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丹菁
光是想到這裡,他便會渾身打顫。他再也不想遇上這種事了。
倘若有一天,她真的死在他手中,他不只會自責,更可能會發瘋,於是他說了,他絕對不要再見她。
「你不愛她嗎?」李宸索性蹲在岸邊,用著很難看的姿勢。
「愛,就是因為愛,我才選擇離開。」石泫紜琥珀色的魅眸睇向河中的畫舫,回頭又對她道:「大哥就拜託你了。」
「我才不管,你自己同他說去。」李宸擺了擺手,懶得攔他,更不想派身旁的護衛將他強押下,只因自有人會留他,還輪不到她出馬。
石泫紜笑了笑跳上畫舫,江水緩緩地流動,卻見一艘畫舫迎面而來。
突地,幽揚的笛聲響起,仿若掀開滿天愁雲,直上雲霄,再俯而落入他耳中,令他震愕不已。
將進酒?血笛之音?
血笛仍在禎兒手中,難道……
對面的畫舫中突地走出一抹淺影,身穿纖白的儒衫配以綴著金線的曳地長裙,手上拿著一根全體通紅的笛子,完全映入石泫紜琥珀色的魅眸裡。
「石泫紜,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想棄本宮而去,難道你不怕本宮拿你治罪嗎?」清脆如潤玉般的嗓音響起,不似以往的畏縮卑微,反倒添了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勢,一雙勾心攝魂的眸子惡狠狠地瞪著他,粉唇正不滿的噘高。
「禎兒……」石泫紜錯愕不已。那神態、那氣韻,就是那日八王爺拿給他瞧的畫,而且她現下的模樣更比那時多了幾分惑魂的美,一身的白更襯托出她的出塵。
「回答本宮的話!」李禎嬌斥了聲。
兩艘畫舫總算平行在河中,兩人面對面地睇視著,石泫紜卻呆愣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她嗎?那個卑微乞憐的禎兒?
「禎兒,我不能娶你。」他勾出一抹苦笑。
自那件事後,他沒再見過她,總是盡可能地迴避她,沒想到她倒是自個兒找上門來了;他總會忘了她貴為公主,擁有的權利可以讓她很簡單地找到他。
她現下的氣色看起來真是不錯,雙眸也顯得有神多了,原來這才是她原本的面貌。有著王室的貴氣和傲岸,一種令人不容忽視的存在。
「放肆!難道你不怕本宮要皇上抄你九族?」李禎瞇起一雙晶瑩的水眸。
「石氏並無太多族人,倘若公主真要抄家,亦只剩下我和大哥兩人。」石泫紜倒是不以為意地道。「大哥有李宸這個天成公主護著,相信皇上是不可能下令殺了他們;而我,倘若公主要我的命,我豈能有二話?」
李禎突地瞪大水眸。「你的意思是說,你寧可死也不願娶本宮?」
「我……」
「難道你忘了本宮曾經說過,倘若你不要本宮,本宮也不要活了!」李禎惡狠狠地道,隨即撩起長裙,毫無預警地跳下畫舫。
石泫紜見狀大驚失色,立刻毫不猶豫地隨著她躍入河中。
他閉氣在湍急的河中搜尋她的身影,不一會兒便見到血笛正緩緩地往河底沉,他一把接過,隨即轉眼梭巡著附近;突地看到李禎笑開一張粉嫩的臉,自河的另一頭游來,並緊緊地將他抱住。
石泫紜見她抱緊住自己,隨即往河面游,出了河面,還來不及貪婪地吸上一口氣,卻見她的紅唇已湊了過來,纖白的小手還環住他的頸項。
她的舌輕澀地挑誘著他,小手也不安分地在他背上游移,半晌,他悶哼了聲,轉而霸氣地搶走主導權,狂烈地攫住她羞怯的丁香小舌,汲取她芬芳的甜蜜,不禁令她羞紅了粉頰。
良久
「這下子你就不能再棄我於不顧了,你明明說過你愛我的,怎麼可以棄我而去?」李禎氣喘吁吁地趴在石泫紜肩上喘氣,掩住燒燙的臉,在心底暗驚自己的大膽。
石泫紜摟在她纖腰上的手未放,只是突地歎了聲。「我不想再傷到你。」他真的怕有那麼一天。
「如果你不要我,才是真的傷了我;身上的傷會好,但被你傷在心底的傷是永遠都不會好的。」她有點撒潑地槌著他的肩。「我不管你怎麼說,反正只要你離開我,我保證絕對和你天人永隔!」
以死相逼是卑鄙了點,但偶爾還滿好用的,尤其是用來對付他這種老頑固。
「可是……」石泫紜苦笑連連。
「你沒發現我喚你泫紜嗎?」李禎揚起他手中的血笛。「上頭刻著你的名字哩!倘若殿下不同我提起,我肯定永遠不會知道;而我在發現之後,更加肯定了你我之間的緣份。」
「緣份?就像現下這般落河嗎?」石泫紜簡直無言以對。
「不,這根血笛是爹賞給我的,住在後院的那十年,就只有這根血笛伴著我;而這根血笛是你獻給爹的,你說,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不管是與不是,反正她纏定他了。
「卸下面具後,你的性子變了不少。」或許是因為戴著面具,讓她和人之間有了距離,對人產生了戒心,以至於變得畏首畏尾;而卸下面具後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就算我真的變了,亦是為你而變。」李禎定睛睇著他,眸底仍舊著羞澀。
「那麼,看來這趟西域之行,我是少不了你的作伴,是不?」倘若這真是老天爺安排的,他為何要固執的推辭?
