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狂君純情曲

第5頁 文 / 梵容

    借貸契約有雙方簽名認同,嘉慶建設的資產額是易霽浪派出的人核驗的,從資料上看來,易霽浪毀約是無庸置疑的呀!

    想起易霽浪自信滿滿的樣子,他憑什麼勝券在握?

    湯雯稜揉揉疲累的眼睛,視線飄到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外,又浪費一天了。

    為了這麼一件小案子耗費時間思索,對她而言,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她可以公事公辦,卻止不住心頭的困惑。湯雯稜想在上法庭之前先弄清楚真相。

    她歎口氣。私心地,她當然希望易霽浪沒有錯,萬一真如雷嘉慶說的,這是他用來併吞嘉慶建設的小人手段,那麼她也不會輕易饒過他!

    唉!易霽浪永遠是她的罩門,一碰上有關於他的事,她就不能冷眼旁觀。這就是執意要接下這個案子的原因了。

    湯雯稜想替自己做個了斷,如果事實證明,易霽浪果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在高中兩年的苦苦規勸之後,還不走正道,那麼多年來的癡心也該醒了;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麼她會盡全力還他公道,即使必須賠上自己的信譽。

    一般律師只要接下案子,就會完全站在委任人的角度去爭取勝利;湯雯稜雖然未曾嘗過敗績,但那並不表示她就會對事主愚忠。

    名聲對她而言,並不是那麼在乎,重要的是公道,受法律保障的,該是對的一方,而不是善辯的那方。

    如果真的是雷嘉慶誣告了,她會立刻終止接受委任,不會出賣自己的良心。

    但是如果要退出,就得在下次開庭前跟雷嘉慶說清楚。

    湯雯稜的視線落在卷宗上。

    雷嘉慶肯拿出的資料都在這了,而易霽浪又不像在說謊……該從何著手呢?

    還是只有從易霽浪那裡下手了。

    這就是湯雯稜現在會站在酒店門口的原因。

    她努力說服自己,來,只是要弄清楚案情,不是為了看易霽浪的。

    真的不是要看他嗎?

    當然!她堅定的告訴自己,因為雷嘉慶始終閃爍其辭,所以她才不得不找易霽浪問個清楚。

    她,年輕幹練的優秀律師,破天荒的有些緊張。湯雯稜在裙側擦擦手心的汗,抬頭看著耀眼的霓虹燈。真的要進去酒店嗎?進去這個她下意識憎惡的地方?

    太衝動了!還是等明天上班,再打電話到易霽浪公司跟他約時間談好了。

    「湯律師?」湯雯稜轉身要走,突然被人喊住。

    小胖大步走了過來,毫無機心的笑,「你也來這裡玩啊?」

    她臉色微紅,「我原本想找易先生,不過算了,明天再讓我的秘書跟他約時間好了。」

    「不用呀!老大就在裡頭,我帶你進去。」小胖笑嘻嘻的說。

    湯雯稜想了一下,擇日不如撞日,趁早解決也好。「那就麻煩你了。」小胖帶著她穿過人群,往包廂走。一路上穿著正式套裝的湯雯稜,與嬉笑取樂的男女顯得格格不入。

    她皺著眉說:「我以為易霽浪會在樓上。」沒想到他也在這裡尋歡作樂。

    喧鬧的聲響讓小胖提高聲音回答:「這間酒店也是老大的,他有時候會下來看看。」

    湯雯稜臉色更凝重幾分。用酒色賺錢?原來他還是沒走正途!小胖推開包廂門,「老大,湯律師找你。」說完便側身讓湯雯稜進入。

    易霽浪輕佻眉毛。

    他們之間唯一的關連,就是那件案子。可是,原告委任律師自動上門找被告?有需要嗎?小胖退出,輕輕關上包廂門。

    包廂裡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想像中的鶯聲燕語相伴,讓湯雯稜稍稍鬆了口氣。「請坐。湯律師找我有事?」

    「只是有些問題想請教易先生。」酒店裡混濁的空氣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易霽浪手一揚,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你上次說的意思是,如果時間來不及,還有繼續申請延審的可能?」

    他點點頭,「到時候還需要湯律師別阻攔。」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幫忙?畢竟雷嘉慶才是我的委託人。」

    「憑你今天來了。」易霽浪停頓了一下,「我的律師說,湯律師嫉惡如仇,絕不可能替壞人辯護。現在,我相信他說的。」

    「你就篤定自己沒錯?」

    「我錯了。」

    湯雯稜臉色一白,以為他坦承違約,沒想到他傾身向前,臉上掛著莫測高深的笑。

    「錯在識人不明。這個錯誤讓我付出一億元,而我不想再讓人繼續蒙騙下去。」

    湯雯稜皺著眉,「你有把握自己—定毫無疏失?」

    「有,只是需要時間找證據。這就是我會找你的原因了,時間迫在眉睫,我擔心還來不及找出有力的證據,就被迫付出巨額的罰金,屆時,就算將來找到證據,恐怕雷嘉慶早已逃之天天。」

    易霽浪深邃的眼神直視著她,「我需要你的幫忙。」

    從來沒有這麼接近他,湯雯稜發現自己幾乎要沉溺在他幽邃的眸子裡。她開始呼吸困難,手心冒汗,活像十幾歲的少女終於貼近超級偶像一般,願意幫他做任何事!

