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董妮
「我也很想。」她笑著伸出食指制止他使壞的唇。「但知道我家門鈴在哪裡的只有未央,而我不能不管她。」
知道她沒有什麼朋友,儲未央算是唯一的特例,她又是蔣森嚴的老婆,最近「神偷門」對蔣森嚴做了一些不大好的事,雖然不致影響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但事情的發展誰也料不到百分之百,他只能依依不捨地放開她。
「你不能出來喔,未央若發現我在房裡偷藏男人肯定會嚇死,而我則會被罵死。」她吐吐舌頭,得到自由後,立刻轉身給了他一記獎賞性的吻,匆匆找件衣服套上身,跑下樓應門去。
柳晏飛躺回床鋪,一隻手留戀在尚保留著她溫暖香氣的被褥上,他們終於也發展到這個地步,到底是幸?抑或不幸?
他沒把握可以給她幸福,一點都沒有。他的職業說好聽點兒是「紳士怪盜」,但追根究柢還不是個賊,一名不知何時會失風被捕的小偷。
以他的盜竊紀錄,哪一天被捉到,大概連審都不用審,等在他前方的鐵定只有一條吊頸環。這樣的他,還可以要她嗎?
他煩惱地下床著衣,不該衝動抱她的,他很害怕終究會傷害她。唉!男人果然像追雲老是罵逐風那樣,都是只靠下半身思考的禽獸。而他又比小弟更蠢上百倍,因為他的下半身連思考力都沒有,它只會衝動。
在朱朱房裡等了近半個小時,奇怪,她搞什麼鬼?應個門需要這麼久的時間?他疑惑地下樓,在大門口看到兩個抱在一起哭的女人。而其中一個居然還睡著了,老天,饒了他吧!
「別叫了,她睡著了。」他邪邪地倚在門邊笑道。
「該死的!我不是交代過,叫你別隨便出來的嗎?」朱朱轉過身去,跺腳滇罵了句。
「是嗎?那我再進去好了,你自己把她扛進來吧。」他一張斯文、俊朗的臉龐淘氣地笑著。
「喂!」朱朱急忙喊住他,差點忘了,她可抬不動未央。「來幫忙啦。」
「沒誠意,我不要。」他對她咧了咧嘴。
「你……」這討厭的傢伙,就愛捉弄人,朱朱暗惱在心。「好啦!
偉大的柳先生、晏飛公子,可以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與小女子計較,義助一手嗎?」
「當然沒問題。本大善人最喜歡做好事了,來吧。」他一把抱起未央,走進屋裡,將她放在客房裡。「現在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未央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
她很少哭的,這回會哭得這麼傷心,一定是碰到大麻煩了!我想先讓她在這裡睡一夜吧。」朱朱心疼地撫著好友蒼白、憔悴的臉龐。
同時面對未央與柳晏飛,她心裡總有股深深的愧疚,柳晏飛是要來偷蔣森嚴東西的,若站在朋友立場,她應該通知未央防範,但因為她愛柳晏飛,她隱瞞了許多事實,倘若這些事情就是造成未央心碎的原因,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別瞎操心,她不會有事的。」看她心神不寧,他也不好受。
「晏飛,你告訴我,你沒有做傷害未央的事對不對?」恁多的聰明才智,處在這種愛人與摯友的敵對關係間也是沒用的。
「當然沒有,我答應過你的,不會傷害她的,你忘了嗎?」他緊緊擁住她微顫的細肩,輕聲安慰道。
「其實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但我告訴自己要相信你,你不會騙我的。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只是一種達到成功的手段,一個過渡時期,很快幸福就會來臨,可是……」為什麼未央會變成這樣?難道她想錯了嗎?一旦走錯了一步,事情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你不要胡思亂想,只要我拿到圖,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只能這麼說了,因為做過的事再也無法回頭,他是設計了蔣森嚴,但他一直緊守諾言未對儲未央出手,倘若這樣仍對她們的友誼造成了傷害,他也無能力了。
「晏飛,給我你的保證,告訴我,你絕對不會騙我,拜託。」她的心無法安定,若是找不著一個穩當的依靠,她會崩潰的。
「我保證。朱朱,我保證絕不會傷害儲未央,不會騙你。」他一字一句鄭重地說著,等於在自己執行任務的路上埋下了無數的阻礙,危險增多了,但他不後悔,全是為了她。
