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方小亞
「姜媽媽,這些機票你拿著,想稟之的時候就到美國去看看他。」
「可是這機票……」
「是公司年終的時候我抽到的,又不花我的錢,所以你大可放心地收下。」
「那你呢?你不去看稟之了嗎?這機票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姜媽媽想想覺得不妥,又要把機票推回去。
但彌生堅持不收。「姜媽媽,你忘了我在哪兒上班嗎?我要去哪就去哪,買機票又是員工價,花不了我什麼錢的,所以這些機票無論如何你都得收下,要不然,我會沒辦法安心的。」
彌生說著說著,眼眶裡的眼淚就要掉出來,看得姜媽媽心慌的趕緊收起機票,直說:「好好好,這機票我收下,你這孩子別說哭就哭,哪那麼多的眼淚好流?」姜媽媽忙幫彌生擦乾眼淚,擦著擦著,連她自己都哭了。
彌生會這樣子,都是她害的,如果當年稟之沒回來看她,那他們兩個不會認識、不會談戀愛……
「彌生,你要答應姜媽媽,一定要幸福,別讓稟之絆住你往後的人生。」
「會的,我一定會幸福的,姜媽媽你放心。」彌生忍住滿眶的熱淚,緊緊握住姜媽媽的手要她保重。
「那我走了。」彌生提起行李,跟姜媽媽道別,然後她挺直了腰桿子迎向她往後的人生。
「我終於查出方彌生為什麼會跟我要那麼奇怪的年終大禮,怎樣,你想不想聽啊?」凌柏光十足八卦的性子,一大早就直闖言慶瑞的辦公室,一屁服就往他的辦公桌上坐。
言慶瑞皺起臉來,回了句,「不想。」他雙手交握在胸前,氣勢十足。問題是凌柏光一點都不怕他,因為他很想說,這個秘密他可是花了一大筆錢請徵信社調查來的,不說的話,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荷包。
「喀,你聽好哦,我只說一次,若要我重複,那就要收費了。」
「你可以連說第一次的時間都省下來。」言慶瑞直接挑明了說,他對這種八卦根本沒興趣,但凌柏光像是聽不懂他的暗示,逕自說得口沫橫飛。
「方彌生切票時,把機票給了一個叫石敏的婦人。猜猜看,那位婦人是方彌生的誰?」
言慶瑞繼續盯著股市看,臉上的表情明顯寫著他對這話題沒興趣。
「是她男朋友的母親,而那男人是方彌生的初戀,十七歲那年,方彌生遇到從美國回來探望母親的姜稟之,兩人不期然地遇見、認識,然後熱戀,這段感情一談就是七年的時間,所以,如果連你也算進去的話,你就是方彌生的第二個男人,怎麼樣,有沒有很感動?」自問自答的凌柏光偷覷了言慶瑞一眼。
看他還是那副無動於衷的表情。
凌柏光不在意的繼續又說:「一年前,方彌生去美國找男友,她男友為了去機場接她,沒想到卻在半途出了車禍,那男人到現在還躺在醫院,每天靠著呼吸器維持生命。」
言慶瑞那一向內斂的表情終於有了反應,他抬起臉來看著凌柏光。「所以她要機票為的就是要飛去美國見她那個已經變成植物人的男朋友?」
「不是,我都說了,方彌生把票給了石敏,就是那個男人的母親,那婦人十年前跟前夫離了婚,孩子歸丈夫,卻沒拿前夫任何一毛錢,只圖兩人離婚後,孩子能每年回來看她。」
「所以?」
「所以她生活得很苦,雖然很想常常飛美國去看臥病在床的兒子,卻沒有多餘的閒錢,所以方彌生跟我要了一個這樣的年終大禮,把機票送給了婦人,而她怪異的舉動挑起了我的興趣,害我花了大把的鈔票去調查她的底細,現在我知道方彌生的過去,很同情我可憐她,所以請你能不能振作點,去愛那個可憐的女孩,你嫌她受的苦還不夠多嗎?還要這樣折磨她——」
「夠了!」言慶瑞目雙張,猛然吼斷凌柏光的喋喋不休。他的事,柏光插手的夠多了。
「你能不能停止你的多管閒事?」
「不能。」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沒講。「我都還沒說到方彌生之所以願意下海外賣,那是因為那個叫石敏的婦人得病,方彌生同情她沒錢、沒依靠,丈夫、兒子都不在身邊,又領不到社會津貼,於是下海外賣,她拿著那筆錢騙石敏說,那是她跟她兒子七年間所存下來的戀愛基金,打算畢業後到處去旅行用的,她說他們一年存一點,存了七年——」
「夠了。」
「她一毛錢也沒用,她不是你想的那種女孩——」
「我說夠了,」言慶瑞煩躁地打斷凌柏光的話,卻因為轉身的幅度過大,不小心掃到桌上的卷宗,使卷宗飛了出去,並撞翻了桌上的杯子,杯子倒了,水流了開來。
