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董妮
在冬天的寒夜裡,不到十度的氣溫下,跳進冷冰冰的海水,游上三海哩去救人,真不是件人幹的事。
莫納覺得自己的四肢快要被凍僵了,若非水柳的身影一直溫暖著他的心房,此刻他一定已經支持不下去。
另一邊的遊艇上,水柳終於又見到了失蹤十來天的麗亞王后。才半個月不見,她蒼老了好多,雖然美艷如昔,但突生的華發和眉眼間的疲累,卻憔悴了紅顏的美麗。
她讓巴比將水柳帶出牢房,三個人站在甲板上。水柳突然機伶伶打個寒顫,麗亞現在的樣子讓她想起了一個恐怖的男人——在台灣派人追殺莫納的莫裡尼!他們有著相同的一雙眼,嗜血、殘酷、瘋狂。
當初莫裡尼用這種眼光看她後,過沒多久,就發生了那場暗夜奪命追殺,而現在,她又在麗亞眼裡看到同樣的光芒,所不同的是,麗亞沒有莫裡尼的貪婪,換之而起的是更可怕、一種玉石俱焚的絕望。
麗亞果然準備殺她了,甚至較巴比預估的還要早。
「綁起來。」麗亞向巴比下命令,後者立刻拿了一捆繩索走向水柳。
「等一下!」這粗嘎難聽的嗓音一磨出喉嚨,連水柳自己都嚇了一大跳,天啊!她好怕。「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要莫納後悔莫及、生不如死。」麗亞一揮手,巴比隨即拖來一張鐵椅。將水柳綁在上面。
「既然你要報復的對象是莫納,你捉我幹什麼?」水柳拚命掙扎著,突然!她驚駭地瞪大雙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一顆定時炸彈,威力足以炸碎這艘遊艇,將它和你綁在一起;然後告訴莫納你在這裡,他一定會來救你……」
「啟稟王后陛下,炸彈裝置好了。」巴比走到麗亞身旁,躬身報告。
麗亞點頭。「很好!我們走吧!」
「為什麼是我?你要報仇關我什麼事?」看著胸前的計時燈號一分一秒不停閃過,水柳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哭。
「誰教你運氣不好!」麗亞冷笑同巴比一起搭小船離開遊艇,此刻一條人命的價值在她眼中尚不如一隻螻蟻,沉積多年的仇恨早就啃蝕光了她的良心。
「你這個瘋婆子——」椎心泣血的哭吼飄散在沁涼的夜風裡。今夜,無月無星,濃稠的黑暗恍似死亡的陰影團團包圍住水柳的身與心,理智正在一點一滴地消逝中,她快要被吸入恐懼的深淵了。「莫納——」
「你在叫我嗎?」就好像天降神兵,莫納那張俊美又邪氣的容顏驀地出現在船緣邊向她打招呼。「嗨!親愛的,對不起,我遲到了……」
她怔愣地圓瞪雙眼,看著他一步一步靠近,那頎長壯碩的身影終於停在她身前,他棕金色的眼眸依然閃爍著黃金般的光芒,那是任何一顆星星都比不過的明亮,還有——希望!
可是……「你來做什麼?」她還是硬憋著氣罵他。「快走,滾啊!我不想看到你!」她沒忘記麗亞臨走前的話,這顆炸彈是準備用來給他和她送終的。
「別生氣寶貝,我……」他伸出手想抱她,卻看到了那顆定時炸彈。「不要過來。」他神色乍變,回頭吼了一句,阻止追雲和兩名「神偷門」人上船。
「怎麼回事?」追雲讓手下留在船緣,自己仍走了過來。
「副總!」水柳嚇了一跳,怎麼連他也來了?
「有炸彈。」莫納面色沉重地盯著那正一分一秒向死神邁進的計時器。
「你們快走吧!還有半個小時它就要爆炸了。」水柳閉上眼,說什麼不願連累無辜,尤其是……莫納,如何忍心拖他一起死?
