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董妮
是又如何?與她無關吧?伍馡上前兩步,又想走人。
「你這傢伙完全不能體諒別人對你的用心嗎?」楊芷馨對著她的背影吼。
她行走如故,壓根兒當楊芷馨不存在。
楊芷馨禁不住追前一步。
伍馡風也似的立刻衝向她攻擊。
「你這笨蛋,連好人跟壞人都分不清楚。」楊芷馨被迫倒退,翻了三圈才躲過擊。
伍馡像只高傲的貓兒,尊貴萬分地退場。
留下楊芷馨在日光室裡跳腳兼咒罵。「算我多管閒事,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你自認眼下的生活有多如意,那都是不正常的,你再不思改變,要不了多久你就完蛋了。」
哼!有本事就來啊!看誰先死?悠然離開日光室伍馡漫遊在宴會結束、風華盡落呈現出一片寂靜的蝶園中。
在失去賓客的點綴後,偌大的屋子僅剩空虛與孤寂很不舒服,可對她而言,這卻是最安全的一刻。
傷害她的魔爪不會出現,她終於可以暫時鬆下一口氣了。
只不過這樣的悠閒可以持續多久呢?一小時、兩小時還是三小時?那已是極限了。可不管威脅有多薯有多厲害,她絕不認輸。
雖然不知為何如此執著地活著,但對於生命,她還是永不放棄的。
「唔!」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打擾了她的寧靜,迫她提前開始全身的警戒裝置。
「是我。」黑暗中走出一條人影。「君問晑。」他說。
她皺起眉頭,朝他狺狺而咆。
對於她的敵意,他只當沒瞧見,逕自舉高手中的盤子。「剛才你只拿了兩塊三明治走,應該還沒吃飽吧?我又做了一些,放在這裡,你餓了就來吃吧!」說著,他把盤子放在地上,轉身走了。
她盯著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戒慎的腳步才一步步邁向食物所在地。
嘩,真是剛剛那些很好吃的三明治耶!她興奮地端起整個盤子,一個一個地翻看著。
這是小貓、小狗、還有……咦,怎麼有一張紙條,上頭還寫著……嗯,後頭那兩個字她認識,是她的名字「伍馡」,前頭的是……搜尋腦子想了好久,啊!對了,那是「給」字,綜合起來是——給伍馡。
給她的?某人特地為她準備的東西?
嘿嘿嘿,快意笑容毫不自覺地浮上唇角,多久了,她不曾再擁有過屬於自己的東西,直到這盤三明治的出現,它是她的。
好好吃!她吞了一個又一個,恍惚間想起以前曾聽人說過「人間美味」,指的大概就是這滋味了吧?
到底是怎麼做的?她拆開一個三明治觀看,火腿、黃瓜、玉米粒……都是些很普通的食材啊,卻為何在這裡變得特別美味?
不知道,想不通,她甚至沒發現自己是一邊流淚、一邊吞下這些屬於她的食物。
第三章
自伍家老爺子四十歲生日宴會後,伍馡的三餐莫名其妙成了君問晑的責任。
究竟是幾時定下的規則?誰也不曉得,不過他做得很開心就是。
每天來上家教課前就先到超市買些可愛的小東西,直到最近他才發現,伍馡原來很孩子氣,胡蘿蔔、苦瓜、青椒、西紅柿……所有氣味稍重的食物她都不吃。但將它們做造型,雕成小貓、小狗後,她又肯吃了。
她還很愛吃甜食,蛋糕、餅乾、巧克力,有多少她吃多少,從不拒絕。
他覺得自己好像撿到了一隻可愛的小寵物,餵養她成了他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
「小野貓。」這是他日前幫她取的暱稱,而且她好像還挺喜歡的——
瞧,呼聲一落,那纖弱的身影就出現了。
「今天中午吃牛肉燴飯,甜點是巧克力冰淇淋。」他手裡端著一隻大大的托盤對她咧嘴而笑。
食物的香氣讓伍馡雙眼發亮,可她仍是距離他半尺遠地凝視著他。
終究還是打不進她的心,他有些洩氣,隨即又自我安慰。「不錯了,一開始她的領地寬達三尺咧!」這是他後來聽楊芷馨說的,伍馡厭惡與人接近,誰敢違逆,她就咬誰,他手上數圈牙印便是最好的證明。而今,她肯自動對他縮短距離,該滿足了。
彎腰放下盤子,他對她招招手。「等你吃完我再來收盤子,拜拜!」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揮手道再見,那誠摯的面容令她垂在腿邊的右手不由自主松握了兩下。揮手道別不知是啥兒滋味?
