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丹菁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對他淡漠便罷,然這幾日來卻變本加厲,甚至故意派了一大堆讓他理不清頭緒的工作。他長這麼大,還沒有看過這麼多數目,倘若不是為了她,他早回歐洲了。
這才不是他的本業……對了,他又想起今天答允阿夢的事,可真是頭痛了。倘若要他天天趕著結算表過日子,別說作畫了,他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來的閒暇拿畫筆?
好狠的摩耶,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以為她開始有點動心了,孰知她卻開始變本加厲地虐待他,八成是故意不想和他共度晚餐時間而蓄意支開他,但都已經這麼多天了,她還打算繼續下去嗎?或許他該接受同事的好意,幫他完成這一份艱巨的任務。
突地傳來陣陣腳步聲,慵懶地睜開眼睇往後方,卻見到一張令他難以置信的臉。「摩耶?」難不成她是良心不安?鍾離楚倏地站起身,雙眼直瞪著她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再瞪向她手中提的消夜。「你帶消夜給我嗎?」
他走上前,沒有伸手先接過她手上的東西,反倒先探手撫上她白皙的粉臉。
「你做什麼?」席摩耶下意識地往後縮,卻仍被他的長臂擒住。
「你不是開車來的嗎?臉怎麼會這麼冰?」他拉著她坐到座位上,以柔軟的掌心輕輕摩挲著她冰涼的臉龐。
「那是因為今天有寒流。」微惱地推開他的手,遠遠避開他身上的香氣,還有他不懂得壓抑的親密舉動。
她才不會告訴他她是因為在公司樓下猶豫了很久,所以臉才會這麼凍。
說是良心不安也成,說是心有不捨也成,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今天晚上有寒流,她怕他在公司加班感冒了,所以才好心地為他帶了一點熱湯過來,順便帶了一點消夜。她不是睡不著,只是單純的上司關心下屬罷了。
「可是你不是坐在車裡嗎?」該不會是下雪了吧?
鍾離楚微瞇起魅眸,唇角抹上壞壞的笑,心裡是有那麼一點譜了。終究是會動心的,他用了不容置喙的真心,倘若還不能打動她,可真是天地不容了。
「我……」真是雞婆!寧可放他一個人在這裡,也不需要擔心他是不是會冷,是不是會餓。何況,她是故意要他加班的。
「算了,把我的衣服搭上吧。」把西裝蓋在她的肩上,掀開她為他帶來的牛肉燴飯和溫州大餛飩,大口大口地填滿有點鬧饑荒的肚子。
「好吃嗎?」她輕問著。
「不錯,但是沒我做的好吃。」他喝了一口湯,嚥下一口飯,一副很滿足的模樣。「畢竟我可是有二十年的廚師經驗,一般的菜色讓我嘗一口,大抵上都知道該怎麼做,可長年在國外,這種純中式的作法還需要摸索。」頓了一下,他又問:「你喜歡吃這個嗎?」
「還好。」她沒什麼特別想吃或者特別討厭的。想想之後,發現自己還真是個無趣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就隨便買了。不要嫌,有的吃你就要偷笑了。」
刻意地閃避他,但一人獨處時,卻又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一個多月前才買了一堆書,至今連一頁都沒有翻,還有買了三年未曾中斷的商業月刊,她連買都忘了買,應該要用這一段得來不易的空白好好為自己充電,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一點也提不起勁。
提不起勁便罷,甚至整個腦海裡全都是他那張看似無害卻又帶著邪氣的笑臉,連帶著擔心他公司加班的進度,想著想著,連自己是怎麼走出門的都不知道,她開始懷疑自己有人格分裂症,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改變。
「我怎麼會嫌,只要是你買來的東西我都喜歡。」瞧,笑得多燦爛,彷彿他真的很滿足。「我趕這一份結算表趕到頭昏腦脹卻趕不到一半,以為要悲慘地加班到天亮,卻讓我看見你親手為我帶消夜來,就算要我天天加班都無所謂。」
衝著這一份她親自送來的消夜,他就心甘情願了。
「一半?」席摩耶登時瞪大眼。她哪裡聽得懂他的調情,光是聽到一份結算表從上午算算到下午,再從下午到晚上,算算時間,現在都快要凌晨了,結果他才搞定一半,他到底是憑什麼進財務部門的?
「怎麼了?」瞧,眉微擰,多惹人心疼。
「那麼一點東西,讓你搞了一整天才完成了一半?」她簡直不敢相信。
「很難耶,可以完成一半,我已經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了。」他不禁歎了一聲,難過她連一點點的同情心都沒有。他學美術的,怎會懂這些數字?
