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梵容
「噗!」風寡婦果然如裘紗凌預料的噴出水柱,她趕緊往旁邊一閃。
風寡婦眼眼瞪得老大,撐著桌面站起來。「你讓那書生服下百樂丸?那你呢?你吃什麼?」
「沒有啦?我只是說『如果』。」裘紗凌沒敢承認。
風寡婦睇了她一眼,啐道:「你這丫頭,腦子裡淨裝些鬼想法!」她坐下,「男人誤食百樂丸是不要緊,倒是女人誤吃了海狗腎可能會導致不孕。至於失憶散,除了喪失前夜的記憶之外,沒有其他的後遺症。」
她突然想起,「昨晚你回來時我已經睡了,忘了問你,你給他服了失憶散沒?」
「沒。」應該沒吧!如果他吃的是百樂丸的話。裘紗凌心想。
風寡婦瞇起眼睛,「你是不是闖了什麼禍不敢讓我知道?」
「沒有!」裘紗凌回答的十分迅速。她對找伴兒其實並不積極,可以跟襲姐交差就好了。再說杜揆今天就要退房了,叫她到哪裡再找個乾淨好聞的書生當伴兒?
「真的?」瞧這丫頭臉上分明有鬼,不成,得摸去杜公子房裡巡巡!
「真的!」裘紗凌用力點頭。「今兒個參加科試的儒生都要退房了,我到前頭幫忙去!」
目送她急如驚風的溜走模樣,風寡婦無力地癱在桌上。
班姑娘,你快點派人接走這丫頭吧!唉!
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
杜御莆一下樓便不由自主地搜尋,在人群之中瞧見那道嬌俏的人影,唇畔跟著勾出一抹笑意。
很難解釋這種感覺,生與閥閱世家,他的人生從生下來就有明確的方向,如今他已高掌中書令,成為萬人之上的年輕宰相。
人生至此該是意氣風發的,然而官做得越大,接觸人性越多,心思卻越來越複雜;她的單純宛如空谷幽蘭,難在混濁塵世中尋覓得之,因而才會讓他縈在心懷吧!
襲紗凌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今天退房人多,夥計都忙不過來,她也忙著招呼,算回饋風姨這段時日的照顧。
杜御莆才下樓便讓一名狼狽的書生攔下,書生吞吞吐吐的說:「兄台,實不相瞞,在下乃黔州人士,家境窘迫,此次蒙家鄉父老籌出旅費赴考,原想高中、成為天子門生,好回鄉光耀門楣,孰知人才濟濟,在下……」他略過落弟的尷尬,「如今囊錢已空,兄台能否資助一二,讓在下得以返鄉奉養老母?」
他看看眼前這位書生,眉宇之間有著幾分正氣,會落到厚顏求助,想必有其不得已的苦衷,他掏出身上錦囊交到書生手上。
「兄台如何稱呼?」杜御莆問。
「黔婁子敬。」
「春秋賢士黔婁可是先祖?」黔婁一生雖貧卻賢,歷經一千多年,子孫依舊不改其志,委實難得!
黔婁子敬愣子一下,旋即羞慚的點頭,「正是家祖。讓兄台見笑了!兄台請放心,來日有所盈餘,必當奉還。」
杜御莆笑笑,「錢財乃身外之物,黔婁兄無須掛懷,倒是接下來有何打算?」
「此次科試未能如願,在下想要返鄉一邊教授鄉中子弟、一邊苦讀,期待來年再求取功名!」
杜御莆點頭,「很好,黔婁兄能不意志消沉實屬難得!功名只是捷徑,事實上仍有其他方法。黔婁兄返鄉之後拿著這只錦囊前去求見黔州刺史,他或許能有些幫助。」黔州刺史邱放乃是他的門生,自然認得他的隨身錦囊。
邱放為人剛直不阿,如果黔婁子敬能用自會留下,否則也會好生安置他,也算盡到照顧黔婁先生後人的心意了,這就是杜御莆放心讓他去找邱放的緣由。
黔婁子敬捧著錦囊,連連作揖,「感謝公子大力幫助!晚生……不知何以為報!」
杜御莆拍拍他,「去吧,早日返鄉,別讓家中老小鵠首翹盼。」
「謝恩公!」黔婁子敬欣喜萬分的退下。
「恩公!」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裘紗凌咬牙喚著。
杜御莆轉身,「姑娘早。」仍是小二打扮的她,別有一番清嫩。
裘紗凌望著他咧得老大的嘴,沒好氣的說:「你又干蠢事了?」
還認得出她?顯然他昨晚確實服下對男人不起作用的百樂丸了,謝天謝地!
