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丹菁
「教人給趕了出來。」文字慎怒氣未消地怒道,往石椅大刺刺地坐下,伸手拿了杯茶潤喉。
「誰?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居然趕你出來?」
「還不是……」唉,真是不想說,教妻不嚴,夫之過啊。
「你是忌諱她嗎?」見他欲言又止,文字征隨即揚手要身後的女子離開。「她走了,你現下可以暢所欲言了。」
文字慎望著那位花娘離去的背影道:「我沒見過她。」
「從其他妓館重金挖來的。」
「倒是挺教人動心的。」他可以理解何謂重金買來的,這花娘確實是有那本事。
家裡頭的四個兄弟,除了他之外,每人皆有相當喜好的一樣事物,就如大哥嗜酒,二哥好色,三哥貪財;而他……這杯中物嘛,倒也不一定非要酒不可,偶爾喝喝茶水,也挺不錯的;至於美人,他只要一個乖巧聽話的女人便成,皮相倒是其次;這財寶,他不是相當的偏執,只要夠他揮霍便成,不過他倒不怎麼在意錢財是要怎麼掙。
怎麼好似他這人軟綿綿得很,好似無所事事得很,不但無一技在身,更無半點豪願在心,簡直是快要悶死他了。
他倒也不是想要成就什麼大事業,只是老是這樣一事無成也有點倦了,好歹也找點能夠引起他興趣的事做做。
要不然天天往酒樓、妓館、賭坊跑著,久了,他也有點膩了。
「你在想什麼?你方成親,就打算要納妾啦?」見他想得恍神,文字征輕佻起眉。「就算要納妾,也得要要找個清白一些的,至少不是我沾染過的。我不在意,但我想你應該會介意,遂我先告知你一聲。」
「二哥,你在胡說什麼?怎麼說到這當頭來了?」文字慎笑出聲。
啐,心動是心動,但他一定得要方纔那花娘不可嗎?
天底下沒有這種道理吧?再者,家裡擺著一個清冷娘子就夠他受的,無端端地又招個妾作啥?
湊成一對,然後氣死他嗎?
「要不,你方才是在想什麼?」
「我……」再呷上一口茶,文字慎不禁又歎了一口氣。「我家那口子對我可真不是普通的清冷啊,一大清早地就趕我出來,就連我要在房裡多睡片刻都不成,總感覺仿若她依舊是我的貼身丫鬟,就不像是我的娘子。」
不是要嫌棄吉祥,而是她真是有問題,要不怎麼會一大早就把他給趕到妓館裡?雖說他以往老是往二哥這兒串門子,但有哪個新嫁娘會在甫成親的頭一天,便將新郎給趕到妓館來著?
真是見鬼了,每個新嫁娘不都想將良人給拴在身邊久一點的嗎?
就唯有她,居然二話不說地催著他出門,虧他今兒個倦得很,想要在房裡多休息一會兒,她居然趕他。
可惡!
「她對你清冷,不是正合你意?」文字征疑惑地挑眉,順便再替他斟上一杯茶。
「哪裡合了我的意!」他無奈地舉杯就呷,卻燙得他眼淚快要掉出來。「好燙……」
「我才剛倒,當然燙。」文字征搖了搖頭。「倒是你,究竟在喳呼個什麼勁?她不管你,甚至還大方地讓你上妓館,擺明了不會約束你,落落大方得緊,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沒說我不滿意,只是覺得迎娶她,委屈了自個兒。」他可是文家四爺耶,娘子居然是自個兒的貼身丫鬟,而且她隨口叫他出門,他居然便照做了。
不是他願意照做,而是聽她那麼一說,便再也待不下非走不可。
瞧,她的功夫多深沉,隨便幾句話,表面上好似順著他的心,然暗地裡,根本就是不願他待在房裡。
「有什麼好委屈的?」他不由得啐了一口。「在我看來,吉祥乖巧聽話又善解人意,貼心得連爹都喜歡,你還有什麼好委屈來著?畢竟吉祥是要擱在家裡替你持家的人,再者只要你一聲令下,相信吉祥吭都不會吭一聲,是不?」
「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他長臂托腮往桌上一擱。「她就僵著一張臉,不管我怎麼逗她,她都無動於衷,簡直快要嘔死我了!」
想起洞房花燭夜,她竟一點羞澀都沒有。氣死他了!
