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董妮
「誠誠,看電影就要吃爆玉米花。」
「喔!好,我去做。」他放下水果,又往廚房裡鑽。
半晌,兩大袋爆玉米花被送進薛宇懷裡。
「紅袋子裡是鹹的,藍袋子裝甜的。」蕭士誠放好影碟,坐到她旁邊。
「謝謝。」她笑瞇了眼,半躺在他懷裡看電影。「聽說這部片子很好看,超級賣座的喲。」
「哦。」他輕頷首,手裡自然梳刷著她一頭秀麗短髮,腦海裡轉的卻是各式各樣的實驗數據。
「片名好像是『驚聲尖叫』,出租店裡那個小妹跟我保證從頭到尾絕無冷場,而且不到最後一秒鐘沒人猜得出兇手是誰?」不管他有沒有反應、是不是專心,她一味自顧自地說著。
「嗯。」他哼聲。
向來都是這樣的,兩人獨處時,相依相偎著,他想他的事,她說她的話:他一邊聽著,隨口漫應,貪的不是溫存或溝通,那種東西在二十六年來的日夜對看中,早厭膩了。
如今要的是一種平凡的寧馨,藉著漫無邊際的談話,彼此的肢體輕觸,將生活裡的煩憂與疲憊宣洩殆盡。
蕭士誠很滿足這樣的日子,也希望它可以一直持績下去。
「去!小妹騙人,什麼不到最後一秒鐘,沒人猜得出兇手是誰?我敢用腦袋來打賭,殺人犯絕對是女主角的男朋友。」薛宇橫肘撞了身後人一下。「好無聊哦,誠誠,我已經猜出兇手了,這片子根本沒啥兒好看,你幫我看完它,再告訴我劇情,看我猜得對不對?」
「好。」他點頭,這才專心看起電影。
薛宇打個呵欠,想著明天該如何找出租店的小妹退錢。拜託!看十五分鐘就能猜出兇手的影碟還敢收她兩百塊,欠扁了,真是!
蕭士誠一邊注意著電影情節,一邊按摩她的雙肩;看她打呵欠的樣子,就知道她累了,這時候只要稍微幫她放鬆肩部肌肉,她很快就能睡得深沉又舒服。
「驚聲尖叫」描寫的是某個學園裡發生的一連串兇殺案;蕭士誠越看,眉頭攢得越緊。
這年頭的電影真沒幾部是符合邏輯的,所以他永遠猜不出下一幕劇情的走向;
但在這方面,薛宇就堪稱「天才」了。
從前讀書的時候,每個老師都說她很笨,可她卻對犯罪擁有特殊的直覺,那跟野生動物可以預知災難一樣,她也可以「嗅」得出犯罪者的味道。
所以她當警察當得非常得心應手;人說上帝關了一扇門,就會為那個人打開另一扇窗,薛宇合該是天生的警察料。
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蕭士誠盯著電視屏幕,兇手果然是女主角的男朋友,薛宇猜對了。
「小薛。」他輕輕搖醒她,仔細又緩慢地訴說著劇情。「……那個男孩因為女主角的母親破壞他的家庭,所以夥同另一個同學布下殺人計謀……」
雖然蕭士誠不是個說故事高手,但他翔實的說法卻對薛宇的胃口;她時而握拳、時而磨牙,隨著劇情進展到最後,她瞪大眼睛叫道:「看吧!我就知道是那兩個混蛋殺的,大家都沒注意到他們在校園裡談論兇殺案時的那種表情……」
望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恁般地神采奕奕、耀眼動人,蕭士誠嘴角的笑意更濃。沒有人知道小宇的美,她無窮無盡的活力是什麼樣的美女也比不上的;而這一切只有他看得見。
她說到一個段落,歇了口氣。「誠誠,你渴不渴?」
「你想喝什麼?」
「可可亞。」
「好!」他們真的是太熟了,熟到她一個眼神、一句問話,他都能輕易地瞭解其中真正涵義。
這樣合契的感覺真好,他滿足地笑了。
薛宇看著蕭士誠忙進忙出的樣子,心想,他真體貼,不過……他實在很不懂得裝扮,常年罩著一件縐巴巴的實驗服,披頭散髮也不整理,活似個鳥窩,而鼻樑上又架著一隻深達千度的超「俗」黑框眼鏡;整個人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俗」到最高點了。
難怪都二十六歲了還交不到女朋友,除了遲鈍之外,穿著更教人失望,而且也徹底糟蹋了他天生一副好容顏。
是她這個「青梅竹馬」的失職,說過要守護他一輩子的,卻忽略他至此。薛宇暗怪自己粗心。
但幸好如今醒覺未晚,她花費了一整天的功夫,堪堪把警局裡配得上他的美嬌娘過濾了一遍,打算明天開始就拖他相親去。
薛宇對蕭士誠可是信心十足,他是有真材實料的,只要稍微雕琢一下,新世紀最佳好男人非他莫屬。「誠誠!」她蹦蹦跳跳進了廚房。「明兒個一早,你去理個頭、順便買套新西裝,我給你介紹女朋友。」
轟!她的話像道雷,直直地劈進了蕭士誠腦海裡,震脫了他手中的馬克杯。
她說什麼?給他介紹女朋友!他們不是早已成了男女朋友了嗎?而且決定要結婚了,為什麼還要給他介紹女朋友?莫非……她心裡從來沒有他,一直以來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我同事啊……」薛宇興高采烈自顧自地說著。
蕭士誠直愣愣地站著,壓根兒聽不進她任何的話語,感覺一顆心好像地上那只裂掉的馬克杯一樣,碎了!
