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丹菁
以往汀娜在英格蘭如何他不管,但是一旦是在他的國地裡,他是絕不可能允許她再做傷害王室面子的事!
布萊恩不以為意地斜睨著他,當然明白他話中的弦外之音,他正等著他趕緊離開,不過——
布萊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過汀娜,在她粉嫩的唇瓣上印下深情的一吻,隨即挑釁地向菲特烈眨了眨眼,瞬即跳上馬車。
他這個人傲慢慣了,最受不得這種失禮的對待;布萊恩在馬車上揮了揮手,迅即離開他們的視線。
留下緊咬著牙、一臉怒容的菲特烈,還有一臉嬌羞卻又無言以對的汀娜……
???
「那些礙眼的英格蘭人都走了?」
蘇菲亞倚在窗邊,雙眸望著天空中細碎的飛雪,隨口問著屋裡的侍女。
「到今早最後一位客人也離開了。」侍女整理著她的床,一邊抬起頭回答她的問題。
話題到了這裡,蘇菲亞又沉默了。
過了半晌,她旋過身子看著忙碌的侍女欲言又止。她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是否該向她詢問一些問題。
和那個英格蘭女人相處太久,讓她在不知不覺中,變得越來越大膽。
既然如此……好吧!
「你知道之前離開的克倫威爾侯爵,住在哪一間客房嗎?」
是的,她是多麼想知道關於克裡斯的一切;若是汀娜不要存心傷害她,她也不會落得如此悲慘的命運。
她不像那個不知恥的女人以姣好身材誘惑男人,即便自己不用肉體攻勢,也能輕易地擄獲克裡斯的心。
可是,克裡斯已經離開蘇格蘭了,只怕他這一離開,她再也無緣和他見面了。
所以——
「公主……」侍女疑惑地望著她。
「你到底知不知道?」她顯得有些惱羞成怒。
她總是如此,她不喜歡別人揣度她的想法,更不喜歡有人猜測她的心思,這會令她感到非常不自在!
「我知道。」
侍女帶著蘇菲亞繞到往斯圖亞特宮的另一方向前去,來到讓朝臣或外賓休憩的外宮,而後來到克裡斯曾經逗留的房裡。
這裡有點冷、有點暗……
她斥退一旁的侍女,獨自走入房內,緩緩地放鬆全身,將身子揉人柔軟的床被之間,想像著克裡斯就在身旁。
她知道她不該無恥地躺在床上,想著克裡斯的微笑,可是她卻是如此無法控制地想念著克裡斯……
她的小手滑過這一床他曾經休息過的床被,深綠色的眼眸順著床畔瞟去,驀地瞥見一樣奇怪的東西。
她擰緊眉頭,望著壁爐裡的殘屑中,似乎有什麼東西——
蘇菲亞快速地爬起身,不管雙手是否會弄髒,撥動著裡頭的東西——那是一張紙。
上頭仍有著模糊的字跡;蘇菲亞以為是克裡斯所留下的紙條,可是,待她瞇起美麗的綠眸,瞧清楚上頭的字時——
她幾乎崩潰了!
上頭的收件署名寫著親愛的席諾爾,裡頭寫著的是露骨的情詩,是會令人臉紅心跳的情詩,令人不知該如何以對的情詩!
上頭的字跡娟秀且文筆一氣呵成。能夠在這個房間出入的,能夠如此親暱地寫出署名的人,只有她……
只有那一個該死的英格蘭女人!
汀娜居然在克裡斯的房間裡,寫了一首給席諾爾的情詩。
她……太過分了!
她絕對不會原諒她,絕對!
第九章
一個月後
「王妃。」
芭杜雙手捧著厚重的羊毛氈,走到地窖裡,卻找不到汀娜的蹤影。
她慌亂極了,因為這個存放威士忌的地窖,就像是個迷宮,若是一個不小心走錯路了,怕是——
「王妃……」芭杜急得淚水都快淌下了,但還是找不到汀娜;她好不容易才買通外面的守衛,帶著溫暖的羊毛氈進到裡頭來,現在卻找不到汀娜,這該怎麼辦才好?