「人家對你這麼好,你連聲再見都不願對他說,不是很無情嗎?」又是楊芷馨。
伍馡哼了聲,她怎知她不願說,她只是……不知該怎麼說而已,太久了!她遺忘了與人溝通的方法。
「唉,君問局真可憐,對個無心人掏心掏肺的,哪知人家根本不把放在眼內。」楊芷馨冷嘲熱諷。
她根本什麼也不懂!伍馡懶得理她,逕自端起盤子,高傲如女王般地退場。
「喂!」真是可惡,認識都兩年了,還對她如此生疏?「你別走,我的話還沒說完。」氣不過,楊芷馨伸手抓她。「哇——」
果然,伍馡的利牙再度肆虐。
楊芷馨呆望著自己手臂上泛血的牙印。「我……我連碰都沒碰到你耶!」還差了一尺遠好不好,她就跳過來咬了,君問晑都可以靠近她半尺,她「重男輕女」,不公平!
來到日光室,她最喜歡的地方,放下餐盤,聞著那香味撲鼻的燴飯,舀了一口放進嘴裡,霎時一股濃濃的牛肉香氣竄進鼻端,但覺通體舒暢。
為什麼他做的飯如此好吃?她邊想、邊望著那支插在飯上的小旗子發呆,「給伍馡」三個字龍飛鳳舞躍然於旗面上。
君問晑永遠只會寫這三個字,不過……嘻,光這樣就夠人開心了。
她的燴飯,專屬於她的東西,嗯,越吃越好吃,好好吃喔!
「咦,你不是君問晑嗎?」一個聲音自天外傳來。
伍馡舀飯的湯匙味一聲落在盤上。是誰在叫他的名字?
她抬起頭前後左右望了望,瞧見日光室窗外,君問晑正和幾名男女在聊天,他的模樣看起來好開心。
她一直看著他,他沒發現,然後,他跟著他們走了,勾肩搭背、有說有笑的。
他要去哪裡?
突然,她心頭一陣驚慌,他該不會一去不回吧?
那怎麼可以?放下餐盤,她跳出窗口,沿著花徑邊緣走,緊跟在他身後。
也不曉得為何不想他走,只知道光想著他會離去,心口就好痛;是因為她沒有跟他說再見?所以他要跟她、永別嗎?
可她確實是想再見到他啊!不過她忘了怎麼表示,如果他只因為這樣就生氣,不再見她,那他真是太小器了。
「可惡,別走啊!」芳唇微啟,卻是一句無聲的祈求,除了她的心外,沒有人聽到。
伍馡太專注於跟蹤了,沒注意到那緊隨在後的攻擊。
當她轉過溫室,突地一記悶棍自後頭打下,然後便是一連串歇斯底里似的尖聲叫罵。
該死,她太大意了。
悶棍打得她頭暈目眩,兩隻腳幾乎站不住。
逃不掉了,但她至少還記得兩手抱頭、身子蜷縮成球,護住身體所有要害。
只要要害沒直接受到攻擊,人體其實很耐打的,這是她挨打多年下來的經驗。
她一定要挨過這一關,她不想死、她不要死、不要……
☆★☆
想不到會在伍家遇見大學同學,君問局吃了好大一驚。
「鍾勤!」他轉身,迎向好友。
「我就說是你吧!」斯文的男子一見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還想問你咧!」君問晑一拳捶向好友。「今天學生會沒事嗎?你這書記有空到處晃。」
別看鍾勤一副斯文書生樣,卻是T大唯一一位一年級就被內定為學生會成員的學生;功課、運動樣樣精通,與君問晑一見投緣,從此成了莫逆之交。
「父命難違啊!」他小小聲地歎了一口氣。「我家的建設公司下一次要跟伍氏企業合作,爸爸叫我多跟伍瑛接觸,看能不能套點內幕消息。」
「辛苦你了。」伍瑛那傢伙難纏得很,要從她身上得好處,嘖,恐怕很難。
「那你呢?」
君問局回他一張苦瓜臉。「教授命令我當她的家教。」
「你也辛苦了。」鍾勤拍拍他的肩,兩人各自再歎,情勢比人差,好可憐啊!
「喂,你們兩個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過來幫我提東西。」伍瑛女王下命令了。
君問晑與鍾勤互看一眼,君問晑先開口:「伍瑛到底買了多少東西,要這麼多人去幫忙提?」除了鍾勤外,他還看到四名男女,每一個身上都扛了一大堆紙箱、提袋。
「半間百貨公司吧!」鍾勤苦笑地打趣。
君問閜用力一拍額頭。「受不了。」
「我只覺得慶幸,老頭子僅要求我與伍瑛多接觸,沒直接丟下結親令,否則我要出家當和尚去了。」
「哈哈哈,如果你有幸榮任伍氏企業的東床快婿,我也恭喜你了。」
「恭喜我下半輩子沉溺地獄嗎?」鍾勤啐他一口。「那真是多謝了,我會記得要女王陛下選你當『寵妃』,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