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董妮
朱萸全身打起擺子。老天,她是不是碰見髒東西、撞邪了?楚戊居然在笑耶!笑得好恐怖,比「驚聲尖叫」裡那個殺人魔笑得更加可怕。
「餓了吧?再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回家吃飯。」楚戊說,聲音低低的,沒啥兒溫度。
但她卻在此時愕然發現他眼底閃爍的溫暖。
忍不住再度揉眼,她以為自己看錯了,大壞蛋楚戊怎麼可能懂得溫柔?
可不管她再揉幾次眼、再仔細看多少次,她發現他眼底的柔情依舊,只是它們藏得好深、好深,若不細察,絕對會忽略過去。
剎那間,她迷惑了;這個嚴峻寡言、行跡神秘的男子究竟是好?是壞?
她看著他的臉,濃黑的眉宇間寫著霸氣,銳利的眸光似刀,鼻樑挺直,雙唇削薄顯得無情,還有那如花岡巖般剛硬不屈的下巴,全數組合成一張威脅力十足的酷臉。那絕對稱不上和藹,說恐怖還差不多。
但她卻常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地領受到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與信賴;這令她不解,一個大壞蛋會籌設「遊民之家」、甚至餵養流浪貓犬嗎?可一個善良公民更不可能在家中私藏黑槍啊!
她的思緒被他攪得一團亂,分不清是與非、對與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楚戊很高興看見她。
他以極快的速度喂完流浪貓犬,而後收拾妥全部器具站起身。
「好啦!可以回家了。」說著,他主動牽起她的手,兩人肩並肩一起走回家去。
夕陽將他倆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映在地上的影子模樣就好像……一對感情親密的情侶。
「嗯,什麼情侶嘛!有夠噁心的。」她吐了吐舌,難受地白了臉。對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已記不清楚,只有一個隱隱約約的印象,記得他們似乎又談了許多話,而她幾次笑癱在他懷裡,他的胸膛既寬廣又結實,像座山般包圍著她,給她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手中尚殘存著他大掌的溫度,暖暖的、直滲人心頭,化成一股春水,將她對他的懷疑沖洗的一乾二淨。
怎麼會這樣?
她不懂,楚戊還是楚戊,大塊頭一個,成天繃著一張臉,好像人人欠他幾百萬似的;但她對他的印象卻變了,恨意漸漸模糊,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摸著胸膛裡怦咚、怦咚急跳的心臟,這是什麼感覺?
悸動!
她竟對楚戊起了悸動之情?!該死的,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竟離譜到完全脫了序!
天使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望著那個男人?
他感到驚駭,還有憤怒。
被選中為天使守護者明明是他,只有他才有權利擁有天使,外人不得覬覦。
誰敢跟他搶天使,他絕饒不了他。
快想個辦法,他非得盡快想個辦法將天使重新奪回手中不可。
否則天使若被玷污,他一生一世都無法原諒自己。
第六章
她是個大白癡!
朱萸渾身發抖看著楚戊一臉猙獰、破口大罵,將許秘書吼到淚盈於睫。
許秘書跟著楚戊已經十多年了,從年輕時到如今已是四十餘歲的慈祥婦人,每回朱萸來公司找楚戊,許秘書都會買點心給她吃、跟她聊天,待她就像母親那般溫柔。
這樣一個大好人,她會做錯什麼事讓楚戊必須將人吼到一文不值?
可惡、可惡、可惡——
朱萸氣得火冒三千丈,她真是瘋了才會被楚戊一時的偽裝所騙,將一個沒心少肺的大壞蛋,誤以為是面惡心善的大好人,竟還對他……心生悸動。
越想越氣,她偷偷避開眾人目光、閃進他的辦公室裡,一整包瀉藥毫不客氣倒入他辦公桌上的咖啡杯裡。
然後,她跑遍整層樓,將男性洗手間內的衛生紙搜刮一空。
嘿嘿嘿!等他喝了咖啡,腹痛如絞地衝進廁所大瀉特瀉,卻發現每一間廁所都沒有衛生紙時……
那就有好戲可看了。
不過在看好戲前她得先去解救可憐的許秘書。
「喂!」一指點向楚戊吼得渾然忘我的背影,朱萸涼涼地開口。「吼了這麼久?你口渴不渴啊?」
咆哮聲戛然而止,楚戊詫異地回過頭,以往他罵人時,別人躲都來不及了,幾時出現過這麼不怕死、竟敢衝上前來捋虎鬚的勇士?他有些好奇。
朱萸對著他愕然的眼盈盈一笑。「罵得還爽快吧?」
「是你?」想不到勇士的真面目竟是名嬌小纖弱的美少女。
朱萸趁他失神之際,隨手端起桌邊最近的一杯水,潑向他的臉。「做人不要太過分!當上司有啥兒了不起?」她跳到椅子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許秘書做錯事,提醒她改正就是了,要你像罵兒子似地吼個沒完?」
「小萸、小萸……」有人為自己出頭是很好啦!但事情真相若不如外人所見,那麼許秘書就不禁要擔心這位搞錯飛機的女勇士要如何為這場烏龍戲收尾了?
