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馥梅
「跟預期中不大一樣?」蓓妮噘起嘴。「那倒相當令人意外。韓先生看來對每件事都很在行,我還以為他的床上工夫也會如此。」
「拜託,蓓妮姑姑,我真的不想談這件事。」
「好吧,親愛的。」
「如果妳非知道不可。」玫琳咕噥道。「韓先生就跟我在這件事開始時形容的一模一樣──成熟但依然敏捷。」
第十章
他被跟蹤了。
亞特停在一處門口豎耳傾聽,腳步聲在霧中聽來輕盈而模糊。
它們停了下來。
他離開門口,繼續沿著街道前進。幾秒鐘後,相同的腳步聲又從背後傳來,沒有跟得更近,也沒有落後太遠。他知道如果在這時回頭,灰濛濛的濃霧只會使他看到一個模糊難辨的人影。
街道上的嘈雜聲足以掩蓋安靜的腳步聲,但他從出了家門後,就察覺到自己被跟蹤了。
他在街角左轉。街道對面有座大公園,公園裡的樹木在濃霧中只有模糊的輪廓。一輛馬車小心翼翼地通過,馬蹄聲聽來陰森沈悶。他利用車輪聲的掩護,躲進另一個門口。
他屏息以待。
馬車駛遠後,他再度聽到腳步聲。現在慢多了。非常遲疑不決。跟蹤者一定是察覺到獵物已經潛入洞穴。
幾秒鐘的寂靜後,腳步聲突然加速。跟縱者不再試圖偷偷摸摸。
亞特在門口看到一個穿斗篷、戴兜帽的人影通過他面前的迷霧。他悄悄走出門口,追到跟蹤者身旁。
「散步的好天氣,對不對?」他客氣地問道。
「亞特。」玫琳輕聲尖叫,猛然轉身停下。在斗篷的兜帽下,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天啊!拜託別再像那樣嚇我。對神經不好。」
「妳在這裡做什麼?我說過我要獨自處理搜查潘家這件事。」
「我也表明過,我不打算讓你那樣做。如果你不健忘,搜查潘家是我的主意。」說完話,她又邁步走。
他與她並行從眼角打量她。她看來非常生氣,但他懷疑她只是用憤怒來掩飾更深的不安情緒。他提醒自己,她雖然是寡婦,而且極可能是殺人兇手。但在昨夜之前她還是個處女。他想到她在早餐桌上滿臉通紅的羞澀模樣。
「妳還好嗎?」他柔聲問。
「跟往常一樣健康。」她不耐煩地說。「你呢?」
「內疚不已。但謝謝妳的問候。」
「內疚?」她再度停下,猛然轉身面對他。「內疚什麼?」
他也停下腳步。「這麼快就忘了昨夜的事?知道我給人的印象如此淡薄,真令我傷心。」
她惱怒地瞪他一眼。「我當然沒有忘,但我向你保證,你絕對沒有理由為書房裡發生的事感到內疚。」
「妳是純真的處女。」
「沒那回事。我雖然是處女,但絕不純真。」她拉好手套。「我向你保證,沒有女人在和倫偉結過婚後,還有可能保持純真。」
「我懂妳的意思。」
「誠如我昨夜所言,一切都沒有變。」
「嗯。」
她清清喉嚨。「還有,你給人的印象一點也不淡薄。」
「謝謝。妳不可能知道妳厚道卻帶點冷淡的讚美,對我有多重要。至少我可以保有一絲男性自尊。」
她皺起眉頭。「謙虛不大適合你,所以你不如省省吧!」
「如果妳堅持。」
「如果你想內疚,那麼我建議你為不久前獨自溜出來感到自責。」
他凝視著霧濛濛的街道。街上的行人不多,不大可能有人在穿越濃霧時注意到玫琳。只要他採取一些預防措施,她就會相當安全。事實上,他並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他不讓她同行,她也會跟蹤他到潘家。
「好吧!」他握住她的手臂開始往前走。「妳可以一起來,但進入屋子後就得乖乖照我的話做。明白嗎?」
兜帽的遮掩使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十分肯定她正在翻白眼。
「你的態度真令人失望,你似乎不明白應該是你聽我的命令才對。要不是我,你根本不會知道這個涉及倫偉鬼魂的問題。」
「相信我,夫人,我連一秒也不敢忘記這全都是妳害的。」
XXXXX
潘伊頓家後院的圍牆雖高,但難不倒功夫一流的亞特。玫琳提著沒有點亮的小燈籠,不耐煩地看著他爬上石牆。抵達圍牆牆頭時,他垂下一條末端打了一個套環的繩索。
她抓住繩索,把一隻腳伸進套環裡,然後抓緊繩索讓亞特把她拉到圍牆的牆頭上。片刻後,他們從牆頭下降到濃霧籠罩的庭院裡。
「要知道,亞特,這真的滿刺激的。」
「我就怕妳會這樣想。」他一副認命的語氣。
