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弄梅攫心

第4頁 文 / 丹菁

    她能瞧的便是這一張臉,倘若他不小心傷了她的話,那他豈不是虧大了?把她養得這麼大,推掉那麼多上門的親事,為的不就是觀元承所能提供的好處?他怎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爹——」季雪梅用不會如此拔尖響亮的聲音吼著,不敢相信她真的只是一顆棋子!

    在爹的心目中,她根本不能算是一個人,只是他用來攀附權貴的棋子罷了,而如令他竟然要把她嫁進觀府?

    即使她不曾到過觀府,但也聽過城裡茶餘飯後的閒言閒語。觀府裡頭的下人是出了名的刁蠻,而這全都是主子帶的頭,那種地方她寧可死也不去,但是她抗拒得了爹嗎?

    這又算什麼,他怎能隨意栽贓罪名予她?她同那個男人不過是見了兩次面罷了,為什麼硬是得背上如此難聽的罪名?

    「進房去!」季老爺不容置喙地吼著,睇著她不曾露出慍色的臉。

    季雪梅迷濛的水眸直瞅著他,突地發現,她似乎不曾仔細地瞧過他的臉,不曾發現他的眼中並無為人父的慈愛,站在他的面前,或許她的存在比個下人都不如。

    他看她的眼神,彷彿不是一個爹對女兒的神態……而她卻想從他的身上得到什麼?她並不曾眷戀爹的慈愛,為什麼在這當頭,她突地感覺到有一股錐楚的刺痛感在她的心間滑過?

    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身不由己地認命。

    「是。」

    季雪梅甩開陌生的情緒,在裘瓶靜的服侍下,回到自個兒的閨房。

    她很累了,什麼都不想再想,然而不知為何,浮現在她腦際的竟是那一張狂肆魔魅的俊臉,彷彿遇見他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

    「小姐,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沒有封住那些家丁的嘴,才讓老爺知曉了這件事,我……」裘瓶靜扶著她在床榻坐下,愧疚不已地垂下螓首,懊惱自己怎會讓小姐白白挨了那一巴掌。

    以往不會見過小姐如此對老爺頂嘴的,為何小姐今兒個像是吃錯藥似的,不但頂了嘴還生了氣。她甚少見小姐笑,亦沒見小姐生氣過,然而這幾日來,小姐彷彿不再是原來的小姐了,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牽引著她改變。

    「不礙事。」季雪梅淡淡地道,發覺心中的躁動依舊,令她無法像以往那般沉靜。

    「但是……」

    「怎麼著?你又做錯了什麼惹姐姐生氣了?」一道爽朗的嗓音傳入房內,隨後進入的是一個纖弱的身軀。

    「少爺?」裘瓶靜有點驚慌地喊著。

    「小聲一點,要是讓人知道我又到姐姐這兒來的話,我娘又要念我了。」季淵德連忙摀住她的口,生怕房外的人聽到了她的大嗓門。

    「淵德,你怎麼又來了?」季雪梅不禁又蹙緊了眉。

    「姐姐,你也不愛我到這兒來嗎?」他走到她的面前,俊逸微白的臉展露著儒雅的笑。「我知道你的心情一定不好,因為爹已經決定要將你許配給觀元承觀大人了,是不?」

    「你也知道了?」她苦笑。

    「唉,爹也真是的,明知道觀大人都已經年紀一把了,竟要將如花似玉的姐姐許配給他做妾。」他慘白的臉上有一抹落寞。「我同爹說過了,但是爹……」

    「我知道,一旦爹決定好的事情,是絕對不可能更改的。」她輕抿著唇,似笑非笑。「你還是乖乖地待在房裡,免得到外頭來又吹風受凍了,到時候二娘又要找我麻煩。」

    他是季府唯一的子嗣,但天生體弱,幾番差點回天乏術,但這幾年來保護得周全,倒也安了二娘的心。不過他三天兩頭老愛往她這兒來,讓二娘對她的敵意愈來愈深,她也受盡了池魚之殃。

    「別說那些了。」季淵德不以為意地道:「我今兒個來是陪姐姐聊天的,要不然天天悶在房裡,不生病都難。我還在想,改天我要同你一道到外頭去賞秋景、觀浪潮,你說好不好?」

    「爹不准我踏出房門一步。」

    「教瓶靜扮你的模樣不就得了。」季淵德仿似早已決定似的,年輕的臉龐上淨是令人揪心的撒嬌氣息。「我不管,待你出閣之後,這季府裡便再也找不到可以與我閒聊的人了,我自然是要你在這段時日多陪陪我。」

    季雪梅不禁笑了,微微露出雪白的貝齒。

    說的也是,往後倘若要再見面,實是有點困難,橫豎她是爹重要的棋子,爹自然是不可能打死她!更不可能怪罪淵德。

    走走也好,要不然她覺得自己真是愈來愈怪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心底偷偷地改變著她、牽引著她,令她不安又期盼。