「你曾經見過吉祥那丫頭皺過眉嗎?」文字征像是想到什麼地道。
文字慎一愣。「沒有……」似乎是有,但是,又好似沒見過。
「你見她笑過嗎?」他又勾笑問道。
「沒……」真不是他要嫌棄她,進府這六年來,她就是一張冷臉,不管遇著什麼事,也不曾見她有什麼改變過。
「咱們來打個賭吧。」睇了他半晌,文字征突然開口。
「嗄?」
「二哥知道你向來最為鬼靈精怪,懂得怎麼吃、怎麼玩,什麼事都難不倒你。」文字征笑嘻嘻地道:「倘若你有意的話!想必要馴服吉祥那冷丫頭,該不會是難事才對,是不?」
「那倒是。」文字慎倨傲地抬高下巴。
就算不是,他也要說是;要說他這人有什麼不好,大抵是因為他這人將繁華榮景當成過眼雲煙,將美人江山視若糞土;但略過這一些,他就只剩下一口氣了,而這一口氣是吞不得的,不吐不快,不逞便不成氣候!
「咱們就來賭吧,看你能不能在一個月裡,讓她擠出笑意來。」文字征笑得很賊。
為了這個弟弟,他得要絞盡腦汁想辦法幫他們維持,總不能一成親便要休妻吧,這麼一來,就不知道爹當初說的重話到底是真是假了。
擠出笑意?這太難了吧。他攢眉斂眼思忖著。
「不過是個小小丫鬟,也要教你考慮這般久,真不知道是吉祥了不起,還是你沒法子馴服她?」文字征嘲弄著他。
文字慎側眼瞪去,見他笑得不懷好意,便微惱道:「誰說我不能?」
「你能嗎?」文字征挑釁道。
「我當然能!」
他有什麼不能?就端看他要不要做而已,沒什麼能不能!
第三章
馴服吉祥,難嗎?
不難,一點都不難,因為她很聽話。
他長這麼大,見府裡的奴僕來來去去,她絕對是最為聽話的那一個,要她往東,她絕對不會往西。
不過,從沒見過她笑,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笑?
會吧,只要是人都會笑吧,即使不會開口笑,但若是命令她笑,應該是不會太為難她才是。
只是,認識她至今六年,從沒見她笑過、怒過,更別說見她皺眉了。真想掐掐她那一張面皮,看看裡頭是不是上了漿,要不然又怎麼會像是毫無七情六慾的木頭一般?
待會兒掐掐看好了。
反正不管他怎麼整治那丫頭,她都沒表情,以往逗她都沒用,今兒個他就用命令的;呵呵,吉祥最聽話了,她絕對不會抗拒。就賭上這一口氣,儘管手段下流一些,也非要她臣服不可。
是的,這是最後一計,也是最能夠治她的一計,要是連這一計都沒用……
文字慎斂眉計畫著,大步地跨進文府,打算快步地跑向自個兒的院落時,卻在前庭瞧見了一抹身影,教他猛地停步,兩眼往後一探。
一雙漂亮的大眼眨了又眨,他遲疑地開口道:「吉祥?」
正拿著掃帚灑掃前庭的身影驀地轉身,清秀的眼直瞅著他。「相公,你怎麼回來了?要用膳了嗎?我到廚房吩咐一聲。」
「現下是什麼當頭,你問我要不要用膳?」
當他是豬啊?還沒晌午哩!
每每見著他就問是否要用膳、要更衣、要就寢、要沐浴?這六年問下來,他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個兒是不是殘廢了。
「快要晌午了。」吉祥淡道。
文字慎翻了翻白眼,再正眼瞪著她。「我管現下到底是不是晌午?我管的是你為什麼在這兒灑掃?」
吉祥瞅著手中的掃帚。「這是我的工作。」
「你是文府的四少夫人,居然敢拿著掃帚站在我的面前,還告訴我這是你的工作?」有沒有搞錯?都今非昔比了,她已經不再是個小小的奴婢,哪裡需要再幹這些粗活?
「不成嗎?」她依舊清冷,清秀的五官沒有摻上半點多餘的情緒,只是拿著一雙瀲灩的水眸直瞅著他,一副很正經地詢問他的意思。
「廢話!」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啊!
「可是,大哥說,若是我肯管管這府裡的大小事,他一個月會給我一些餉銀。」
「你居然相信一個酒鬼說的話?」老天啊,虧她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居然連大哥說的話都當真……不對,她要餉銀做什麼?「等等,你為什麼要大哥給你餉銀?」
哎呀,差點教她給矇混過去了。
「大哥是一家之主,再者爹也說過,他在朝為官,大哥等於是兄代父職,倘若有什麼事,就直接找大哥便成。」她說得頭頭是道,清秀的五官動也沒動。
「換句話說,是你想要銀子?」文字慎蹙緊眉頭。「你想要銀子做什麼?」
她該不會是在宅子裡住久,就連三哥那銅臭個性都給傳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