強大的擔憂情緒,使得杜安忘記原沒有準備好說詞。

    她只好吞吞吐吐胡亂回答:「我……我那個……那個我……我不小心跌跤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傷口很大嗎?不然血氣怎麼這麼重,要不要讓大夫看看?」他不需要認真聽,也明自圓圓是在扯謊,只是他不願意勉強她說出不想回答的理由。

    「只是個小口子,等天亮了再向掌櫃的討點客棧常備的膏藥擦擦就可以了。」

    秋圓圓心知肚明杜安並不是個好哄拐的傻子,他只是給她台階順著下,所以心裡暗暗感激他的不為難。

    杜安微抿了抿唇,本想再說些什麼,但遲疑了一下子,最後還是作罷,背著二灰走進客棧大門內,回頭看著秋圓圓不費力將門板關好,落下橫木。

    至於一個小姑娘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氣力,狀似輕鬆地關好大男人也稍嫌吃力的門板,他僅是沉默地看在眼底。

    對於杜安的臉色,秋圓圓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卻沒能來得及抓住那是什麼,只好當他是帶著孩子奔波了一夜,累了,困了的關係。

    ***

    除了退去高燒猶軟臥在床的二灰之外,四個灰仔睡了幾個時辰便醒來向秋圓圓吵著餓,她喚來店小二張羅了些飯菜喂孩子,才發現好像沒見著杜安跨出房門到客棧廳堂食膳,也沒見他到她房裡來探望孩子。

    她到他房前敲了敲門,等之會兒沒人應聲,但長年習武的敏銳耳力聽見有氣息聲,所以便推門走進房裡。

    頓時,秋圓圓即明白清晨時為什麼會覺得杜安臉色有異,因為他人正昏趴在地板上,看來是病了。

    「杜爺?你醒醒!」

    「叫……叫我阿安……」

    「唉!人都燙得像只燒豬了,竟還記得這種事?」

    秋圓圓啼笑皆非的抬起杜安的一隻臂膀搭在自己肩上,攙扶著他起身躺回床上。

    「叫……叫我阿安,不是………杜爺……」杜安覺得喉頭裡好似有個火盆在焚燒,雖然腦袋暈沉沉的痛苦難當,他還是堅持著。

    「好好好,阿安,你是不是想喝水所以才掉下床?」秋圓圓覺得此時病著的杜安,性子比五個小灰仔還執拗。

    「嗯……水……」杜安得到他想聽地微笑著。

    轉身到靠窗的茶几上倒來一碗茶水,她坐在床沿左手臂撐起杜安靠在自己肩上,右手端著茶碗湊進他乾燥的唇畔。

    她邊餵他喝水邊說著,「等會兒我就去替你請個大夫看看。」

    杜安莫名地感到幸福充填著心房,靠在秋圓圓肩上喝下的水比玉液瓊漿還甘美,他潤潤唇振作起即將逸去的神智。

    他啞著嗓子的說:「這鎮上……只有一位腿不好的老大夫……他是不出門應診的。」

    「病了就別管那麼多,你先睡一會兒,等你睜眼,大夫就會在你眼前替你診脈開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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