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董妮
「我……我不懂……」她的聲音顫抖。
「那就去想,用你的心想,你是打哪兒來的?為何會變成今天的慕容癡心?你想要留下我的原因何在?等你把這些問題都想通後,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她皺眉,總覺他的話是某種禁忌,她不該照做。
「別怕,癡心。」他攬住她的肩,像在擁抱一個孩子般地抱著她。「我就在這裡,你怕什麼呢?」
「你待會兒就要走了。」她低聲控訴。
「而你是唯一可以把我留下來的關鍵。」
慕容癡心嘟起嘴,他說了一大篇,可半點兒實際功用都沒有,根本是白搭。
他笑著將一隻竹籃交給她。「裡頭有一套乾淨的衣衫供你換穿,還有些飯菜,你吃完後就可以繼續研究這座密寶閣了。」而他會繼續躲在一旁偷看,並在她有危險時出手相救。
「你……」她不捨地拉住他的衣袖。
他狠下心腸甩開,拔身一起,矯健地穿窗而出,連一道背影都不留給她。
該殘忍的時候,他會很殘忍,就算面對的是心愛的女人也一樣。
她的身世他已命言芹查清,也知道她的死心、喪生知覺源於何因,可因為幾個愚蠢的親人就將自己搞成那樣——活死人一具。不值得,就算那些人是她的親生爹娘也一樣不值得。
她,慕容癡心早就是一個單獨個體了,理應為自己而活,擁有自己的七情六慾、喜怒哀樂,不受任何人所牽絆。
他知道他能這麼順利贏得她的依戀是因為他的狂妄,或者也可以稱為皮厚,芬兒老罵他無恥,成天吃她家小姐豆腐。
可誰想得到,被至親背叛、傷害到體無完膚的慕容癡心最終、最貪戀的仍是親人的親近。
而他的親吻與抱摟剛好滿足了她的想望,所以她不知不覺習慣了、進而依戀起這分溫暖。
只是他向來貪心,一點依戀根本滿足不了他,他要她全部的渴望與熱情,但他沒耐性花上十幾二十年來感動她,打開她的心靈。
因此他用劈的,將她丟入密寶閣讓她在短時間內嘗盡歡喜、興奮、失落、孤獨……等百種情緒。
幾經折磨後,她的心防必起裂縫,而他將趁此闖進,她無權拒絕。
第六章
天黑了,一天過去了。
慕容癡心獨自一人蟋縮在偌大的密寶閣裡,白日因發現神奇機關而引發的興奮逐漸淡去後,一點寂寥漸次包圍了她。
「好冷!」明明毯子就夠暖啊,偏她的心卻一直冷起來。
好奇怪,她不該是個這麼怕孤單的人,否則她又是如何在那落雁谷裡離群索居至今?
早習慣了孤獨,就算一生一世都是這麼一個人獨行世間,她也不在乎。
可是……
「為何我感覺如此地寒冷?」雙手擁住肩膀,她冷得都發抖了。
不是的,原來過去是她一直在欺騙自己,其實她好怕孤獨,所以在落雁谷每一個寂靜、沉默的夜晚裡,她總是睡不著地四處閒晃。
非得等到日出東山,小婢女自睡夢中醒來,又開始不停地說話、東碰西撞製造出一堆聲響,她聽見聲音、知道自己身邊有人,方可安心入眠。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堅強,她很膽小、又怯弱;因此當袁青電乍然出現在她孤獨的生命中,以他那強健有力的手臂抱緊她時,她才會連一絲拒絕都沒有,立刻接受了他。
「自己一個人很可怕的……」她想著,眼眶不停地發熱。
憶起那悲慘的童年,那被爹娘捨棄、遭傭僕欺負、成天就只能縮在僕役房或廚房裡吃剩菜剩飯過日子的生活;她抖得更厲害。
若非怕寂寞,她不會狠下苦心研究機關,一個連毛筆都還拿不順手的小小孩童,卻得整天抱著那艱深難懂的機關圖譜苦讀是很辛苦的。
可她還是成天讀著,不論白天、黑夜,見人遊戲歡樂,她羨慕得不得了,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因為機關是她唯一能接近爹爹、求得親人注意、疼寵的路子。
只可惜她還是失敗了,嘔心瀝血的努力只換來無限殺意,教她不知不覺死了心、絕了情,變成一具行屍走肉隱居於落雁谷中。
她再也不要接近人群了,她不想再受傷。
可是她好寂寞、好難受,她想要有人疼、有人愛。
三年來,袁青電是第一個抱她、親她、摟她的人,她好喜歡他那些親密動作,好溫暖、好舒服。
然後,在她來不及察覺中,已停止轉動的思緒又活絡了起來,她如槁木死灰般的心也開始出現一線生機。
該不該再路紅塵,重新品嚐邪教人又愛又恨的七情六慾?
