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董妮
「我不知道你和內人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司楚確是我女兒,有出生證明的,你可以去查。」泰迪在他二人的情感裂縫中再劈上一刀,很興奮自己在這場遊戲中扮演著如此重要的角色。「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和我的妻子糾纏不清,否則別怪我告你妨害家庭。」說完,他摟著幾近昏厥的晌融離閱「神風萬能社」。
眼睜睜看著她走出他的視線,帶走他的生命與靈魂,徒留下的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般的空殼。
「晌融、晌融、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告訴我……」風江全身顫抖,岩漿也似的巨疼燒熔了他的心,化成血水,一滴滴溢出他的唇角。「這不是真的——」他仰天嘶吼,更多的淚與血一點一滴蝕盡了他唯一僅剩的肉體。
離開風江時,晌融的心也在同一時刻死去。
「風,我對不起你,風……」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的細胞、神經都在哀嚎著。
她知道,從今而後,她的血管裡流得再也不是熱血了,她的體內只剩下凍人心肺的冰霜,永遠、永遠地鞭笞著她的身與心。
「媽咪……」小司楚擔憂地望著母親憔悴、絕望的容顏。
她聽到女兒的呼喚,回頭望了司楚一眼,奔流不止的淚水中,連女兒的臉都模糊了,想開口,苦澀的喉頭卻連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屋外的風好冷,刺入骨髓的寒意像是死神的鐮刀,直揮舞要拘她下地獄。她難過得抱著腹部不住乾嘔。痛!好痛、好痛……嗚嗚嗚……終於她身心俱疲地倒下。
「媽咪——」司楚驚駭地大叫。
「別怕,死不了的。」泰迪抱起她,走向醫院。對於處理「傷口」這種事,沒人比他更清楚了,受了傷,不是包起來,看不到傷口就算了,它裡面可能正在化膿呢!只有狠下心來切開它,徹底清乾淨骯髒的部位,傷口才能真正痊癒。
而既然在這場遊戲中,沒人想當那個撕裂傷口的壞人,唯有他來毛遂自薦了。
但辦完事後,他又不免覺得氣悶,超A級殺手泰迪何時變得這麼無聊了?還背起弓箭當愛神,想來想去都是這個中國魔女娃娃害的,她像一根刺,總是哽得他的心煩死了!
在晌融倒下的同時,萬能社裡也傳來一陣尖叫。「風江——」他像是一具傀儡,跪倒在一片血泊中。
鮮血不停地自風江嘴邊溢出,一滴滴染紅了信息室。
但當救護車到達基地時,他卻拒絕上醫院。
他只是冷漠地搖搖手。「我沒事。」說完,他就把自己鎖在房裡。
至今,已一天一夜了。期間,上官金迷、左士奇、社長、宮昱,連剛回來的玉司神都不只一次來敲他的房門,企圖安慰他,但他拒絕了所有的關心,只是一味地隔絕了自己。
晌融離開他了,就跟當年的「絲芮」一樣。他以為他得回了所失去的,原來一切只是幻夢一場。
他甚至無法證實晌融就是「絲芮」!本來他很有信心的,但他從沒想過晌融真的有丈夫,泰迪擊碎了他所有的自信。如今,他已無法確定她們是他的妻和女了。
而更令他痛心的是,倘若晌融不是「絲芮」,他對晌融付出的愛就等於背叛了「絲芮」,他無法原諒變心的自己。
但儘管他自責不已,他對晌融的思念卻沒有一刻停止過。自她離開到現在,他想到的都是在別墅的事,她幫他做早餐,他們共度的每一個晨昏,他發現他居然愛上了換燈泡、通馬桶那種雜事……
他愛她!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在她身上尋找「絲芮」的影子,他愛上的是真實無偽的——聶晌融!
而她卻已經走了,永遠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他該怎麼辦?已經完全付出的心再也收不回來了!
心底的痛脹得像要從他體內爆開。「啊——」他仰頭,淒厲的叫聲迸口而出,無法宣洩的巨疼快要逼瘋他了。
「風江!」一直守在他門口的夥伴們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踢破他的房門衝進來。「你……」當他們看在他充血、激狂的眼眸時,每一個人都愣住了。
這是那個斯文、溫和的風江嗎?