看樣子,他連討賞賣乖的機會都沒有了。
席摩耶斜睨他一眼,轉眼盯著電腦螢幕,纖纖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頭飛舞,看得他傻眼。
「如果我告訴你,我可以在半個小時內完成剩下的部分,你相不相信?」雙眼直視電腦螢幕,鍵盤的聲音響亮地散滿整間辦公室。
「不太可能吧!」放下兩手的消夜,鍾離楚挪到她的身旁。「如果你真的可以完成,我就當你的阿拉丁神燈。」即使她做不到,他也會無條件成為她的阿拉丁神燈……如果她不嫌棄的話。
「是嗎?」她微蹙起眉。阿拉丁神燈是用來做什麼的?
時間一分一秒快速地飛逝,鍾離楚的雙眼直瞪著電腦螢幕沒有離開,看著數字跳動若舞,飛舞在整個螢幕裡頭,他的腦袋是一片空白,而螢幕卻是一片黑壓壓的數字團……到底過了多久了?
「完成。」事情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在她放進磁片儲存的剎那停止。
鍾離楚整個人傻住,難以置信她真的完成了。商業科系出身的果然同他瞎混的有所不同。
「那你想要我這個阿拉丁神燈為主人你做些什麼?」他不動聲色地靠近她。
「你要給我三個願望?」
她可不是為了幫他趕工作而來的,只是瞧他的速度慢到不可思議,倘若不幫他,別說是一夜,怕是加上明天一天他也搞不定。
也不是那麼想幫他,只是她負責管理這個部門,自然得要多擔待一些,總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嚴重拉後整個部門的進度吧。
「十個願望也沒問題。」他絕對可以為愛奉獻。
席摩耶挑眉睇著他,不解他的霸氣從何而來。「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她自然不會是要他拔星星、摘月亮吧?
她非要挫挫他的銳氣不可。一個連基本結算表都搞不定的男人,憑什麼這麼狂傲,彷彿他真能為她達成任何心願?
「那麼我要……」
第五章
十克拉的鑽石!
原本是想獻上自己的,孰知席摩耶寧可要一塊石頭也不要他!十克拉的鑽石隨處可買,但鍾離楚卻是絕無僅有的,而她卻不看在眼裡!真難過。
唉,活生生的人比不上一塊死的石頭,要他怎能不怨?
瞅著正埋首苦幹的她,那專注的神情,犀利得彷彿可以洞悉一切的水眸。就為這一雙眼傾心,即使知道這雙眼的主人是個不解風情的女人,他也甘心沉淪。
雖說愚蠢,卻又心甘。
多希望她可以對他展開笑顏,笑彎那雙結凍的眸,然而這個任務卻比要他上火星還要困難數倍。
算了,還是先當阿拉丁神燈完成她第一個心願,省得她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只是太久沒回國了,也不知道到底要上哪兒買,看來還是得找阿夢幫他這個忙。
真不想找他,卻又無法可施。
他可不是聖人,不是為愛奉獻之後便不求回報的,也沒想過要一步登天希冀她以身相許,但回他一個笑,不算太苛,對吧?
但是她……鍾離楚深情的目光繞在她的身上,她的眼、她的眉、她的薄情、她的唇,直到她感覺到他的視線而轉眸。
他無限奉獻渲染著勾魂光痕的笑,卻惹得她怒目相對。
唉,又受傷了。回想初見第一眼,倘若他沒記錯,唯有那一次她是綻開笑顏的,此外除了怒目還是怒目,再不就是無限量供應的淡漠。
可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瞧,雖是一臉怒容,但她卻朝他直直走來。
「摩耶。」對一個深愛她的人擺出臭臉是很傷人的。
「叫我副理。」看見他的出現,她一口牙都快要咬壞了。
這男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上班時間居然這麼明目張膽地盯著她瞧,他是怕別人看不見是不是?
流言已經夠多了,她已經從臭婆娘晉陞到母夜叉,再從母夜叉一路走向死Gay一途,到底還要她怎麼樣?才剛翻新的新版流言是——她失戀削髮改換跑道,以男人之姿引誘迷途小羊上鉤。
誰啊,到底是誰以男人之姿引誘迷途小羊上鉤來著?
誰是男人、誰是小羊?她們的眼睛全是瞎的不成?為什麼她平靜的生活非要因為他的出現而掀起濤天巨浪,幾乎淹她滅頂?明明受害者是她,為何每一版的流言中的她,全都像極了辣手摧花的淫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