潘家大宅在濃霧裡只是一團黑漆漆的影子,沒有窗戶亮著燈。亞特找到廚房門試了試。
「上鎖了。」他說。
「屋主到鄉下去了,門當然會是鎖著的。」玫琳打量著窗戶。「我相信你會撬鎖。」
「妳為什麼認為我會撬鎖?」
她聳聳肩。「你是梵薩人。根據我的經驗,梵薩人都很擅長進入上鎖的門。」
「妳對這項技能顯然十分不以為然。」他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撬鎖工具。
噩夢中的情景浮現在她的腦海裡,她看到自己蹲在臥室房門前,拚命想把不斷從指間滑落的鑰匙插進鎖孔裡。
「我承認這類技能有它們的用處。」她陰沈地說。「家父對撬鎖也很在行。事實上,他教過我……算了,現在都不重要了。」
亞特銳利地看她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開始撬鎖。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玫琳越等越心焦。「怎麼了?」
「看來潘伊頓對所謂『陌生客』的疑懼,使他安裝了特製的鎖。」專心使亞特神情嚴肅。「這不是一般鎖匠賣的普通鎖。」
她觀看他細心撥弄著鎖。「撬得開嗎?」
「也許。」他更加貼近鐵鎖。「只要妳別再使我分心。」
「對不起。」她咕噥。
「好了。這把鎖是根據梵薩圖案設計的精巧裝置。我得記得問潘伊頓是哪個鎖匠替他打造的。」
他語氣中的專業興趣令她擔心。「別荒謬了!你不可能問潘先生門鎖的事,而不承認你闖進他家過。」
「謝謝妳指出那個小疏忽。」他把撬鎖工具放回口袋,然後把門推開。
玫琳發現自己凝視著一個漆黑狹窄的玄關,沒有管家或門房出現要求解釋或發警報。她小心翼翼地跨過門坎。「屋子裡好像沒有人住,不知道潘先生去了哪裡。」
「運氣好的話,我們可以找到線索得知他的去處。」亞特尾隨她進屋內,隨手關上門。他默默站了一會兒,端詳著黑暗的走廊。「如果找到線索,我會叫雷亨利去找他問些問題。我很想知道潘伊頓為什麼覺得必須離開倫敦。」
「說真的,我──」玫琳停在廚房門口,瞪著餐桌上吃了一半的奶酪和麵包。
「怎麼了?」亞特來到她背後,從她的頭頂看到食物時突然靜止不動。「原來如此。」
玫琳走到桌邊拿起麵包。「潘先生一定走得很倉促,而且是不久前。麵包還很新鮮。」
亞特瞇起眼睛。「來吧,我們的動作必須快一點。沒有必要在這裡多逗留。」
他轉身走開。玫琳連忙跟過去,追上在另一扇門口停下的亞特。
「書房嗎?」她來到他背後。
「對。」亞特站在原地不動,專注地凝視著室內。「不是潘伊頓很需要管家,就是有人比我們先一步來到這裡。」
「什麼意思?」她踮起腳尖,從他的肩膀上望進去。看到凌亂散佈在褪色地毯上的書籍文件時,她倒抽了口氣。「天啊!這絕不是潘先生搞的。這不只是古怪而已。無論如何,梵薩怪人傾向於太過注重整潔,凌亂令他們心煩。」
「觀察入微。」亞特退後一步,快速走向走廊另一頭。
「等一下。」她在他背後輕喊。「你不打算搜查這個房間嗎?」
「我懷疑有那個必要,任何有用的線索可能都被捷足先登了。」
「亞特,也許潘先生一直是對的。也許真的有人在監視他。」
「也許吧!」他含糊其辭地回答。
她感到一陣恐懼湧上心頭。「你認為把這裡翻得亂七八糟的不是『陌生客』,而是倫偉的鬼魂,對不對?」
「我建議我們別再稱那個人為鬼魂,那只會把事情搞得更複雜。無論他是誰,他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
「而且是個梵薩人。」
他沒有回應。
她尾隨他停在客廳門口。客廳裡的傢俱都蓋著厚布,窗廉也緊閉著。
「看來潘先生很少招待客人。」亞特嘲諷道。
「他真是個怪人。」玫琳說。「但話說回來,他是──」
「別說了。現在不是提醒我妳對梵薩人有何看法的時候。」
她閉上嘴巴。
他們一起迅速檢視了二樓。房間也是凌亂不堪,衣服被拉出衣櫥,抽屜裡的東西被倒出來,皮箱被撬開翻倒。
「你認為他在找什麼?」玫琳問。
「跟他在林斯磊的書房裡找的東西相同,也許是秘籍。但我無法理解怎麼可能會有神志正常的人,相信它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