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馥梅
「你懂什麼?我不想看見她,我會這樣,全都是她害的。」尹幼欣大吼,五官因憤怒而扭曲。
「她不是有心的……」
「對,沒錯,她對我從來無心!」
「對不起,幼欣,我知道過去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不好?」詹宜寧痛苦的想握住女兒的手,可是卻被尹幼欣毫不留情的甩開。
「別碰我!我不會原諒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除非你還我一雙健全的腿來!」
「欣欣,別說這種話,再怎麼說,她都是你的母親。」秋子傑看不過去,他知道她的痛苦,他知道她改變的原因,不管她如何無理取鬧他都能體諒,因為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偷偷躲在棉被裡低泣,才著白日的所作所為道歉。
她知道如伺流淚了,卻是以這種方式……
他不想讓她更痛苦,因為他知道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到了夜晚會讓她的心更難受。
「別告訴我母親有多偉大,十幾年來我體會到的絕不是母愛的偉大,而是人性的自私,既然這麼久都過去了,現在的我也不需要這種懺悔式的母愛。」
詹宜寧流著淚,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一片狼籍,然後默默的離開病房。
瞪著只是望著她卻不發一語的秋子傑,尹幼欣不遜的一揚頭。「怎樣?」
秋子傑搖頭,不語。
「有話就說出來啊!」她不喜歡他這個樣子,這讓她心慌、不安。
秋子傑還是不說話,只是默默的望著她。
尹幼欣爆發了。「我知道了,你已經厭煩我這個殘廢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對不對?」
「別說這種話。」秋子傑低歎。
「為什麼不說?我說的是事實吧!反正我早就知道我這種殘廢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告訴你,我不會賴著你的,你根本沒有義務守著我,你可以離開,沒有人會怪你,反而會替你慶幸。我把戒指還給你,我們就此……」她拔下戒指要還給他,卻被制止。
「別說出來,欣欣,別再說了。」他重新將戒指戴進她的手指。
「哼!現在我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是嗎?我只能一輩子躺在床上,不言不語不能行動;為什麼文是下半生癱瘓?當初為什麼不讓我成為植物人,這樣不是更加如你們的意嗎?反正現在的我,一開口就只會惹人嫌、惹人厭。」
「欣欣,沒有人這麼認為,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只是不想讓你更痛苦,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陪著你哭的人是我,我怎麼會不瞭解你呢?」秋子傑溫柔的替她撥去頰上的髮絲。「我瞭解復健的痛苦,我知道毫無進展讓你心慌,但是我要你記住,不管將來你是不是能夠重新站起來,我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
尹幼欣眼眶充滿淚霧,老天,她好想投進他的懷裡,可是……
「哼!說的好聽,甜言蜜語誰不會,但是我一個字都不相信,我們這段感情一直以來都是單向的,一直都是我在主動,沒有道理你會突然愛我愛的這麼深。」
「你信不信無所謂,我自己知道就行了。」秋子傑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他看看時間,二點多了,我去地下街買午餐,你最好吃一點,否則下午的復健你會沒體力的。」
「哼!」尹幼欣輕呼,轉身背對著他。
他輕輕一歎,在她發項印上一吻之後一離開病房。
不能哭!尹幼欣喝斥自己,現在還不能哭,不然。
他等一下會看見她紅腫的眼睛,絕對不能哭!
