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董妮
「嗯?」昭明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不如先請夫人幫我們介紹一下這座『如秀閣』,聽說這是名匠陳程費了三年的時間方才建成,一磚一瓦,無不巧奪天工,極盡精妙之處。」
「原來公主殿下對這座樓閣有興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如秀夫人搖了下手邊鈴,呼叫丫鬟,推來一輛輪椅。「哇!好可愛的椅子。」昭明歡呼一聲,幫忙扶著夫人坐下。「給我推推看好不好?」
「這……」如秀夫人面有難色,讓堂堂的公主殿下幫她推輪椅,可怎麼敢當?
「好啦、好啦!」昭明搶過扶把,推著夫人就跑。
她跑得太快了,坐在輪椅上的夫人不覺嚇白了臉。
「小乞兒。」陰有匡長手一撈,擒住了昭明的腰桿。「別跑那麼快,你嚇著夫人了。」
「啊!」昭明一臉惡作劇被逮的表情。「對不起夫人,我樂昏頭了。」
「呵!」好坦率的個性!如秀夫人莞爾一笑。「沒關係。」她同時對陰有匡另眼相看。身份地位對他而言好似一文不值,這個外表斯文沉默的男子卻有著與眾不同的氣質,瞧他的雙眼裡無時無刻不填滿對昭明的深情厚義。
如秀夫人打心底羨慕他們的真心與專情。丈夫雖然也疼她,但畢竟不夠專一,他在她之後還是又納了一房小妾;所謂的最受寵,不過代表了她多得了一間漂亮牢籠!
「夫人,前面是什麼地方?」逛了大半個時辰,這裡是第一間落上鎖的屋子,昭明好奇心大盛。
「那是書齋。」如秀夫人神情落寞。
「上鎖了,不能進去嗎?」昭明懊惱地拉著大鐵鎖,弄不掉耶!
「不是不能進,只是……」她不願觸景傷情,但是她仍自懷裡掏出鑰匙遞給昭明。「請公主殿下打開它。」
昭明歡呼一聲,迫不及待打開書齋。
佈置明亮的屋子裡,有一長排書架,上面放滿四書、五經、唐詩宋詞……等百家書籍。牆壁上除了幾幅畫作外、還掛了一支玉蕭和一支長笛、書案上則擺了一張鳳尾焦木琴;靠窗邊的桌几還有一局未下完的棋局,棋子還是瑪瑙所雕呢!「看來這屋子的主人是個精通琴棋書畫的女秀才。」陰有匡注視著牆上一幅夏荷圖,詠歎道。
「你又知道了?」這屋子的主人是如秀夫人,是女人沒錯;但誇她琴棋書畫俱全,昭明可不服了。
「你自己看。」陰有匡指著畫上的落款,紅色的朱印刻了「如秀」二字,原來這些圖全是夫人所繪。「書齋裡除了書畫之外,還掛了不少樂器,夫人定然通曉音律。」
「公子過獎了。」夫人移到未下完的棋局旁,怔忡地看著。兩年前,她在與丈夫下這局棋時,突然病倒,從此恩愛遠去;至今,七百多個日子過去了,良人的心早已他顧,想來這局棋是永無下完的一日了。
昭明看著她突如其來的哀傷,心頭一痛,正想過去安慰她。
陰有匡驀地扯住她的衣袖,指著書案上一個擺飾道:「你看這是什麼?」
那是一匹玉馬,百年難得一見血汗玉馬,放馬的基台上還刻了一排小字:九月八日梁贈。
昭明驚訝地張大了眼。她還記得在梁府搜到的第三本帳冊中,就記載了這麼一句話:九月八日得不世奇珍血汗玉馬一匹。
如今,御史府裡也有一匹血汗玉馬,還刻了「九月八日梁贈」這句話。這又代表了什麼呢?
「你們喜歡那匹馬?」如秀夫人溫婉的聲音忽然響起。
「啊!」昭明嚇了一大跳,差點失手砸了玉馬。
幸虧陰有匡眼明手快,實時接住了玉馬。「對不起,如此罕見的珍品,只怕皇宮大內也難得一見,我們一時看呆了。」
「是啊!聽說全天下只此一匹。」如秀夫人苦笑。這屋裡全是她最受寵時留下的記憶,如今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公主殿下,我有些累了,其它的地方,我們明天再逛好嗎?」再待下去,也只是徒惹心傷。
「啊?」昭明受驚過甚,有些反應不過來。
陰有匡忙拉過她,拱手告辭。「真不好意思,打擾夫人了,改天再來賠罪,再見。」
他們匆匆忙忙跑出「如秀閣」,昭明才猛地回過神來,破口大罵。
「該死的宋真鳴,原來他就是梁為仁違法犯紀的幕後主使者。」
陰有匡被她嚇了一大跳,急忙摀住她的嘴。「你別這麼大聲!」他極目四顧,幸好周圍沒人,他趕緊拉著她回到後院。
可惜陰有匡沒有仔細搜索,否則他會發現「如秀閣」後面藏了一雙毒蛇般的利眼,陰惻惻地盯著他們。
直到他們走後,利眼的主人才現身;他不是別人,正是昭明口中「該死的宋真鳴」!
