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段小樓
「啊,英國真的是好小,不想見到你都不行!」不知這是哪輩子殘留下的孽緣,怎會老碰到這令她氣惱的男人。
「你不是應該搭飛機回台灣去了,怎麼,是不是沒錢呢?如果錢不夠的話,我這裡有十英鎊,多少可以做點補貼!」石克勤率性地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幣,並夾在手指間遞了過去。
臨臨毫不遲疑便將錢收了進來,並且自腰包裡再掏出一張二十英鎊的紙幣,這樣湊滿三十英鎊後,再用流利的英語告訴在他一旁的金髮洋妞。
「你應該不是英國人吧?」
金髮洋妞張著大眼笑道:「我是美國人!」
這一說正中她的下懷,並將手中的三十英鎊交到對方手中。「你住得也滿遠的,把錢收好,等會你要見了他媽媽之後,馬上就可以去搭飛機了。」
「這是什麼意思?」她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因為你這樣子他媽媽大概不會喜歡,所以你得要有心理準備,他不會為你說半句話的,基本上這個男人還沒斷奶,你千萬別寄望他會是個成熟穩重的大男人。」
金髮洋妞忐忑地回望石克勤一眼,那眼神嚇得他忙做解釋。
「少聽她在胡說八道,你的家世我們都很瞭解,基本上我母親沒什麼意見,那女人頭腦有點問題,我們別理她。」
恩斯特的腦筋稍稍一溜,便曉得這一切究竟是什麼情況,從兩人對話中不難發現,這男人就是拋棄臨臨的罪魁禍首。
「我看頭腦有問題的人應該是你,會為了母親的一句話就改變自己的愛,這樣的男人不是孝順,而是一種愚昧,像這樣一位可愛又純真的女性你都不知好好把握,還憑什麼跟人家談戀愛。」恩斯特象徵性地將手搭在臨臨肩頭,讓他明白她已名花有主。
「你別這樣說他,幸好有他媽的幫忙,要不然我一輩子的幸福就毀在他手上了。」臨臨拍了拍胸,大喊「好佳在」。
恩斯特也表贊同地點了點頭。「說得也是,哪天小姐要去我跟你一起去,我也要親自登門向這位老太太道謝。」有她,才能讓他有機會追求臨臨。
兩人打情罵俏的模樣,看得石克勤怒火中燒,他拉拉身旁的金髮傻妞,氣呼呼地朝她問了句,「你死人啊,不會說句話嗎?」
傻笨妞嘴裡漫不經心嚼著口香糖,呆滯無神的大眼往上倒吊。「說……說什麼,我又不認識他們!」聳聳肩,裝白癡。
「那個男的也不認識我們,他就會幫那女的說話,你……你就隨便說兩句,罵個兩聲不會啊!」波大無腦,十足的拉屎機器。
金髮妞覺得莫名其妙透了,她可是正統盎格魯撒克遜血統的後裔,也就是正港的倫敦人,從小到大她就是在冷眼旁觀的環境下生活,就算是人與人之間交往有了過節或摩擦,也都是暗著來,絕非明著去,像這樣中國傳統的潑婦對罵場面,她幾時碰過了?
「罵什麼?」Fuck嗎?還是豎中指?
「隨便罵,行嗎?」他發誓不再結交金髮的蠢妞。
被石克勤的兩隻土狼眼瞪得慌了,她不得不聽命照辦,誰叫這凱子撒鈔票一流,而她也接得開心,接得順手。
只是當她正眼端視到恩斯特時,原本的加菲貓眼突然間閃亮了起來,要是她記得沒錯,這男人曾經上過GQ雜誌,還被評比為全英國最有價值的單身漢,不過在接受訪問前,恩斯特特別叮嚀雜誌社的負責人,千萬別將他的伯爵身份公諸於世,稍稍提及他是一位財經博士,諾貝爾獎得主的後裔即可。
「罵他,狠狠地發揮你尖酸刻薄的本領!」石克勤暗暗助陣,希望這個打手不會讓他失望才對。「你好,你這甜蜜可愛的小惡魔,有空能不能把我這美麗的脖子拿去咬一咬啊!」機會稍縱即逝,金髮尤物抓住每分每秒寸光陰。
恩斯特環手勾佐臨臨的小蠻腰。「你說呢?你認為我會有空嗎?」
更是一桿打上果嶺,一招劍式連傷兩人。
她實在很不想看石克勤那張吹漲氣的河豚臉,但真的是非常好笑,眼下這笨洋妞不僅沒幫上什麼忙,還自投羅網身陷在男欲的誘惑中。
金髮妞睨看身旁的臨臨一眼,民族的優越感立刻突現。
「這位是您女朋友嗎?長得真是嬌小玲瓏啊!」她還特地將長腿往她腰邊一併,哈哈,差點與她胸部平齊。
「你男朋友也不差,方臉大耳的,一看就知是有福氣的臉。」本壘板臉與招風耳在有水準人的嘴裡,竟是被修繕得體無完膚。