她拿起大哥大,撥電話給秋子娟。
「子娟,幫我,求求你……」
∝∝∝
尹幼欣失蹤了,留下兩封信,就這麼消失了。
秋子傑失神地握著信,感覺到裡頭有個硬物,不用拆開,他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們的訂婚戒指。
尹氏夫妻看完女兒留給他們的信,激動的情緒平靜了下來,知道女兒安好就好,其他的,他們已無所求。
「哥,你不看信嗎?」秋子娟擔憂的望著他。
「子娟,她在哪裡?」秋子傑沒有拆信,反而開口問她。
「哥,我怎麼會知道呢?我還是經由你們通知才知道幼欣失蹤的。」
「除了你之外,沒有人能幫她逃離,子娟,我知道是你,告訴我,她在哪裡?」秋子傑抓住子娟的手,力量之大讓她痛白了臉;
「哥,你放手,好痛啊!」秋子娟慘叫。
秋子傑立即放開她。「抱歉。」
「你還是先看信吧!難道你不想知道幼欣留了什麼話給你嗎?」
「不管目什麼話,都比不上她的人留在我身邊,人都不見了,一封信,幾句話,又能代表什麼?」
「代表的,也許是個希望啊!」秋子娟歎道。
希望……
秋子傑望著妹妹,終於低下頭將信拆開,訂婚戒指掉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兩圈之後,靜靜的躺在秋子傑的腳邊,閃過一絲光芒。
他彎身將它拾起,緊握在於中,直到鑽戒刺痛了他的掌心,他才將它放進口袋。
打開信紙,娟秀的字體立即映入眼簾——
子傑:
用這種方式對你說再見,一直是我最不願意的,我討厭不告而別,但是,就當是報復你十年前的不告而別吧!這次我也來個不告而別。
不能免俗的,我想告訴你一句話:不要找我。
真的,子傑,求你不要找我,現在的我如果繼續在你的羽翼下接受你的保護,你的溫柔、包容以及愛的話,那麼我會變得更加的惹人討厭,變得更加的無理取鬧,別說我沒有,我們都知道事實是什麼。
所以,子傑,我不是放棄自己,我不會放棄自己的,我會繼續做復健,甚至接受更精密的手術,我知道聰明如你,一定猜到是子娟和競堯幫助我的,也是競堯的幫忙,我能擁有一個好醫生。但是答應我,子傑,就算你真的知道我在哪裡,也絕對不要來找我,好嗎?否則下一次,我會徹底消失在大家的面前,你懂我的,是不?
我知道現在說分手,你絕對不會答應,因為你大好。那麼,這樣吧!子傑,給我們彼此兩年的時間,
如果這兩年裡,你遇到一個好對象,有結婚的意願,那麼你可以和她結婚。而我則會利用這兩年好好的努力,如果兩年年後,我能夠重新走到你面前,而你依然沒有對象,那麼,我會再次向你求婚,請你把戒指還給我;如果到時候你沒有等到我……就把我忘了吧!
我愛你,子傑,天知道,我真的好愛你,但是我不能以這個身子去拖累你,我要成為你的伴侶,陪你走遍天下,而不是要成為你的包袱,所以我選擇這條路,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好嗎?
呵!好狡猾的我,不是嗎?
永遠愛你的幼欣筆
「傻瓜!我一點也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啊!你為什麼不再自私一點?賴著我、綁住我,為什麼不?」秋子傑握緊信,紅著眼低喃。
「哥……」秋子娟拍拍他的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子娟,告訴我她在哪裡?」
「可是哥,幼欣她……」
「我不會出現在她面前,我保證,我只會守在暗處,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很好,告訴我,子娟!」
「這……好吧!我告訴你。」
∝∝∝
累了一整天,尹幼欣在醫院外的樹下草坪休憩,涼涼的春風拂過,帶來些許花香。
時間過的好快,她到瑞士已經一年了,這雙腳終於有點進展,她能在時間內回到台灣嗎?
好累……好想子傑……
閉上眼睛,她累極地靠在樹幹上沉沉睡去。
一道人影緩緩的接近她,腳步輕緩的來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一隻手伸向她瘦削的臉蛋,猶豫了一下,在半途又縮了回來,像是怕將她給驚醒。
一陣涼風吹來,他發現沉睡的人兒顫了顫,沒有多想的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真是不懂得照顧自己,天氣還很涼呢!」他憐惜的低歎。
突然,另一道人影出現。
「你是誰?想做什麼?」那人是尹幼欣的主治大夫安格斯,很年輕,卻已是醫界權威,少年得志,整個人有著很明顯的霸道與傲氣。
他望向安格斯。「噓,別吵醒她,我是一位故人,沒有惡意。」他一點頭,留戀的再望一眼依然睡著的人,然後轉身離去。
安格斯望著他的背影,再望向她身上的外套,那男人……
「咦?我竟然睡著了。」尹幼欣醒轉,伸了個懶腰,發現身上的外套,以及站在身前的安格斯。
「你醒了?我正想來接你回去,卻看見你睡得很沉,很累吧!」安格斯溫柔的說,眼底有著對她的戀慕,這一年多來,他的霸氣與傲氣在她面前完全沒有施展的空間,很自然就會放下身段,只求佳人一笑。
「還好,這是……你的?」尹幼欣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
安格斯眼神閃爍,隨即一笑。「這裡還有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