一連串的骨牌效應,弄得原本整齊不紊的辦公室突然間變得亂七八糟。
四周變得鴉雀無聲。
「言先生!」言慶瑞的機要秘書聽到聲響,還以為他發生了意外,連忙跑進來察看。
「出去。」言慶瑞手指著外頭。
張秘書以為言先生是在說她,連忙低著頭趕緊退下,出去時還順便把門帶上。
今天言先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火氣大的驚人。
「我叫你出去。」將門帶上的時候,張秘書還聽到言慶瑞在怒吼著。她偷覷了一眼,才知道原來言先生發脾氣的對象是凌柏光。
「我會走,但是也得等把事情全講完了再走。」
言慶瑞瞪著凌柏光。
「你奶奶已經知道方彌生的事,回言家後你自己得小心應對,該怎麼做,你好歹心裡有個譜。」凌柏光把他最後得到的消息全都說給言慶瑞聽,該怎麼做、要怎麼做,他得自己先弄明白。
將自己的意見全都表達完畢,凌柏光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言慶瑞將目光調回電腦屏幕,想繼續辦公,但他一雙眼睛盯著屏幕,卻什麼資料都入不了他的腦子。
他腦海裡飛閃而過的全是凌柏光剛剛講的話。
他說,方彌生不是為了錢才跟他交易,說她不是他想像的虛榮女孩,說他不該拿對待其他女人的方式來對待方彌生……
「該死的,你在做什麼?」為什麼她會在這裡?他奶奶不是說去找過她父母,她被家人打了?她爸不是揚言如果她不跟他斷絕關係,他就要跟她脫離父女關係嗎?那她還來這裡做什麼?
言慶瑞回到他的住處,不期然的撞見彌生。
彌生沒想到她偷偷的觀望他好幾天,發現他近來都沒回來,所以才打算趁他不在的時候,偷偷將自己留在他住處的東西全都搬走。
當初來這兒時,她沒帶任何東西,沒想到隨著日子愈來愈長,她的東西漸漸地佔據了他的地方,一點一滴,鯨吞蠶食地,如今打包起來竟也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彌生沒料到她進門還不到半個小時,他就回來了。
見他出現,她急急的從床上跳開,習慣性的問:「你吃飽了沒?」
她竟到現在還關心他有沒有吃飯?!她腦子裡到底裝著什麼?言慶瑞看著她,光著腳站在地板上的模樣,又看到她床上放著的行李。
「你要走?」
「是、是啊。」彌生頻頻點頭,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她的出爾反爾,一會兒說要跟他,一會兒又要離開。
她咬著唇,努力的在腦子裡搜尋答案,問題是言慶瑞根本不要她的解釋,她要離開就離開。
「那麼記得離開的時候順便把門帶上。」他轉身回房洗澡。
就這樣一句話,他簡簡單單的把兩個人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絲毫不拖泥帶水,如果對於她的離開,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麼她先前避著他做什麼?彌生不懂。
不,她其實是懂的,只是她一直不願承認這段感情自始至終都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不願承認當初是她主動勾引他,是她主動愛上他,他只是被動的接受,所以現在她要離開了,他當然樂得鬆了一口氣,因為從此之後不再會有個女人厚臉皮的賴在他這,搶著要為他洗衣、燒飯,還騙他說她只是貪圖他的錢。
彌生要離開的時候,特地煮了晚餐,對於她煮的食物,他從不說好吃、難吃,所以她也不知道這些菜合不合他的胃口,她只是單純地想在走之前,多替他做一點事,於是便不由自主地忙了起來,煮好了飯,言慶瑞卻還關在自己的房裡。
該不該叫他吃飯呢?
幾經考慮,彌生決定讓言慶瑞自己去決定,要不要吃隨他,只是臨走前,她還是拖著行李特地到他房門口。
既然她要走的事,他已經知道了,沒道理他人在家,她離開時,卻連一聲招呼都不打。
「言先生。」她敲門叫他。
「什麼事?」他隔著門板問她,連門都不開,彌生表情一黯。
「我要走了。」
「嗯。」
「再見。」
而言慶瑞卻沒再應她一句。
彌生落漠地轉身,拖著行李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