「晏飛。」她喜極而泣地撲進他懷裡,那顆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他懷抱著她,鬱結的胸腔因為她的眼淚而更加沈窒了,不會傷害儲未央,但若與蔣森嚴對峙,而間接影響到她呢?悲慘的結局似乎可以預見。
屋外的明月依舊燦爛,可惜他的心反而黯淡了,濃濃的烏雲遮蓋晴空,而光明卻正從他的指縫中悄悄地溜走。
第六章
端著早餐的空碗盤離開客房,未央的淚眼已經不復見了。但她慘白、心碎的容顏卻仍一直停留在朱朱的腦海裡,揮不去、趕不走,像烙印般深深灼痛了她的心。
不想傷害未央的,朱朱今生最珍視的就是這個好朋友,但最後害慘她的,竟然是自己。
屋外的烈陽飆射出萬縷金光,照得一室暖呼呼的,無奈她頹然的心非但感受不到一丁點兒溫度,反而陰暗地刮著颼颼冷風,寒如北極。
是她太天真嗎?未央和蔣森嚴畢竟是夫妻,儘管他們感情不睦,經年累月地分開,根本沒住在一起,但只要夫妻之名仍在,發生在蔣森嚴身上的事,就不可能不影響到未央,所以未央終究還是因為她的自私而受傷了。
如今他們夫妻感情跌落谷底,未央決定離婚,可是朱未看得出來,未央始終還是愛著蔣森嚴,否則她不會哭得那麼傷心,因此一切的罪孽根由都源自於她朱巧巧身上。
她為了保全與柳晏飛的愛,隱瞞了他想偷蔣森嚴東西的企圖,發現他混入「雷霆」成了蔣森嚴的特別助理,他有什麼目的,她再清楚不過了,但她自欺欺人,以為只要不直接對未央出手,一切便不會有問題,可是蔣森嚴受到了狙擊、未央的妹妹婆家破產、未央和蔣森嚴吵架……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有一個導火線,而那全是因她和柳晏飛而起。
嘴巴上說得再好聽也沒用,追根究柢,她仍然難辭其咎,如果未央和蔣森嚴離婚了,她就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一思及此,她不只手腳發顫冰涼,連腦袋都在瞬間結凍了。該怎麼辦?如果未央真的因她而和蔣森嚴分手,她就算能與柳晏飛雙宿雙棲,她會安心嗎?
不!倘若她的幸福得犧牲未央來換,她一定會愧疚一輩子的,她的良心永遠也不會安寧。
柳晏飛和儲未央,今生的摯愛和唯一的朋友,在敵對的雙方中,她只能有一個選擇。
「柳晏飛!」她在廚房找到了他,懷著決絕的心碎把他拖進房裡,鎖上房門。「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快九點了,要上班耶!」柳晏飛脫下圍裙,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們認識也快十年了,一直以來都是你說什麼,我就照做,從沒第二句話對不對?」
「對啊!那又如何?」柳晏飛聳聳肩,滿不在乎的天性,焉能察覺出她眼裡的傷痛。
「我知道你會留下來,純粹是因為我認識未央,而未央的丈夫又是蔣森嚴,你想要那張『四聖獸秘圖』,不得已才要求我幫助的。」
「朱朱,你今天是怎麼了?我真正的身份,我來的目的,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幹麼現在又來說這些?」晏飛有些不滿,她對朋友未免太講義氣了。他都答應了絕不傷害儲未央,難道這還不夠?
「我當然明白,你是鼎鼎有名的『紳士怪盜』嘛!但就因為你是『紳士怪盜』,我相信你的偷術高明,一定有辦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畫偷走,不會傷害到任何無辜的人,所以我一直為你做掩飾,但事實呢?你洩漏了蔣森嚴的行蹤,害他被狙擊;怕畫被送走,無從下手,遂引誘末央的妹夫賭博,待他傾家蕩產後,又教唆他去偷畫,以延長你偷畫的時間,害得未央和蔣森嚴……」她越說越憤慨,滿滿的悲慟與愧疚刺激得兩行清淚如斷線的珍珠撲簌簌滑下粉頰。
「喂喂喂!」一看她哭了,柳晏飛急得雙手直搖。「你別冤枉我啊!我承認我是想偷畫,也洩漏了蔣森嚴的行蹤,可我也絆住了『血手集團』的頭號殺手,不然你以為蔣森嚴真這麼厲害,擺脫得了世界第一殺手組織的狙擊?」
「可他確實受傷了啊。」
「我也只是想要他受點傷,別妨礙我偷畫,但我從沒想過要他的命,更別提害他們夫妻翻臉了。」
「你不想害他們離婚又去設計未央的妹夫,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她大叫,滿面哀傷溢於言表。
「要怎麼跟你說呢?那件事根本與我無關。」誰曉得儲未央的妹夫是哪根蔥啊?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