「你願意帶我去了?」李禎突地瞪大雙眸,逸出銀鈴似的笑聲。
石泫紜瞧得有點失神,卻又突地想到,「你怎麼知道我要去西域?」他記得自己沒告訴任何人啊!
「是泱漭大哥同我說的。」李禎笑著,繼而伸手指著他身後的岸邊。「你瞧,他不就在那裡嗎?」
石泫紜突地轉身看著岸邊兩個狼狽為奸的惡人,氣得牙癢癢的,隨即將李禎拉上畫舫。
「天涼了,不趕緊換上衣衫的話,會著涼的。」可惡,待他自西域回來再同他們好好地算帳。
「我不介意你用身體溫暖我。」李禎褪下自個兒濕透的外袍,露出緊貼著曼妙曲線的濕濡內衫。
「你……」石泫紜瞪大眼,開始往篷裡退,直覺自己快噴鼻血了。
她一定要這樣逼他嗎?難道她不知道身為一個男人,面對這情景,壓根兒不像是在天界,反倒像下地獄一般的痛苦?
「泫紜?」
「等我先把篷簾放下。」他粗嗄地道,有些急躁地拉下篷簾,再轉頭凝視著她。「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遂,他來了……
「泱漭,他們進去了啦!真是殺風景,居然連篷簾都放下。」李宸仍是保持不變的姿勢蹲在岸邊,連帶的她可憐的相公石泱漭也得陪著她一起蹲。
「我們也該回去了。」
對這個對任何事都極有興趣的妻子,石泱漭簡直不知道該如何以對;倘若讓人知曉蹲在這兒偷窺的兩人為當今天成公主和駙馬爺,他可真是無臉見人了。
他站起身,便打算拉李宸回長安,卻見她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手中的黑色石塊。
「這是什麼東西?」
「風鏡,殿下哥哥給我的。」李宸微蹙起眉瞪視著鏡面上的字句。「泱漭,這是什麼字?好亂,我看不懂。」
石泱漭歎了口氣,湊眼看去,突地臉色大變。「無能!?」這是什麼意思?
他聽說風鏡上顯現的字句皆為憑空捏造的不實預言,但也可能會因為持鏡人的心思轉化為相反的字句,或者出現持鏡人心中的想法……
「嗄?」李宸聞言,立刻腳底抹油,準備逃為上策。
「你別走,把話說清楚!」石泱漭跟隨在後。
可惡!該不會是他的親親妻子,真以為他是個無能之輩吧?
「不要,你一臉凶樣,比堂姐夫還可怕,我才不等你!」李宸身手敏捷地直躍上石泫紜所處的畫舫。
「你給我站住!」石泱漭大喝一聲,跟著躍上畫舫,卻見李宸掀開篷簾便往內竄;連忙將她揪出來,卻又聽到她不住地喊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謀殺妻子啊!」
石泱漭還來不及摀住她的嘴,便見篷簾被掀開一角,露出一雙晶亮又帶著殺氣的水眸,冷聲道:「找死啊!」而後又進到裡頭,響起另一種溫潤的嗓音,嗲聲嗲氣地道:「駙馬……」
石泱漭見狀,立刻抱著李宸躍上岸邊,連袂逃命去。
大夥兒都忘了,在八王爺尚未將馭祥公主與眾人隔離之前,馭祥公主的驕蠻任性可是出了名的,倘若惹惱了她……
卸下面具的李禎,總算恢復了本性;但現下石泫紜卻猶豫著該讓她戴上,還是卸下……
這訛傳的邪鏡,卻締造了一段美好良緣;自此,人們不再喚它「邪鏡」,而是姻緣鏡。
—全書完—
傷腦筋
嘿,很高興又在大型套書裡與各位看倌見面了。這一次的題材更是別開生面,特別得讓丹菁傷透了腦筋,有點不知道該拿這個題材怎麼辦才好。
唉!風鏡,一面會顯現流言的風鏡……
老天,這要怎麼寫啊?
這是第一時刻,當丹菁聽到育貞那甜得膩死人不償命的聲音時的第一個感覺;不過,正當丹菁在哀號時,又突地想起一個被丹菁遺忘的人物石泫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