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董妮
泰迪拍拍她的肩。「你不走嗎?」
她的神智尚未回來,暫時無法回答。
「那我先走嘍!」擺擺手,他來得瀟灑、去得更爽快。左鑽右拐、幾個起落,人已消失無蹤。
「好身手!」她徹底呆滯,還以為自己正在欣賞一出武俠劇,畢竟現實生活中哪來這種身似蒼鷹、動如脫兔的高手?
然後……「樂水,你終於被我找到了。」魏鞅逮到了她。
君樂水氣得牙癢癢,一失足成千古恨啊!而且——
她又忘了向泰迪詢問父母的行蹤了。
「你這個騙子,別再我碰到,下回我一定饒不了你。」她仰天長嘯。
魏鞅怔忡地望著她。「可憐的樂水,壓力過大了。」他目光憐憫,似乎將她當成了瘋子。「不過別怕,我會照顧你的。」
君樂水用力一拍額頭。「救命,誰來整治一下這個神經病!」她快他搞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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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君樂水越瞧鏡中的自己,越不明白魏鞅到底相中她哪一點,要纏得她這麼發瘋。
明明拒絕他不下N百次啦!軟的、硬的,各種方法她都試過,他就是不肯離開,堅持她只是害羞,有朝一日她一定會懂得他的好。
然後,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天哪!」想到都覺得可怕,她跟魏鞅……讓她死了吧!
她想逃、想躲,想把魏鞅揍飛到外太空去,一生永不相見。但她做不到因為這件事早被他渲染得哪天他要是掛了,別懷疑,兇手絕對與她有關。
人們都說她太不知足,所謂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別人盼一輩子都盼不到的癡心人兒,她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一個,該慶幸了,再日日夜夜詛咒,恐怕厄運真的會找上門來,壓得她永無翻身之日。
「唉!」可惜的是,道理她懂,但……「我就是無法喜歡他啊!」她吼。
「樂水,你在幹什麼?」華嬸的身影驀然出現在鏡中。
「哇!」君樂水嚇一大跳。「華嬸,你嚇死我了。」
「不好意思。」華嬸走過來拍拍她的背。「你的朋友在洗手間外頭久等不到你,急了,請我進來看看你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我無心嚇你的。」
聞言,君樂水跳更高。「這裡是女廁耶!他有沒有搞錯?我明明叫他在餐廳等的!」
「他說他在餐廳裡等了很久,你一直沒出來,他放心不下,才來看看。」
「久?」君樂水瞄一眼手錶。「不過五分鐘,哪裡久了?」
華嬸笑道:「熱戀中的情侶都是這樣的,一分鐘也捨不得分開。」
「誰跟他是情侶?」拜託,她沒那麼倒楣好嗎?
「可他說……」瞄了火冒三丈的君樂水一眼,華嬸一時忍俊不禁,笑了出來。「原來還在單戀啊!我說樂水,女孩子害羞內向是好,可別太ㄍㄥ,小心他跑了,你就欲哭無淚啦!。
「真要有那麼一天,我只會放鞭炮慶祝。」君樂水沒好氣。
「你真不喜歡他?」華嬸終於懂了。
君樂水翻個大白眼。「我只想躲他遠遠的,一生永不見。」省得她錯手打死人,要坐牢的。
「為什麼?瞧他這麼重視你,應該是很愛你才對,你不滿意他哪一點?」
君樂水挑起黛眉。「華嬸,你該不會接受了說客一職吧!」
「他是有請我來問你,你不喜歡他哪個部分,他願意改,請你別再跟他玩捉迷藏了。但我會開口最主要的理由是,我關心你。」華嬸淡言。
一瞬間,君樂水幾乎將她當成失蹤已久的母親。她媽媽跟華嬸一樣,都有一雙溫柔的水眸,有著撫慰人心的能力。
「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人對於自己的未來一半都有不同的懷想,有人希望互補、有人只願衣食無憂。而我的要求只有一個:瞭解我的生存方式。魏鞅不是這個人,所以不管他如何愛我,我就是無法對他來電。」
華嬸愣了一下,然後歎了好長一口氣。「樂水啊,你立了一個最難達成的標準。華嬸忍不住要擔心,你這輩子是否有披白紗的一天。」
「要披白紗還不簡單,上婚紗攝影公司拍組藝術照,指定要有白紗造型的就有啦!」
華嬸瞪她一眼。「女孩子穿白紗是很神聖的事,別拿它當玩笑。」
君樂水縮了下肩膀。「華嬸,你該不會也是『女人一生只能披一次頭紗,這種觀念的忠實擁護者吧?」
「有什麼不對?」
「沒有。」聽人說,三歲一代溝,她跟華嬸差了二十來歲,觀念上有所區別也是理所當然的。她不覺得那種形式上的要求有什麼重大意義,但她尊重華嬸的想法。
「不管你對魏先生有什麼看法都要跟人家說清楚,躲在廁所裡當縮頭烏龜解決不了事情的。」
「我知道啦!」問題是,魏鞅根本不聽人說話,這一點才最教人發瘋好嗎?
