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丹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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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逃不可!反正他的身子已動得了,雖說動作不若以往的俐落,但要逃出畢府,應該不會是一樁難事。
他不能再待在這裡。要不然可真要順理成章的成了畢府的女婿了。儘管是在睡夢中,季叔裕還是一直掛念著這件事,生怕一覺醒來,便會讓人給架到大廳裡拜堂成親。
一思及此,他猛然自睡夢中驚醒,仿若看見自個兒的羽翼讓人給折斷了,讓他往後再也不能自在地遊走。
拭去佈滿額際的冷汗,他疲憊地坐直了身子,靠在床柱邊喘口氣,卻驚見一株纖細的身影躺在床榻底下。
嘎,是她!?這是怎麼著。難不成畢進寶顧著顧著,便睡到床根底下去了嗎?
嘖,她既然有暖床可防,為何不回自個兒的房裡去呢?待在這兒,身上也沒蓋上被子,難不成是打定主意讓自個兒染上風寒,屆時再把所有的錯都賴在他身上?
那怎麼成?他現下已經夠倒楣了,怎能讓她再栽髒個罪名?
不成、不成,他這下子是真的非走不可了,若是再不走的話,他真是要被人給囚進這大宅裡頭了。
打定主意,他當然當身上的傷口不存在,強行掀開被子,如竊賊般躡手躡足地滑下床榻,跨過躺在地上昏睡的她。
正打算一步步往門外走,他卻又不忍地折回房去,拉起被子蓋在她身上。
唉,他不是討厭她,只是他慣於一個人生活,實在不想要多個累贅在身邊。倘若她的手腳同他一般地落的活,說不準他還會考慮一下,然她……
罷了,就當他和她有緣無份吧!
他索性趁著她仍在沉睡中趕緊離開,找個不會讓她找著的地方定下來之後,再想想往後要到哪裡去。
論真心話,她確實長得不俗,又沒有千金的嬌氣和執拗,待他又極好,甚至還會笨得討他以歡心。
怎麼會有像她這般怪異的千金小姐?真不知道她到底是看上他哪一點?或者是她甚少踏出畢府,遂只要一見著男人,便願意私訂終生?
但她踏出畢府所見過的男人,應該不只有他一個吧,為何她偏是鍾情於他?
倘若他現下真的離開了,她一睡醒沒瞧見他,又找不著他的話,她會如何呢?該不會又落淚了吧?他最受不了的的哭聲,當然也受不了她落淚時令他揪心的痛楚;一想到她會因此而落淚,他發覺自個兒一蹲下身來,似乎有點快要走不開了。
唉,笨丫頭、懶丫頭、糊塗丫頭……天底下的男人那麼多,為何偏是纏上了他?直教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真是個麻煩丫頭,搞得他心神不寧,留下不是,走也不是。
哎呀,他該怎麼辦才好呢?是要留口信給她好呢?還是……哎呀,要走就走,何必這般優柔寡斷?
輕輕地歎了一聲,再放眼瞅著她那削尖了的下巴,他稍稍不捨地伸手輕撫,再緩緩地撫上她柔軟的杏唇,頓時一股邪念油然而生.嚇得他連忙抽回手。
孰知他的動作過大,卻因此驚醒了地。
「咦?季大哥,你怎麼下床走動了?大夫說你還得要睡上個幾天,要不然傷口容易惡化的。」畢進寶睡眼惺忪,憨甜的模樣帶著一分嬌媚。
她硬拉著他,要他再躺回床榻,孰知卻只見一道陰影壓下,不由分說地親上了她。
她眨了眨眼、驚覺他竟是在親吻她,便微張了櫻唇,然而在她尚未來得及品嚐時,他便又抽身而起。
「季大哥?」她傻愣地撫著自個兒的櫻唇,有些不解他為何要這麼做。
「我走了。」他有點羞覦地別過臉,用盡力氣站起身,便一路往外頭沖。雖說他的行動有點因傷受制,但腳程依舊不住。
他在做什麼?他居然情不自禁地吻上她,啊,他怎麼會幹出這種事情?
真是覺迷心竅了,要不然他怎會做出如此令人髮指的事來?這等於是毀了她的清白,他到底在搞什麼用?
「季大哥!」嬌柔的嗓音喚著,教他渾身一顫。
回頭一探,那行動遲緩得仿若扎根在地上的畢進寶居然撩起裙擺追上,嚇得他瞠目結舌。
他是不是殘廢了?要不然她豈會追得上他的腳程?
不管了,橫豎他要走是誰也攔不住他的,況且今兒個不走,難不成真要等著讓人將他架入大廳拜堂成親嗎?