為免隔牆有耳,陰有匡和昭明選擇的談話地點並不在屋子裡。他一直把她拖到蓮花池上的九曲橋才停止。
「辦這種案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怎麼還是這麼衝動?」他嚴肅地訓戒她。
「身在虎穴.你不加思索就任意謾罵,萬一被人聽到了,你可知會有什麼後果?」
「對不起,人家……太生氣了嘛!」她囁嚅地縮了縮肩膀,知道陰有匡平日雖疼她,但一旦她犯了錯,他也絕不寬貸。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天知道,剛才他差點被她嚇破了膽。
昭明咬著下唇,垂首良久,才拉拉他的衣袖。「大哥,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不會再犯?」「絕不再犯!」她可憐兮兮地瞧著他。
陰有匡深吸口氣,溫柔地將她擁進懷裡。「小乞兒,大哥不是故意要罵你,可是你這樣做很危險,萬一你出了什麼意外,大哥會痛苦一輩子的。」
「我知道。」她含淚點頭。「大哥是因為愛我,才會擔心我,我以後都會很小心,絕不再叫大哥擔驚受怕。」
「真乖!」他輕柔地吻去她眼眶上的淚,伸手順順她有些散亂的鬢髮。「別哭了,看到你的淚,大哥很心疼的!」
「大哥,我已經十八歲了。」她話鋒一轉,突然冒出這一句。
「哦?」她的年紀跟他們剛才所談論的事情無關吧?
「你如果要安慰我,請不要只吻眼睛。」說著,她微嘟起嘴唇。
原來小妮子打的是這主意啊!陰有匡心頭暗笑,卻佯裝不解。
「那要吻哪裡?」
「大哥!」她不依地跺腳,不信他不懂。
「你要大哥自己吻自己嗎?這可有些難了……」他一副十分苦惱的樣子。
昭明嬌憨地瞪大了眼,忽然,她眼底閃過一絲黠光。「我有一個比較簡單的辦法。」她踮起腳尖,紅唇吻上他的。
那甜蜜的芳香一下子就攫住他的神經,他雙手圈緊她不足盈握的柳腰,繼續加深這個吻。
她陶醉地癱軟在他懷裡,愉悅的悶哼隨著輕風飄過,傳送出一波又一波浪漫情懷。
可是這聲響聽進另一個人耳裡,卻如利劍般殘忍銳利。成王瞠目欲裂地瞪著橋上那對難分難捨的情侶。他藉著三分酒意,回房提了龍泉寶劍,當下就想斬了陰有匡,將寶貝的昭明公主搶回來。
不料,柳仙兒卻適時地擋在房門口。「你想幹什麼?藉酒澆愁還不夠,現在還想殺人?」
自從陰有匡與昭明重遇後,他們之間的情意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但是對成王而言,他們之間,每一幕恩愛纏綿的景象,都是一種折磨;可憐他卻無力阻止,眼睜睜看著心上人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滿腔的苦痛,只能在酒缸裡發洩。這些日子以來,他天天酗酒,卻不知他落拓的模樣看在柳仙兒眼裡,同樣是撕碎心靈的傷害。
怕他害人害己,她時時膽戰心驚地跟著他,她知道他體內的激狂已壓抑到了頂點,隨時有爆發的危險。
「你不能這樣做,如果你不想昭明恨你一輩子,就立刻放下寶劍。」
「用不著你多管閒事。」成王粗暴地怒吼。「讓開!」
「我不能讓你做出會後悔終生的事。」她走過去,想奪下他手中的劍。
「可惡!你們每一個人都該死——」他早已醉得神智不清,柳仙兒的阻止,更激起了他體內的狂暴。他提起寶劍,漫無目地揮砍劈削。
「啊!」她不小心手臂中劍。
成王乘機跑了出去,可九曲橋上哪裡還有陰有匡和昭明的影子,他們早就離開了!
「啊——」他激憤地仰天長嘯。
柳仙兒忙利用這個機會把他拉進房裡,關上房門。堂堂的成王爺在屋外像個瘋子似大喊大叫成何體統,她不能讓他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成王看到她的臉,狂性又發,他丟掉劍,兩手掐住她的脖子。「都是你,都是你讓他跑掉的!」「王爺!」她痛苦地掙扎著。
「把昭明還給我!」他突然把她抱起來丟上床去,他的身體隨即覆上她的。「把昭明還給我……」他像個孩子似地緊緊摟住她,腦袋埋在她胸前,雙肩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