或許她應該再走到裡頭去找,可是再往裡頭走的路她並不熟,要是她迷了路出不來,這——
算了,當下之急,還是要先找出汀娜才行。
芭杜主意一打定正打算往裡頭走時,卻聽到非常細微的聲音,就從一旁的櫃子後傳來。
「王妃。」
芭杜緩緩地走到櫃子邊,試探性地喊著。
「芭杜……」汀娜細微地喊著,細碎的聲音宛如蚊鳴。
「王妃!」芭杜一認出汀娜的聲音,瞬即跑到櫃子後面,果不其然,汀娜奄奄一息地躺在後邊,好像只剩下一口氣……
芭杜一驚,趕緊將污娜自後邊拉出來,頓時才發現她全身冰冷得好似外頭紛飛的霜雪。
事不宜遲,芭杜趕緊將她帶來的羊毛氈和熱羊奶拿過來。
「王妃,你先喝一點羊奶,會讓你舒服一點。」望著汀娜幾乎無血色的蒼白小臉,芭杜趕緊以羊毛氈裡緊她的全身,再將羊奶湊在她的嘴邊,強迫她喝下一點溫熱的液體。
汀娜氣若游絲,微張開乾裂的唇瓣,出於求生的本能,飢渴且貪婪地喝著甜潤的羊奶。
「王妃,你慢點喝。芭杜帶了很多來,你不用急。」芭杜見到汀娜如此落魄的樣子,忍不住落下淚來。
汀娜原本是個高高在上的王妃,現在卻落魄得連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沒有。
「芭杜,謝謝你……」
汀娜喝了好幾口的羊奶,臉色總算不如先前的慘白,但是仍體力不支地倒在溫暖的羊毛氈裡。
「王妃,你到底有沒有吃東西?」芭杜氣憤地抹去臉上的淚水,難以置信斯圖亞特王居然會這樣對待他的妻子。
就算是犯下天大的錯,也不該得到這般的嚴懲!
「我吃不下……」汀娜艱難地睜開湛藍而模糊的眼眸。
或許是因為送來的伙食太差,或許是……但是只有她知道癥結出在哪裡。
那就是——菲特烈!
只要讓她一憶起菲特烈冷酷無情的俊臉,她便會覺得想吐,什麼東西都無法引起她的食慾,甚至幾乎抹煞她活下去的意志力。
「你怎能不吃呢?」芭杜握住她纖弱的手腕,望著幾乎可見骨的手。「再不吃,你怎麼熬得過這個冬天?」
王真是太殘忍了,真能如此對待王妃?
這裡不但沒有壁爐、沒有熱食,更沒有足夠的御寒用品,分明是要王妃死在這裡!
若不是她千方百計來到這裡,她還真不知道這裡的情況有這麼糟,她非要向王諫諍不可。
「王妃,讓我向王勸說,好嗎?」芭杜緊握著汀娜冰冷的雙手,淚水不斷地往下滑;她實在是不捨善良的王妃居然會落得這個下場。
她相信王妃絕對不會像是宮內謠傳的那般,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不了。」汀娜淡淡地說著。
「可是……她們都把你說得好像——」芭杜受不住地說。
實在是說得太污蔑,不只瞧不起王妃,更是瞧不起英格蘭;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麼地愚蠢,只會憑著以訛傳訛的話語,就將他人的言語聽入耳裡。
「謠言止於智者,我也不想多說了……」汀娜虛弱地合上眼,像個脆弱的陶瓷娃娃。
其實芭杜用不著告訴她,她也可以想像在斯圖亞特宮裡,事情肯定是傳得繪聲繪影。
她早有自知之明……
「但是……」芭杜仍是不放棄。
「算了,若是他不相信我,誰去說都一樣。」淚水終於衝破她最後的防線,順著她乾澀的臉龐流下。
最令她心痛的是——他竟然不相信她,甚至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她的心被硬生生地剖解,狠狠地抽出肉和血,殘忍地暴露在這冰天雪地裡,任憑寒霜凍僵了她的血液,侵蝕她的肉體,深入她的骨髓,再冷酷地打散她渴望愛的靈魂。
沁入心底的霜雪,無情地擴散到她的四肢百骸,從最深處的末端,撕扯她的心神,乾涸她的多情……
她宛如行將就木一般,等待著死神將她的靈魂帶離。
「可是……王妃,你不能永遠都待在這裡。要不然,你可以求王放你出去!」這裡的一切,比一般的馬廄還不如呀!
「放心吧,待春天……我就可以回到英格蘭了。」她怎能求他呢?就算愛他的心願意,她高傲的自尊也不願意去承認莫須有的罪名。
求他——不就等於認罪嗎?
她沒有罪,最起碼她不認為自己有罪,所以她不需要去求他!
汀娜的淚水不斷地滑落,但是,俏麗的臉龐上仍然努力地綻著笑;是釋然的笑,卻又滿懷悲傷……
自從她來到了蘇格蘭,她變得愛哭了。若是讓威廉知道,想必又要嘲笑她一番。
但是,她實在不希望回到英格蘭去,因為英格蘭沒有菲特烈——
她衷心地向她所信仰的上帝祈禱——在春天來臨之前,讓她在這裡安息吧,然後,再帶著她的靈魂回到她的出生地,回到愛她的兄長和疼她的伊莉莎白女王身邊去。
她什麼都不去想了,她現在只能等待。
???
蘇格蘭的冬天鎮日纏繞著霜雪,一旦入夜,無邊無際的風雪便會自四面八方襲來,益加肆虐囂狂。
菲特烈身穿著皮裘,支開守著地窖的守衛獨自下樓,冷灰色的眼眸不斷地梭巡著他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