念頭一定,他微提氣往前跑,幾個點步便已奔至畢府的大門,壓根兒不理睬看門的小廝,逕自推開了門要走。
然而前腳才剛踏出,便聽見陌生的聲音在他耳邊叫囂著。
他疑惑地抬眼睞去,「你是誰啊?」他沒那麼多冤家吧,就算真的有,也不可能一下子碰到那麼多吧?這未免也太巧合了。
「你居然忘了我是誰?」說話的人亮出不長眼的劍直指向他,「六年前在江南,你一刀削掉了我的頭髮,讓我淪為笑柄,這一筆帳你敢說你忘了?你忘了也無妨,只要我記得便成,尤其是你這一張臉至今未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季叔裕,今兒個就是你的死期!」話落,那人不由分說地率眾提劍往他身上一陣猛攻。
季叔裕是輕鬆地就躲掉攻擊,但心裡在覺得納悶時,便見有一抹纖細的身影從畢府大門內竄了出來。
別又來了吧!
「季大哥!」
一聽見畢進寶的呼喚聲,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使勁地拉開嗓門大吼:「你給我乖乖地站在那兒別動,要是隨便動個一兩步,我就……」
他威脅的話都還沒說出口,那道不算太遲鈍的身影便立即飛奔而出,而且還不知死活地擋在他的面前,有點像是要當箭靶子的意味,教他又氣又忙。
不是都說了要她別出來的嗎?她怎麼都聽不懂他的話呢?
還說想要當他的妻子,依他看來,倒覺得是要拘他魂魄的無常。
第十章
「你給我站好,不准亂動!」
季叔裕一把將畢進寶拉到身後,左手輕鬆應敵,右手則以空拳對抗著銳利的劍峰。他怎麼會這麼倒楣?
正想要離開畢府,為何這麼湊巧地又遇著了以往的仇人?
怎麼他好心救人也要落到這般境地?怪就怪他這一張臉,打從十年前就沒變過,難怪別人一見著他便會立即認出他來。
不對,都怪她,倘若不是因為她的話,他好好地待在城外,怎麼會如此湊巧地遇見仇人?
倘若方才不要拖延到一點時間的話,他早就離開了,也會躲過這一劫了,豈會現下辛苦地多帶了一個累贅在身邊應敵?
倘若他順利離開這裡之後,他便決定再也不幫人了,橫豎幫人也沒啥好事,只會惹來一堆仇而已。與其如此,他倒不如優閒地過他的日子就好,何必自找麻煩,惹來一身腥?
「季大哥,左邊!」見左邊有人襲來,她急喊道。
「你說錯了,是我的右邊!」嘖,倘若他自個兒不看個仔細的話,這下子他豈不是要當劍下亡魂了?
「哦。」她輕點著頭,又見左邊有人襲來,不禁又減:「左邊!」
季叔裕沉穩地揮上一拳,微惱地道:
「不都說了是我的右邊嗎?」不說清楚一些,倘若他待會兒搞錯了,該怎麼辦才好?
「哦。」她又點了點頭,乍見這一回又有人往左邊而來,她便略思忖了一下道:「左邊!」
季叔裕立即揮拳向左,卻在一陣慌亂之中揮了空拳,驚詫之餘,感到右肩傳來一陣刺痛,才猛然發覺……
「你想害死我啊!」就知道不能相信她,倘若他真是這樣嗚呼哀哉,那她就是兇手。
「季大哥!」見他緩緩地跌下身子,畢進寶才放聲大叫著「救命啊!」
一群冤家見季叔裕倒下,依舊提劍向前,像是非要將他置於死地不可。
畢進寶瞪大雙眼,只見刀劍就快要落下,她只好小小的身子護住已躺平在地的他。
「放肆,是哪個人敢在畢府門前造次?」畢來銀及時奔出大門,利眸凌厲地閒視一干人。「是誰不知道京城方圓百里皆是畢府的地盤,就算是天皇老子好歹也要賣畢府幾分薄面,居然瞎了眼敢在此地傷了畢府的女婿?」
「畢府的女婿?」拿劍之人皆是一位頓時不敢輕舉妄動。
「這傢伙是畢府的女婿?這是啥時候的事?」
「來人啊,把這等人給我拿下送進衙門!」畢來銀一聲令下。身後一乾麵首立即湧上來拿下這一干人。
「二姐,季大哥又受傷了。」畢進寶見那干惡人被拿下後,才放聲哭著。
「不礙事的,我立即差人請大夫過府。」畢來銀探了探季叔裕的氣息,對著後頭交代了幾句,便見兩個俊美面首將他抱起,直往府裡頭走。
「季大哥真的會沒事?」都是她的錯,她老是搞不清楚東西南北,自然也搞不清楚何方是左,何方是右;倘若不是她說錯的話,他就不會受傷了。
「不會有事的,他的身子硬朗得很,一點刀劍之傷不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