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董妮
「『前夫』,你忘了我們早巳離婚了嗎?『老公』、『老婆』這種稱呼早已不適合我們。」
「你……」他一舉折斷了手中的拖把,成功後的她,驕傲得令人氣結。
「而且離婚證書還星你逼我簽的.不是嗎?」她不會再同情他,自以為是的男人活該受點教訓!
「沒錯,但當時我是為了不牽連你才想要離婚,你該帶著孩子走的,為什麼拋下他們自個兒逍遙快活去?」她可知這兩年他們父子熬得有多苦?他為了讓公司繼續撐下去,忙得焦頭爛額,變賣了所有家產,一家人由大別墅又搬回昔日的違建中,他一度還窘迫得連兒子的學費都付不起,幸好三個孩子都很長進,功課好、又聽話,憑著獎學金才能繼續升學。這時候她這個做母親的又在哪裡?光鮮亮麗地站在舞台上秀身體給人家看?
「逍遙快活?你在做夢嗎?」他以為她的成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當年我為了不想增添你的負擔,離開時可是一毛錢也沒拿的,還把自己多年的私蓄全賠上去了,要不你以為你有這麼多家產足以變賣還債?」
她承認他是最疼老婆的丈夫,辛苦多年攢下來的錢存的是她的名字、買屋買地也都登記在她名下,嚴格說來,他們離婚時,她名下的財產是比他多的,所以他才會堅持離婚,以撇清夫妻間的財產關係。
不過他也是個最不懂老婆心的丈夫!要她說,一家人不能在危急時互相幫助,那維繫這個家有什麼意思?
郝樞啟面色鐵青,無法否認兩年前若沒有妻子的大方留財,他早因欠債不還蹲苦窯去了,哪還能剩下一家公司在這兒苦撐?但……他依然無法釋懷於妻子的單獨出走,那讓他……顏面盡失。
「我早有心理準備要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所以才叫你帶著兒子走,可你卻把他們拋下,若我要他們跟著我吃苦又何必與你離婚?」
「那都是你一廂情願,我和兒子不是木偶,我們有心的,我們也有想做和不想做的事。」她為他多年來始終不改的白以為是感到挫敗,「樞啟,我不能把孩子帶走,留下一堆苦果任你獨嘗,孩子們也不會願意自己錦衣玉食卻讓父親去坐牢的,你明不明白?」
「但那是最好的抉擇啊!一個人可以承擔的苦果,何必硬拖著一家人去受?」他自認為了那個家他可以犧牲一切,卻不明白她為何始終不能體諒?
「這不是一個人受、或一家人跟著一起吃苦的問題!而是,我們既是一家人,有難就該同當;每個人都分擔一點兒困難,個人的壓力才會比較少,你能理解嗎?」
他不能;不過那都已經過去了,他可以不去計較,眼下最重要的是帶她回去:「好,我同意你說的,那現在風暴已經過去,你跟我回家吧!」
「你要我現在跟你回去?那我的工作該怎麼辦?」她發現他根本一點兒也沒變,一樣的自大。
「遊戲之作,差不多也該結束了。」他握住她的手。「我的公司雖然還不穩定,不過……如新,只要你肯等我兩年,我會讓你過好日子的。」
又是等待!水如新忍不住仰頭狂笑,她今年三十一了,半輩子都在等待,等待良人在外辛苦打拼為她帶回來的富貴榮耀。而天知道她從來不屑那些身外物,更有甚者,她若要的話,她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掙回更多。
這輩子,她只想活得自在,自己給自己拿主意,決定自己要走的路,而非走別人為她鋪設好的坦途;在寂寞時,她想要一個寬廣的背來靠,他只要陪著她,不需拼老命為她建築金屋銀籠以為拘禁。
她只願做個平凡的女人,不是「一代女帝」、被人前呼後擁的貴婦啊!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他始終不瞭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以為我現在的日子已經銀舒服了,我不想再回去等待。」
「你貪慕虛榮!」他直覺她是嫌棄他眼下的落魄。
「這也是你教我的。」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自己掙來的東西總是比別人奉送的物品更值得珍惜,嗯?」
郝樞啟一時無言:「那……不一樣啊!怎可相提並論?」
「哪裡不一樣?」
「我們是夫妻,妻以夫為貴是天理。」
她確信已受夠他的大男人主義,說話不再留餘地:「郝先生,容我提醒一句,我們早離婚了,不再是夫妻;現在我還有工作要做,少陪了。」她轉身想走。
「你不能這樣對我。」他霸道地擒住她的手。
「你看我能不能!」她高聲喚來了保鏢,一個命令就將他打發了出去。
「水如新,你這無情無義的女人,算我看錯你了——」他的罵聲隨著被架出去的身影越飄越遠。
這時,一直躲在門口看好戲的柳揚才敢探出頭來。
「如新,這樣真的好嗎?」他暗助她的事情始終沒敢讓郝樞啟知道。就是明白好友的傲氣比天高,他決定的事向來不容出錯,卻在妻子身上栽了個大觔斗,真叫人同情那用錯心、表錯情的大男人。
「要不你以為我得跟他回去才叫正確決定?」水如斷送他一記大白眼。
「當然不是,但……」他也覺得好友太自大了,可是…—男人嘛!誰不好面子?「你可以用更婉轉的話跟也說,何必如此傷他的自尊心?」
「有的人天生賤骨頭,不海削一頓是不會明白自己錯在哪裡的!」插話的是時黃意,方纔的情況她也窺見了八分,衷心佩服水如新能忍受郝樞啟近十年,真乃申人也!