「還有……」華嬸欲言又止的。
君樂水爽快地笑咧了嘴。「華嬸,你有話儘管直說,我們都這麼熟了,啥事不能講!」眼珠子靈活地轉了兩下,她摟住婦人的腰,那姿態就像個正在對母親撒嬌的女兒。「是不是希望魏鞅利用職務之便幫忙介紹一下虹燁山莊!沒問題,我去跟他說。」說著,她就想走。
華嬸趕忙拉住她。「不是啦,正好相反。我們一點都不想擴大山莊的營業,只希望維持原狀就好。」
「為什麼?」君樂水不明白,山莊的業績看起來並不是頂好,尤其九二一地震後,到南投玩的人又更少了。每一個業主無不卯足全力爭取客源,華嬸他們為何例外?
「我和你漢伯、王叔都有一定年紀了,太多客人上門我們實在招呼不來,恐怕還會拉低山莊的品質,這不是更慘?」
「可是……」照君樂水觀察,山莊的客人至少減了五成,這樣真的撐得下去嗎?「華嬸,你千萬別跟我客氣,有需要儘管說,別怕會為難我。」
華嬸看著她半晌,慎重點頭。「我們是真的不想擴大業務。」
「我瞭解了。」君樂水用力一頷首。「我這就去跟魏鞅說,要他別多事。」
華嬸鬆下一口氣。「麻煩你了。」
「什麼話?」君樂水笑著摟了華嬸一下。「魏鞅會搞這麼多事還不是因為我,既然間題是因我而起,自當由我去解決。」擺擺手,她走了,找魏鞅談判去。
不過,魏鞅會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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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客氣啦!寫篇旅遊報導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費不了多少工夫的。」果然,魏鞅根本不聽別人的拒絕。
君樂水咬牙忍住氣。「誰跟你客氣了?我說的是事實,虹燁山莊不須你多事去推薦。」
「還是你覺得單單一篇平面廣告還不夠,那我打電話給電視台的朋友,請他們來這裡拍攝,做個民宿特輯?」他自顧自說得可興奮了。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她火了。「我說,虹燁山莊不需要任何廣告,華嬸他們只想維持現狀就好。」
「為求效果,我們或許還可以請明星來作秀,你喜歡男明星還是女明星?」
「我們不要廣告。」她再次強調。
「不然免費邀請幾位政治人物來投宿,然後由我訪問他們住在這裡的感想,再做成專題報導也可以。」他像個愛作夢的小孩,逕自描著未來的遠景,樂不可支。
她卻氣炸了。「魏鞅——」她吼,好大聲。
他嚇一跳,隨即噤聲。
「我再說一遍,虹燁山莊不要廣告,請你別多事。」她把話說重了。
他快樂的表情一變而為沮喪。「為什麼?我只是一番好想讓你開心。」
「問題是,你完全不管對方的想法如何,便一味地將自己的心思塞給別人,這種作法只會令人發瘋,我一點也不覺得高興。」相反地,他還把她的耐性紿耗光了。
「是這樣嗎?」他不是很懂。
「魏鞅,我……」她話說到一半,眼角驀然接收到一抹金黃色的影子在前院的密林裡一閃而逝,那是……泰迪!這傢伙,終於又被她逮到了。
「魏鞅,你聽著,不准你對虹燁山莊做任何報導,明白了嗎?」撂下最後一句叮嚀,她拔腿追泰迪去了。
「那我該怎麼做你才會開心?」魏鞅對著她的背影問。
但她沒有回答,哪有空啊!
所以他只能自己想。「不能把自己的心意強塞給別人,否則只會令人不悅,所以……那該怎麼做呢?」
他想了好久,約莫有十來分鐘吧!
然後,他突然跳起來拍手歡呼。「我懂了,剛才那些建議你都不喜歡,難怪要生氣,那麼……有了。」
他兩指交叉一彈。「我記得有出連續劇正在找民宿的景,乾脆叫他們來拍虹燁山莊,借此宣傳山莊的好處,這樣你總該滿意了吧?」他對自己的機智萬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