「許秘書,你別怕啦!」朱萸揮揮手。「就是因為大夥兒都怕他,才把他養成這種狂妄無禮、冷血無情的惡劣性格,專門欺壓良善!咱們若想有好日子過,就不能再放任他繼續使壞,該是大家站起來勇敢反抗暴力的時候了。」
「小萸,你誤會了。」許秘書啞著聲音,不敢望向楚戊那張逐漸凍結的酷臉。
「我才沒有誤會。」朱萸惡狠狠地瞪著楚戊。「這辦公室裡所有的人都聽見了,他罵你;連一絲辯白的機會都不給你,就將你罵得狗血淋頭。」而她最痛恨辱罵女人的男人。
楚戊只是冷冷地望了朱萸一眼,而後轉向許秘書。「我不喜歡聽見辦公室裡有辦公以外的雜音;所以在你的咳嗽痊癒之前,我不想見到你。」說完,他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一逕兒的嚴酷、一逕兒的冷峻。
朱萸瞠圓了雙眸瞪著他離去的背影。「他就為了你在辦公室裡咳嗽罵你?」
許秘書點頭。「沒錯,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楚先生……」
「我簡直不敢相信!」朱萸暴跳如雷。「那傢伙到底有沒有人性啊?部屬生病了,不關懷不打緊,他竟然還罵人?」
「不是的……」許秘書急得又猛咳了幾聲。「楚先生是罵人沒錯,但他沒有惡意的,他其實是關心我才會……」
「把你罵到哭嗎?」鬼才相信有這種事!朱萸已然氣瘋,再也聽不進任何解釋,只見她像顆小炮彈似衝出辦公室。「許秘書,你等著,我一定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來!」
「小萸——」許秘書無力地趴在牆邊喘氣。「你真的是誤會了,楚先生只是天生嗓門大,說話不懂得修飾,他吼我其實是看不過去我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放任小病變大病啊!小萸……」
朱萸首次嘗到氣炸心肺的滋味,全拜那姓楚的大壞蛋所賜。
不原諒他、不原諒他、絕不原諒他!
燃著一身怒火,她氣沖沖跑回楚戊家,走進他的臥室,打開衣櫃,她取出每一條長褲,然後在褲襠部位以小刀輕劃開幾道縫線。
不細看絕瞧不出來褲子被動了手腳,可一旦褲子的主人有些什麼大動作……嘿嘿嘿!那他就等著見光死吧!
朱萸毫不留情地對著楚戊的褲子使壞,接下來則把楚戊的漱口水偷換成洗廁劑、倒空胃藥的瓶子改填入阿斯匹靈、割破他電動牙刷的電線……
幾乎是將他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她狂暴地執行著每一項浮現於腦海中陷害他的計劃。
「該死的王八蛋、臭雞蛋、爛鴨蛋……」大聲咒罵著他令人失望的行徑,她沒有發現兩行澄澈的淚珠正逐步染濕她的頰。
她好傷心,他令她失望了。
明明是為了調查姊姊的死因而來,她對他理該不抱任何希望才是;但他毫不保留的信任及偶爾出現的溫柔,使她對他的看法漸漸改觀;連那原本看起來倍感威脅的龐大身軀都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可靠與安全。
她喜歡他的大掌握著她小手的感覺,好溫暖、好舒適。
她也喜歡他寬廣結實的胸膛,像山一般,教她忍不住想深深地倚靠。
她更喜歡看他在廚房裡忙碌的背影,明明是那麼龐大到近乎遲鈍的身體,但活動起來卻是如此地靈巧。
她日日夜夜看著楚戊,發現對他的印象已由初步的厭惡變成疑惑、理解,進而欣賞。
她感覺楚戊並不如他外表所顯現出來的冷酷與殘忍,他其實有一顆細膩而善良的心,只要慧眼者費心去探究,便能享受到那無邊的體貼和溫柔。
而她,一個原本恨他入骨的人,卻因日夜相處而意外發現了他的好;她慶幸自己的幸運,不知不覺為他動了心。
可誰知道,她看到的根本不是事實,楚戊欺騙了她,以他高超的演技誘拐了她的心。
她惱他的惡劣,卻更氣自己的愚蠢,她早該明白太陽永遠不可能打西邊升起,就如同楚大壞蛋一生都不會改過遷善是一樣的;她是個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