    天!她的強烈道德感呢?

    做律師的使命感又到哪兒去了?

    理智迅速歸位,湯雯稜眨眨眼睛,思緒已然澄明,「我受雷嘉慶委託,除非能夠證明他是誣告的,否則於情於理我都不該幫你。」易霽浪蹺起腳聳聳肩,像是早知道她的回答。「可惜我晚了一步,沒有先聘請你當我的律師。」低沉的聲音裡彷彿有著無限惋惜。

    湯雯稜轉過頭,拒絕再讓他迷惑。都過了十年,他還是輕而易舉地就左右了她的思緒。

    門外飲酒作樂的聲音隱隱傳人,湯雯稜偏頭問他:「你不是擁有了華鵬集團,怎麼還需要開家酒店賺錢?」

    她略嫌尖銳的話讓易霽浪微微蹙眉,然後瞬間又不在意的微笑。

    「也許我們這種謀生方式難以入湯律師的眼,事實上,我手中不只這家酒店,八大行業中華鵬都有涉足。讓你見笑了。」無法解釋地,就是想逗逗她。也許是因為週遭沒有這般正義凜然的人吧!

    「既然走出來了,為什麼又要混回黑道?」湯雯稜深呼吸了一下,只有咬牙的聲音洩露出她的氣憤。,

    她以為他當初是受了她的感召,才沒有接下父親的「事業」,做新一代的黑道大亨,沒想到他還是不事正途!

    「走出來」?她果然專業,連他的身家背景都查得一清二楚。易霽浪放下交疊的腳。

    「黑道跟白道如何論斷?」他比比她,「你是白道,」又指指自己,「我是黑道。」大手一揮指著門外,「然後外面的人是黑道還是白道?或者在你眼裡賺錢的酒女是黑道,花錢的酒客是白道?」

    「賺錢有很多種,不一定要靠這種來賺錢。」湯雯稜義正辭嚴的說。她就是不能忍受他跟黑道沾上一點關係,從以前到現在皆然。彷彿槓上了,易霽浪開始一古腦兒的滔滔不絕:

    「世事並非你想得那麼簡單,有時候不是銀貨兩訖就了無瓜葛,一如酒客與酒女不盡然索取金錢的那方就是壞的。

    掠奪,其實有許多層面,情感的、語言的,甚至暴力的……」他用手劃出一道弧線,「而我維持正義,至少在我眼前沒有人敢造次!」

    湯雯稜沉默了。他說的沒錯,新聞裡常常有酒女被欺負、甚至姦殺的事情發生,但是,要能夠讓人不敢造次,背後需要多龐大的黑道勢力?他沒有遠離黑道,只是換了另一種方式經營。遺憾啊!她希望他平平順順過日子的。

    她抬起頭,聲音裡有著無限遺憾,「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遠離黑道真有這麼困難?」

    她的話讓他想起,曾經有個女孩寫給他的一段話——

    如果還有路,為什麼不選好走的那條?黑道,陰暗而顛簸。

    她們一樣地不識人間疾苦啊!對於出現在高中時代未曾謀面的那個女孩,他沒有機會解釋,但就坐在面前的她可以。

    易霽浪起身打開門,指著對面的包廂說:

    「對面門裡的客人是警局的高級主管,上酒家尋歡的警察跟維持正義的黑道,孰正孰邪?」他再指著隔壁的門,「那間被一個基金會的負責人包下來跟建商談生意,拿著善款購買華廈的偽善者跟炒地皮的建商誰善誰惡?」

    關上門,巍峨的身影矗立在她面前,「世界上不是只有黑白、善惡、正邪的,任何一件事的是非都很難論斷,不是二分法可以清楚分野的。」生平第一次,雄辯的揚雯稜說不出話來。

    黑道與白道在她心裡一直是壁壘分明的,那麼如何反駁他的論調?這些醜陋她不曾經歷,難道閉上眼睛、捂上耳朵、拒絕去想,就能粉飾太平?如果世界上只有天使和撒旦,那麼他是天使還是撒旦?

    他的話帶來太大衝擊,讓湯雯稜的堅定信仰開始動搖。

    她只是單純的希望他好好過日子,不再招惹是非,然而,以他生長的環境來說,這些要求無非是強人所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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