但是該算的帳還是得算,她真的很受不了這個爛好人,施舍人家錢財也就罷了,連裝銀子的錦囊都送人!她還真沒見過這等傻子!
杜御莆好脾氣的笑笑,「出門在外偶有不便,互相幫助也是應該。」
「喔。」她學他扯出笑臉,伸手,「拿來。」
杜御莆愣愣的望著她雪白的柔荑,「拿什麼?」
「銅錢呀!」
「姑娘也有為難之處?」
裘紗凌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說:「你住了幾天,也該清清帳了吧!」
「這倒是。」杜御莆恍悟。伸手探進衣襟才想起,他其他的錢財都放在余平身上。「呃……能否等家僕前來再付?」
她向天拋了個大白眼,這書獃果然如她所料的,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捐出去了!
她假笑道:「那您慢慢等吧!」
第三章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雎鳩關關和鳴,姑娘啊,你可曾聽見?)
一個時辰過去,退房的人都退得差不多了,獨獨杜御莆仍然—派安逸的看書品茗,絲毫沒有擔心的模樣。
裘紗凌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喂!」
杜御莆揚眉。
「你不趕時間?」
「嚴格說來是趕的。」他還得趕往范單都督府,接受阿史部可汗敬獻的羈縻書。
「那你的家僕呢?」
杜御莆一攤手,「恐怕路上耽擱了。」余平想必是為他張羅此去所需,而有所延誤。
裘紗凌歎氣,從腰間拿出一吊銅錢,「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你拿去清帳吧!」
杜御莆張大星眸,搖頭,「我不能拿姑娘的錢。」
裘紗凌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將銅錢塞進他手中,「等會兒我就要走了,怕來不及幫上忙,你還是先收著吧!萬一你那家僕卷款潛逃,好歹還有這些錢能夠應急。」
她左思右想等襲姐派來的人—到,她就要走了,還是先把書獃的問題解決比較安心。
手中的銅錢仍有些餘溫,是她身上的馨溫。
「姑娘將錢都交給我,那你呢?」他將錦囊交給黔婁子敬是惜才,那她呢?向來慣於施予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受魄的溫暖——輕輕幾枚銅錢,重重擊向心房。
裘紗凌隨意擺手,「有人會來接我,用不到錢的。」女人國根本沒這玩意兒,那錢是風姨給她在這零花的。
杜御莆望著她走回櫃檯的背影,心裡好生感動!她口口聲聲說他不知盤算,其實最善良的是她自己啊。將她相贈的銅錢收進單衣裡貼身放著,這姑娘……有趣!
風寡婦看在眼裡,將裘紗凌拉過一旁。「丫頭,你喜歡上人家啦?」
「沒有啦!」
「那你為何做出千金相贈的事?」要說這丫頭對那書生沒有丁點意思,她才不信!
裘紗凌責怪她的誇張:「哪裡有千金?不過就幾十枚銅錢而已!」
「這不是重點好嗎?」風寡婦為之氣結,「我是問你,為什麼把錢一古腦兒全塞給他?」
「那有什麼關係?將來又用不著。哦,原來你希望把錢還給你對不?風姨,你好小氣!」
風寡婦努力順氣,她在悅來樓叱吒十幾年了,可不能落得被這蠢丫頭活活氣死的下場!
「我、不、是、小、氣!」
誰不知道她風寡婦向來慷慨,尤其對女人國裡的大小丫頭們雖說不上鞠躬盡瘁,好歹也是盡心盡力,居然被說小氣!
她再努力順氣,咬著牙說:「我是說,如果你對那書生有意,可以隨他離開,班姑娘不會介意的。」
多年來偶有找伴兒找到彼此看對眼的,風寡婦都會適時提醒她們放心追求幸福。女人國的宗旨只是希望她們幸福,不會強要她們老死島上。
裘紗凌水眸往杜御莆一瞄——喜歡?也許吧!這斯文書生確實討人喜歡。但是對他的喜歡好像還不到願意離鄉背景的程度。
她的心在搖擺,最後懶得作決定的她索性選擇不決定。
「風姨,你想太多啦!」
「隨便你,丫頭,風姨只想告訴你,你是自由的。」風寡婦語重心長的說:「有時候機會失去了就不會再來,說不定今朝一別,你們這輩子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裘紗凌忍不住又瞟向杜御莆,他感受到她的注視,舉起杯溫雅一笑。
永遠不能再見……
她的心裡為什麼會有些悶悶的,像是遺憾呢?
「丫頭,」這種情愫暗生的甜甜滋味,她也曾經嘗過,「班姑娘在房裡等你。」
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
「襲姐!」裘紗凌一見到班襲就興奮的衝向前,「我好想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