    第三章

    「淵德,別走太遠了。」

    季雪梅有點擔憂地睨著愈走愈遠的纖弱身影,澄澈的水眸瞅著他直往堤岸邊走去。

    「姐姐,放心吧,我只在這堤岸邊走走。」

    季淵德望著遠景揉和著江上華麗的畫舫,簡直令他睜大了眼,捨不得離開這山水美景,還有身後一大片仿若細雪般的秋荻。

    「別走太遠了。」她輕喊。

    大戶人家的千金少有機會出府,而體弱多病的季淵德更是少有機會出季府,倘若他的身子一直沒有好轉,說不準他這一輩子都只能待在府裡,等著爹為他安排終身大事,替季家傳下子嗣。

    原本是想聽從爹的話,但是一想起淵德少有出府的機會,她便不由得被他給勸服了,強要瓶靜待在房裡扮她的樣,以瞞過家中眾多的耳目。

    瓶靜定是急死了,但這又能有什麼辦法?不這麼做的話,在她出閣之前,她是絕無機會出門的。

    接近中秋了,然而她卻沒有半點過節的心情!只因那月圓日便是她離府出閣之時,而對方還是個一年過半百的中書令大人。倒不是嫌棄!只是年齡上的差距,又未曾謀面,令她對未來充滿了悚懼。

    這是以往不曾有過的心情,然而近日來,不知怎地,她的心底藏著太多的色彩,蟄伏著太多詭譎的情榛,在某人的觸動之下,蠢蠢欲動。

    是他嗎?

    她不敢斷言,不願再想起那笑得張狂又目中無人的男人,然腦海中卻滿滿的是他肆狂的笑,耳畔淨是他帶磁性的嗓音,像是擾人的蚊納,想趕也趕不走,只能無助地任由他霸戾地佔據她的腦海。

    他到底是誰?仁偲!他有著一個與外貌全然不符的名字,然而她卻記得分明,像是怕把他給忘了。這到底是怎麼著?是因為她鮮少與男人交談,遂在她的心底,他便成了一個極為特別的人,讓她戀戀不捨地將他鎖在出閣前的記憶裡?但彷彿又有些不同之處,她卻無法理清。

    她到底怎麼了?

    如此煩躁卻又鬱悶的滋味,還是她生平頭一遭嘗到。

    唉,還是別想了,她即將出閣,倘若心中還掛著一抹男人的身影,她不被爹給打死才怪。

    這是她的命,誰教她要出生在這冰冷的季府呢?她知道爹一向不喜歡女兒,所以出生至今仍得不到爹一個擁抱。即使二娘生了男孩又如何?淵德的身體一直未見起色,能不能傳子嗣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的氣色一日比一日差,不曉得捱不捱得過這個寒冬。

    或許她不應該帶他出來,畢竟這秋風太狂,又是臨江面,只怕一個不小心,他便又惹上風寒,到時候可就糟糕了;儘管他是她的異母弟弟,但這偌大的季府中,除了瓶靜,願意與她交談的人只有他了。

    他對她的尊敬不假,她自然是感受得到,在二娘的阻擾下,她不便與他親近,倒是他三天兩頭便跑進她的房裡,與她談笑。

    不成,她得找他回去才行。

    ***

    季雪梅思忖了會兒,在如浪的荻田里站起身,才想要前去尋人,腳底一滑,纖弱的身子幾欲貼上泥地,卻感覺到一雙有力而熨熱的臂膀撐起了她的身子,讓她免於失足滑到堤邊。

    她驚魂甫定,才想要轉身道謝時,卻發覺這一雙手的主人似乎逾矩了,摟著她的腰不打緊,還想摸上她的胸脯。

    「放肆!」

    她嬌斥了聲,怒蹙著柳眉,卻發覺自己無法掙脫。

    「姑娘,在下扶了你一把,你是這樣子報答在下的嗎?」觀仁偲帶著磁性的嗓音在她的耳際響起,無端地掀起她臉上的潮紅。

    是他?

    她稍稍回眸,睞著他過分妖異的眸,卻發覺他竟如此地貼近她的臉,她甚至可以聞到他氣息之中摻著醇厚的酒味。

    他喝酒了?他該不會是……季雪梅死命地掙扎著,不懂自己怎會如此有緣地與他一再相遇。是他算準了她會到哪兒去,抑或真是緣分捉弄人?

    「你放開我!」

    「不給我一點報酬?」他輕喃著,笑得益發張狂。

    倘若這不是上天注定,可真是有鬼了。這幾日來,他逛遍了數個景點,卻始終找不到她的蹤影,孰知今兒個呷了一點文酒之後,興起念頭想到江堤吹風,倒讓他遇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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