「黃意!」水如新失笑,「樞啟沒那麼差,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愛我,只是他的方法錯了。」
「大錯特錯。」時黃意輕撇嘴。
柳揚忍不住睨她一眼:「拜託喔!你不要因為自己沒老公、就到處煽動人家夫妻分手好不好?」
「請你也別因為對方是你的朋友就護短得這麼明顯。」時黃意不客氣地回了句。
水如新翻了個白眼,早習慣他們的針鋒相對,懶得理他們,她自顧自進了廁所。
正主兒都不在了,柳揚和時黃意卻還沒打算放棄這場架。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勸合不勸離。」柳揚憤怒地提高了聲調。
「讓她回去再獨守空閨兩年,等你那個朋友功成名就嗎?別笑死我了,兩年的時間,如新可以自己掙出一片更大的天空;你那朋友不過是只見不得妻子比他厲害的大沙豬。」時黃意嗤笑。
「你這惡毒的女人,誰不知你堅持拆散他們夫妻全是為了自己;你怕如新回去後,經紀公司少了她就經營不下去了,你自私!」
「那你呢?口口聲聲說是如新的朋友,所作所為卻全不為她著想,分明也是只目光如豆的大沙豬。」
「你少人身攻擊!」柳揚氣得咬牙。
適時水如新出了廁所:「我麻煩你們,別當我死了似的對我的私事這樣大肆評論好嗎?」實在受不了他們,打初相識就互不對盤到現在,爭爭吵吵幾年了,還不累嗎?
柳揚和時黃意互瞪一眼,同時哼了聲,各自轉身離去。
「活生生一對歡喜冤家。」水如新禁不住一陣好笑。人的緣就是這樣,好好壞壞、恩恩怨怨;誰能說得準呢?
只是她與郝樞啟……這一番分別他肯定恨死她了,未來會有盡釋前嫌的一天嗎?她沒有把握。
自己是不是也變了?簽下離婚證書、孤身離家之初,她所做的一切奮鬥全是為了在他面前爭一口氣,向他證明自己其實不是只易碎的花瓶,是可以與他共擔人生苦樂的。
而曾幾何時,她由辛苦的自立自強、到享受獨立自主的喜悅,已經不再想向他炫耀了,她想證明的對象換成了自己,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
與他似乎漸行漸遠了,她獲得了渴望已久的解放,卻在心頭……莫名地有些失落,依然愛他,不過這份愛不再全然無私地「犧牲奉獻」。她想要的是有付出、有回收,平等的相待;只是……他能體會嗎?若不能,這一生,他們怕是分離定了。
ZZZZZZ
郝樞啟的男性自尊受到了嚴重考驗,他的妻子居然不屑於他辛苦掙回來的一切,執意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而他認為主因就在於:他失敗了,但她卻成功了。
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恨她的無情、惱自己的無用,所以從法國回來後,他簡直是不要命地在工作;整整一個月拿公司當家是小意思,好幾次他甚至累到進醫院打點滴,因為工作太忙他忘了吃飯。
所有的努力全是為了爭回一口氣,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創出一番比她更耀眼的成就。本就聰明的男人,再加上比一般人多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他又怎麼可能不成功呢?
不過一年,他又買回了原屬於自己的大屋、轎車、名聲和地位;昔日的失敗彷彿一場夢,夢醒了,船過水無痕,最後……什麼也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