「你們立刻回艦上,隨時準備支援。」追雲打發掉兩名手下。「你對定時炸彈有研究嗎?」他問莫納。
「一點點,我想試著拆下它!」莫納小心翼翼檢查這顆炸彈的構造。
「別鬧了,麗亞說過,它的威力足以炸翻這艘遊艇,要是拆卸過程出個差錯,你們……你們還是快走吧!」
「我說過——我一定會救你的。」莫納沉著聲音,堅毅的眼神定在她身上。「你不信任我嗎?」
「不是的,我……我當然信任你,但這個險太大了,你知道嗎?棺材準備一口就夠了,難道你希望……」
「這個你不用擔心。」追雲突然截斷她的話,皺眉望著她胸前的炸彈。「要是我們真被炸死了,棺材連一口都用不到,因為他們絕找不到任何一具完整的屍首的。」
水柳瞪了他一眼。「所以我叫你們走啊!」
「來不及了!」莫納忽地咕噥一聲,他已經拿著隨身攜帶的瑞士刀拆下定時炸彈的外殼了。「我覺得這個炸彈做得太簡單了,你覺得呢?」他問追雲。
追雲也取出他的瑞士刀,一條條地挑著那三條簡單明瞭的電線查看。「紅、藍、白,其中一條是絕緣線。好個乾脆俐落的炸彈。」
「不像麗亞會幹的事?她一向喜歡把事情搞得很複雜的。」莫納搖頭,不相信麗亞會對他這麼好。
「那你們決定剪那條線?」既然他們不想走,只好賭了。「白的。」「紅的。」「藍的。」
他們三個面面相覦,真好,三個人的意見都不一樣,連想投票表決,來個少數服從多數都不能。
「咳!」莫納清清喉嚨。「我想我們該尊重當事人的意見。」他轉向水柳。「你確定你想剪白線?」
「我比較確定,你們應該快點走,但——去他的!既然你們那麼想死,就剪白的吧!」也許是受到這兩個玩命男人的影響,水柳忽然也覺得該放手一搏,畢竟有賭未必會輸。
「我還是覺得紅的好。」追雲低聲咕噥著。
莫納撇撇嘴。「我喜歡藍的,但水柳選擇了『白色』,所以……」他拿起瑞士刀,用力一挑,電線斷掉的同時,「噹」一聲,計時器也停了。
空氣一時凝窒了三秒鐘,在三聲長氣不約而同歎出三人之口後。打被綁架起,就一直處在絕望關頭中的水柳,一時激動的又哭又笑,涕泣縱橫。「嗚……好險……討厭!幸虧沒聽你們的話。」
「人有失手。」追雲聳聳肩,逕自走開了去。
「馬有亂蹄!」莫納續道,動手解開了水柳身上的繩子。
她站起來,在他面前甩手擺肩,小小的身子完好無缺,他突然眼眶一紅,伸出顫抖的手緊緊擁住她。「水柳、水柳……老天保佑,你沒有離我而去,哦!水柳,我的寶貝,水柳……」他不停呢喃喚著她的名,只有老天知道,這半個月來,他受的折磨有多深。
「莫納,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追雲驀地神色一變。
多年的磨練,促使莫納的警覺系統立刻將他的理智從激情中拉回來,他豎起耳朵,一陣叮噹聲從風中鑽入他的耳膜,不祥的預感——「跳船——」他隨即扯開喉嚨大吼。
站在船緣邊的追雲首先跳入海裡,莫納抱著水柳拚命往船邊沖,一個大翻滾跳出甲板,海就在他們身下了。說時遲,那時快,迅雷不及掩耳間,轟然一聲大響,整艘遊艇被炸上半空中,滾滾濃煙像一朵蕈雲遮蔽了半個天空,爆起的火花像燃燒的太陽那麼猛烈。最後全化成一堆灰燼墜入海裡……
第九章
二少爺在那裡。」看到大爆炸而趕過來救人的巡邏艦,一名「神偷門」人首先發現了追雲的行蹤,他正攀在一塊碎甲板上,載浮載沉。
兩個「神偷門」人立刻跳下海去救他。追雲甩開了手下的救援,厲聲大吼:「快找莫納王子!」
「表哥怎麼了?」莉莉安出現在甲板上,此時天際巳露出些微魚肚白,她由上而下看到了他一頭的血和水。「你先上來再說?」
她拋下一隻救生圈,追雲套上它,莉莉安和調查局密探一起將他拉上艦艇。她沒有立即問他昨晚發生的事,先叫人送上急救箱,包紮追雲手臂、頭部和背部上的多處擦傷。
接著又倒了一杯威士忌給他,烈酒下肚後,追雲蒼白若紙的臉孔總算恢復了一點血色。
「我們上當了。」他咬牙切齒,指關頭緊握得發白。「麗亞在遊艇上安裝了大量的炸藥,發動器設在綁在水柳身上的定時炸彈上,我們只顧著拆定時炸彈,卻沒發現拆下炸彈,等於引爆另一處的炸彈。」
「那表哥……」
「公主殿下,讓我去找吧!」一位密探躍下海裡。
她臉色發白,兩眼定定地注視著出事的海域,全身上下抖個不停,嘴唇死命地緊抿著,咬出了一道又一道鮮紅的血痕。
追雲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過來,他何嘗不難過。「想哭就哭吧!」他輕輕擁住小公主的肩膀。
莉莉安全身顫抖著更厲害了,但她仍然用力握緊拳頭,使盡所有的力氣厲吼:
「我不哭、我不哭,我絕對不哭,我要報仇,表哥……」泣血哀鳴像刀一樣凌遲著追雲的心,他屏住呼吸,淚眼對著初生的朝陽。「會的,我們一定可以為莫納報仇。」硬磨出齒縫的粗嘎聲音,是他用生命對太陽立下的誓言。「表哥……」她再也忍不住哭倒在他懷裡,直到聲嘶力竭,耗盡全身力氣,徹底暈厥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