她的心在狂跳,想要又不敢要……
「可惡,為什麼我要動心?」掀毯起身,她決定繼續往前走,探訪接下來的關卡。
至於留下來的毯子與吃食,反正袁青電會來收拾,就算沒人收也沒關係,她不在乎。
先前她已見識過暴雨、飛箭、劍林和刀山,不知前頭還有些什麼?
刻意將所有的情緒掃出腦海,她只專心注意著眼前的機關。
以青石和白玉交叉拼構而成的地板在昏黃的月光下閃耀出某種詭橘的寒芒。
但她不怕,人生在世、除死無大事。
她想也不想地踏出了第一步,腳下的白玉磚陷落半分,她以為機關要啟動了,於是屏氣凝神地靜待接下來的驚奇,但……
「奇怪!怎麼什麼也沒有?」她好奇地又踏了兩步、三步,明明耳中一直不停地聽見機簧震動聲,但週遭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搞什麼鬼?」她忍不住越踏越大力,等踏到中間——
哇!地板突然整個陷落下去,她毫無反抗餘地的墜入了一個奇臭無比的泥坑中。
「了不起。」朝天翻個白眼,她再度心折於密寶閣創作者的洞悉人心。
凡人在踏進這個機關之始,總會小心翼翼,但走了幾步,卻只聽見機簧輪轉聲不絕,實際上什麼事也沒發生,那警戒心便不由自主地淡了,然後便會故意用力去踏地板,以表示威,只是粗心的結果就是——中計了。
「唉!」終於她的身體和她的心可以一起感受那寒冷的滋味了。
身心合一的感覺比較好,她想。不知道袁青電會不會來救她?
「如果他要來,希望他能順便弄些水來給我洗澡,我現在臭得像掉進茅坑裡。」這泥水中的惡臭大概累積了有一百年吧!臭得她都快昏倒了事了。
***
「癡心,你很大意喔!」一張放大的笑臉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快臭昏的慕容癡心面前。
慕容癡心朝他伸出雙手。「我好冷。」
袁青電捏著鼻子。「你也好臭。」
「我想洗澡。」這味道別說他受不了,連她自己都快發狂了。
他搖頭。「我無法幫你運來熱水,不過我可以想辦法給你弄來一陣雨讓你沖掉這身臭味。」
「我想回家。」即便他會因此而放棄她、遠離她也沒關係,她還有一個小婢女,照樣能過回原先的日子,她不要再貪戀那些不屬於她的幸福了,情願孤獨,也好過再度受傷。
「不行。」袁青電朝她磨牙、露出一抹獰笑。「事情都走到這個地步了,由不得你說不要!」
「那你想怎麼樣?」陌生的火焰在她心底悄悄點燃。
「打開你的心,將我迎送去。」他自大地命令著。
「我不會。」她有些賭氣。
「你可以在這裡學到會為止。」
她瞪大眼,他的意思該不會是……「若我一直學不會呢?」
「那就耗到裁或你兩人中有一人死亡,屆時,一切就可以結束了。」他沉言,字字重如磐石、千年不移。
她的心律又開始失控,因泥水的浸潤而寒透的身體不知不覺發起熱來;她該相信他嗎?他瞧來是如此地認真。
他雙臂一伸,將她拉出泥水坑,摟進懷裡。舉止依然小心、溫柔,不因她滿身的髒污而有絲毫改變。
隨後,他帶著她飛上二樓,停留在兩根朱紅色的廊柱間。
她趴在他肩上,嗅著自己一身難聞的味這,忍不住好奇。「你不覺得臭嗎?」
「當然臭啊!」他皺眉。「我不是早說過你臭死了。」
「那你為什麼不放開我?」她撇嘴。「你後退幾步,離遠一點,就聞不到臭味了。」
「開什麼玩笑?你連一樓的機關都避不開,光今天一天我就救了你兩次啦!這二樓的機關更可怕,我若不看緊你,萬一你不小心將自己的小命結玩丟了怎麼辦?」
「我這機關師都避不開的機關,你卻能解?」她懷疑他又在要詭計了。
「我當然能解,在送你進來前,我早弄來一張密寶閣的機關佈置圖,苦背了三天,雖不一定能理解這些機關設施的原理,但怎麼進、如何出,卻難不倒我。」
「你有機關圖卻不給我,反將我丟進裡頭受苦?」他這不是故意整她嗎?
袁青電不顧她身上的惡臭,大掌捉起她的下巴用力吻下。「誰教你的腦袋比茅坑裡的石頭還硬,怎麼也不開竅,我只得另想辦法劈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