此刻的他比困在籠子裡的野獸還要瘋狂,好像天使一躍而成惡魔。
「我出任務去了。」他冷冷地起身,推開夥伴往外走。
「你這樣子想去出什麼任務?」上官金迷急著阻止他。
「我去奈及利亞。那邊的政府不是來了委託?」
「我們不介入人家的內戰裡。」
「我不管內戰,我去幫CIA對付AFF。」他必須工作,教自己忙得沒時間想起她。
「你現在這種情形去對付恐怖分子,不是找……」
死嗎?風江空茫的眼眸裡確實只剩下一片殘灰,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粉碎自己的身體,連同靈魂,全部化成空氣中的塵埃;那麼他就再也不會感覺到痛了。
宮昱實時摀住了上官金迷的嘴,並對她搖搖頭。「風江,我們不是慈善團體,不做免錢工,與其去奈及利亞,你不如到高雄去,薛宇在那裡布網捉一隻泰國過來的大毒梟,國際刑警來了委託,這件任務就讓你去做。」
蕭士誠也點頭贊成,他知道他的女警愛人——薛宇,會幫忙看著風江的。
風江頓了一下,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那件任務很危險,以風江目前的情況,他不適合。」上官金迷提出反駁。
「我知道。」宮昱招呼左士奇。「我們也一起去。」
「走吧!」左士奇說著,順手拍拍上官金迷的肩。「放心吧!我們會小心看著他的。」
「麻煩你們了。」送走他們之後,上官金迷頭痛地呻吟。「怎麼一個個都這樣?一談起戀愛全都變了樣。以後要是有人敢說要追我,我絕對一腳將他踹到福德坑裡去待著。」
蕭士誠和玉司神相對苦笑,不識情滋味的人,不曉得「情」字的迷人,世間的有緣人,誰也逃不開這一關的。
不過對於風江,他們寧可他像一般人,喝喝悶酒、發洩一下,雖然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一些麻煩,但總比他太過為人著想,把所有的痛苦都悶在心裡來得強。
鬱悶積久了,不發洩發洩是會變成致命「癌」的,但已痛失心神的風江能夠瞭解嗎?
因傷心過甚而昏倒的晌融,住了三日醫院後,在今天上午出院了。
聶氏夫婦和小司楚一起來接她出院,午後,她們就要搭飛機到英國;台灣這塊傷心地,只怕從今而後,她都不會再回來了。
「晌融,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爸、媽會很想你的。」聶父一邊開著車,長聲喟歎不已。好不容易才有了女兒、孫女,這會兒全要移民海外了,往後他可有得寂寞了。「對不起,爸、媽,女兒不孝。」晌融方才病癒的臉上,還有一抹脂粉掩飾不住的慘白。
就算入了院,即使在昏迷中,風江的影像依然纏繞不去,不論她睜眼、閉眼,都看到他哀傷欲絕的眼神對她控訴著那天大的謊言。
不要啊!對不起……原諒我,風江,我不得不這麼做,對不起,嗚……
一切全是為了不讓他為難、不教女兒的生命受到威脅,她這情絲也是斬得痛徹心扉。
真的好想,好想他,才三天,她已教相思磨去了半條命,再待在這個處處可以回憶他的地方,她一定會發瘋的。
女兒的悵然聶母看在眼裡,這些日子發生在她身上的事,都聽司楚說了,再強求晌融留下來,對她的身體、精神都不好。聶母想了想,遂提議道:「老頭,我看我們不如把台灣的產業賣了,一起去英國吧!在鄉下真個牧場,我們兩個可以養老,也能天天和女兒在一起,你說多好?」
「好主……」吱——四輛黑色大轎車突然擋住了他們前後左右的去路,聶父緊急踩了煞車。「怎麼回事?想搶劫嗎?」
晌融筆直望著從前方車子走下來那條窈窕的身影,竟然是安佑娜!她又想幹什麼?
「爸、媽,別擔心,我認識她,我去問問她有什麼事。」她安慰完受到驚嚇的養父母,開門走下車去。
「聶晌融!」安佑娜冷冷地盯著她。
晌融扯開一抹友善的笑容。「安小姐,找我有事嗎?」
「你的本名叫什麼?嚴絲芮?」安佑娜眼裡有著明顯的恨意。這輩子最厭惡有人碰觸她的所有物,風江早已被她貼上所有權,居然還有人來搶?不可原諒!
晌融愣了下,難道安佑娜還想殺她第二次?想想安佑娜的自私與凶狠,她心底不由浮起了恨意,不過她又急速將它掩飾了起來,安佑娜並未發現。「安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又不是名人,哪兒來這麼多名字?我就叫聶晌融。」
「哦?」想想也對,當年那場颱風可不是普通強勁,掉入海裡哪還有生存的可能性?都怪聶晌融那張臉太像「嚴絲芮」,以致她雖查出她有父、有母、又有孩子,仍懷疑她是死裡逃生的「嚴絲芮」前來報仇。如今總算可以釋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