第四章
從昨天晚上開始,蕭士誠就一直處在迷茫狀態中,不知今夕是何夕!
時刻,上午十一點整。
當薛宇在「凱悅飯店」久候不著男主角,急急忙忙闖進他家一看,雙人床鋪上一灘軟扒扒的「人泥」;別說改頭換面了,他根本就比以往邋遢上十倍。
她險些氣炸了心肺。「誠誠,你給我起來——」
開什麼玩笑!一整排女主角還在飯店裡,吃她的、喝她的,苦苦等候這個笨蛋,他居然敢放她鴿子!
不要命了,待會兒那一疊帳單非叫他付個過癮不可!
死拖活拉的好不容易才將他這灘爛泥給弄進「凱悅飯店」,薛宇喘得只差一口氣就可以進棺材了。
「對不起,我們遲到了。」看到桌上半山高的空盤,薛宇的臉先黑了一半。這群女人擺明了來搶吃搶喝,點餐一點也不客氣,存心吃垮她嘛。「這位就是……蕭先生?」多所保留的口氣顯示了眾家女將的失望。
這薛宇吹牛不打草稿,說什麼男主角英俊瀟灑、忠厚老實、體貼多金……稱得上是「新世紀第一好男人」!
就這副拙樣?!沒時間觀念、遲到也就罷了;一張沒睡醒的死人臉,那頭蓋眉、蓋眼的亂髮起碼一個月沒整理了;身上一件黃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長袍,還趿著雙拖鞋。
老天!她們在車站旁捉到的流浪漢都比他稱頭。該死的薛宇,想騙誰啊?
「是的!」面對一個扯她後腿的「青梅竹馬」,外加一整排橫眉豎目的女同事,薛宇要還笑得出來,差不多可以榮登「神」字輩的人物了。「誠誠,你不會打招呼啊?」
「哎,不用啦!」眾女將一致的心思——這款亂七八糟的爛男人,還是別認識的好,省得惹麻煩。
「他平常不是這樣子的。」薛宇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可能是……第一次相親,所以有點害羞……對,他……害羞,太老實了嘛!你們知道的,看到美女就發暈。」
「是啊!」回過來的笑容更假。
「那麼……現在,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是……」
「不急、不急。」開玩笑,相親要相不到好男人,最起碼得撈一頓大餐回去,才不吃虧咧。「中午了,我們先點餐,一邊吃飯、一邊談嘛!」
「呃……好吧!」四面楚歌,又沒有後援,薛宇認命地為她可憐的錢包唱起最後的輓歌。
眾女將們口下果然不留情,一致相中那最貴的海陸大餐。
薛宇彷彿可見那一張張沾滿她血汗的鈔票,正在含淚向她道別;而一切的過錯全是那個笨蛋蕭士誠造成的。這批十二名警花,全出自內勤資料室,可謂是局裡最最上等的貨色了,他要再挑不中一個喜歡的,回去非K他一頓不可。
不過……仔細瞧瞧他今天這副拙樣,就算也喜歡人家,也得對方看得上他才行回觀十二名警花的言行,大夥兒好像來聚餐似的,說說笑笑,就沒人肯跟蕭士誠多說一句話,顯而易見,他的行情根本跌到谷底了。
「啊!」一位小姐的叉子不小心掉落蕭士誠腳邊,她眼巴巴地望著男士,雖然又邋遢又「俗」,總不會連點基本風度都沒有吧?
偏偏蕭士誠就真的沒有。他直挺挺地坐著,心思早不知飛哪兒去了,又怎知佳人灼熱的目光正一瞬也不瞬地瞅著他,期望他伸出援手。
薛宇仰頭翻個白眼。沒希望了,這個笨蛋,連如此好的機會都不會把握?看來除非是花錢上東南亞幫他真個新娘,要指望他自己追個女朋友,等到太陽從西邊升起那一天吧!
「撿叉子啦!」實在是氣極了,她一巴掌打向他後腦勺,打得他一頭撞向餐桌,震翻了滿桌的酒杯、餐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