真不愧是博士級的人物,損起人來不帶半點髒字,又能從字裡行間內看到高超的用字功力,佩服、佩服。臨臨不禁向這位功高震主的英雄致敬。
金髮妞一聽馬上變了臉,擠眉弄眼又略帶委屈。「他哪是我男朋友,接吻技巧糟透了,我真懷疑他高中畢業了沒!」
「既然如此,你還願意跟他出來看電影,你的話中充滿矛盾。」應該像他們這樣情投意合,卿卿我我才是。
「要不是看在他們家那老太婆份上,我寧可去聽我校長訓話,也不會陪這種沒主見的小娃娃出來。」什麼事都是我媽說,我媽認為,聽得她耳朵都長繭了。
沒錯,石克勤是出了名的火山孝子,從以前在台灣和他交往,每天三通電話打日英國報平安就可知道,如今這洋婆子會這麼說,她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所以你並不是很願意跟他交往嘍?」恩斯特再進一步追問,最好將整個來龍去脈做個通盤瞭解。
「交往?」她彷彿聽到自己愛滋檢驗呈陽性反應。「如果我爸和他們家沒生意往來,這種貨色在酒吧釣我,我還怕會衰三年!」
娃娃臉確實不吃香,至少在英國。
「所以,你現在……」深藍如海的水眸看得金髮妞呼吸困難,差點將胸口的鈕扣彈開。
「我現在想……跟你交個朋友,並且不知有沒有這榮幸,請你喝杯飲料。」她一定會下藥,即使知道這是犯法的。
恩斯特將決定權交給身旁的「經紀人」。
「好哇好哇,我們一起去喝下午茶,如果真要去的話,我們游河的計劃就得延到明天了!」反正現在東窗事發,她閒得抓蚊子排排站。
「一切都聽你的,小臨臨。」
「這個嘛……」金髮妞面有難色,杵了根竹竿在兩人中間,啥戲也唱不得了,不過能有幸與這位最有魅力的單身漢共度美好的午後時光,這也算是值得了。
「喂,你到底罵他罵完了沒,要是罵完我們還得回去跟我媽請安。」看她三人說得眉飛色舞,一點也不像在吵架,石克勤按捺不住,主動朝前察看。
「我罵得好累喔,所以約他們等會去喝下午茶,對了,跟你媽說,沒事去鄉村俱樂部唱些懷舊老歌,還是學著做些奶酥餅乾給鄰居吃,這樣人生才會比較有意義。」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叫她當個刺客,她竟當起叛徒。
「回去問你媽就知道了,童子軍!」臨臨嗤哼一聲,意氣風發地伴著兩人離去。
「媽的!」石克勤當眾咒罵一聲,氣得一腳踹向身旁的鐵桶。「哇嗚……我的腳!」
哪知裡頭灌了漿,水泥早已凝結成石……
金髮妞的如意算盤並未得逞,恩斯特看到臨臨淡漠不語的臉,知道她一定是為了事情被披露而沉甸著一顆心,於是便草草打發金髮妞離去,準備好好替她療傷止痛。
在車上,開車的萊司汀早嗅出一丁點的詭異氣息,他不時用後視鏡朝後看,不懂兩人怎麼一看完電影,氣氛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
「專心點,綠燈已經亮了!」聲音從耳後傳來,恩斯特警告萊司汀,好奇心太強並非好事。
萊司汀一臉羞澀,油門一催,不再雞婆多事。
「小臨臨,天色已晚,今夜我們好好睡一覺,明天再去游河,喔,對了,明天好像有一場『花傘舞會』,是倫敦相當重要的音樂節日之一。萊司汀,等會通知劇院將包廂包下,別忘了多擺上幾盆鮮花。」他一一交代,但願這些歡樂的氣氛,能沖淡些不必要的悲傷。
「是的,湯姆遜先生。」
他的規划行程好似引不起對方的共鳴,坐在車裡的臨臨只是低著頭玩自己的手指,要不就長吁短歎,不然就搖搖自己的腳,像是丟了媽的小娃娃,徘徊在十字路口不知去向。
「你……心裡一定在笑我笨!」驀地,呼呼的空調聲中出現人聲。
不敢輕易安慰她的恩斯特剎那間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種事若發生在他身上,他也會羞於見人,這也難怪嘛!嘴裡分分秒秒所念的未婚夫,竟然當眾把她當破拖鞋般羞辱,再回想起前幾天誇大不實的自吹自擂,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怎還有臉讓她見恩斯特,就算對方心裡不說,她也難掩那份羞愧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