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段小樓
「真羨慕你未來的另一半,有這榮幸去參加你的婚禮嗎?」鏗鏘有力的磁嗓,很難讓人去拒絕他,不過……為免石克勤做過多的聯想,這樣的祝福她心領即可。
「我想……你的祝福我會永遠放在心裡,但是希望你別誤會……」
「千萬別這麼說,我明白你的難處。」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砂。
「那也祝你……」話才一到嘴邊,她就知道又該打嘴巴了,總不能祝他離婚快樂吧!「我是說好聚好散,其實女人都是軟心腸的,你只要有風度些,在她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最好的。」
「最好的丈夫但不是最好的情人,以後我若有機會,一定要認真當個好情人。」太忙是他婚姻失敗的致命傷。
身為世襲爵位的恩斯特,曾祖父乃是906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908年受封為爵士,之後家族企業在電子與科技領域的版圖上日益發揚光大,隨後進軍航空與造船,一直到現在,仍是英國主流商圈的第一號企業集團。
不過這些成功男人的背後,婚姻生活幾乎可說是傷痕纍纍,日理萬機的忙碌生活,讓他們鎮日挖空心思在權謀策術之間,爾虞我詐的家族鬥爭,令他們疲於生死一瞬的存亡關鍵,也因要鞏固自身權利與地位,才有機會讓他結福不到一載的妻子白芮妮紅杏出牆,與希臘遊艇大王的兒子在西班牙渡假時,被八卦雜誌披露,當場揭穿兩人不倫的畸戀。
「兩位,現在可以登機了,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不知不覺中,兩小時就這樣飛逝無蹤。
「好快喔,跟你談話有療愈傷痕的作用。」英俊硬朗的線條在他臉上漾了開來,樂觀的人自有迷人的風采。
「我也一樣,如果有緣……」她不知該不該與他有緣,這話讓她好生矛盾。
她愛克勤,但恩斯特是個健談爽朗的男人,值得當好朋友。
「我相信會有緣的,有時中國人的那一套,你不得不信。」如寶石般的眼朝她眨啊眨的,在服務小姐的帶領下,他先行離去。
不行,從這一刻就該把他忘記,這種邂逅此刻對她來說,根本就毋需去存有幻想,她的心中只能自私地容下克勤,其他的男人對她來說,一點舉足輕重的角色都沒有。
她愛克勤。
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奇怪,怎麼到現在還沒來呢?」
走出海關,臨臨在入境大廳整整等了一個小時,同班機的乘客都已見親友接走,獨獨她還見不到克勤蹤影,這點讓她心情開始有些紊亂。
他會不會是忘了她所搭乘的班機?
不會啊,這機票是他買給她的,照理說他應該比她還清楚才對,怎麼會人已經到了,接機的人卻遲遲未出現。
還是他睡過頭了,抑或是……在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種種的揣測不如她直接打電話去問個詳細。
電話持續響了近二十聲,最後停留在語音留言上。
為了怕她會走丟,克勤還特地幫她辦了支手機,到英國時方便與他連絡,凡事事必躬親的他,連這麼細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沒理由不來接她也沒個消息,這怎麼說都沒道理啊。
當她陌生地面對這灰霧飄飄的倫敦時,突然在她面前,出現她期盼已久的熟悉面容……
「克勤,你總算來了,我就說你不會忘記的嘛,是不是昨晚熬夜看球賽,忘了今天要來接我了?」抱著那碩長挺拔的身軀,聞著他慣用的古龍水味道,沒錯,這是她將要廝守一生的老公。
面對臨臨的熱情,克勤不過是禮貌性地撫著她的肩,金邊眼鏡下的瞳眸,熱淚蒸散的霧氣,將鏡片蒙上一片白茫。
「臨……臨臨,不要這樣,這不好看。」
一個小小的推離動作,如道北風直穿胸口,讓臨臨覺得好冷,好冷。
她被推得莫名其妙,男歡女愛在一般人的眼光中是再正常不過的,當眾親吻的人比比皆是,何況以前在台北,他毫不避諱地在百貨公司門口就給她來個熱情擁吻,怎麼一到了英國,反倒拘束得像個教會裡的修道士。
「克勤,發生什麼事了,你今天臉色看起來很蒼白,病了嗎?」她想要觸摸他的臉頰,對方卻像個受驚的野貓,立刻將臉一側。
這是怎麼一回事,從看到他的那一剎那,她就發現整個感覺全不對了,她就像個長滿麻瘋的女人,讓人看了紛紛走避閃躲,不對啊,她是他的未婚妻,來到英國也是他苦苦哀求,買滿整屋子的紅玫瑰渴求她的允諾,還當著每位朋友面前發誓,他會好好待她,讓她在英國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只是這些話言猶在耳,事情卻出現莫大的轉折。
他不想要她了。
「你後悔了?」男人永遠愛吃鮮,加熱的隔夜菜難挑起胃口。
「不是的,只是……」
「想好用什麼借口來搪塞我嗎?」她強作鎮靜,明白接下來的話不可能順耳。
「臨臨,你知道我不是這種人。」下垂的眼袋配上泛黑的眼圈,看得出他也經過一番搏鬥。
「豪爽點,告訴我一個能踢走我,又能不恨你的理由。」她不斷提醒自己,汪臨臨,你千萬別掉一滴淚。
拿出女人的尊嚴,買張機票再回台灣,臉皮厚點也是能活得下去。
石克勤看到她故作堅強的神色,明白她這是在壓抑自己情緒,他真該死,為何在一切未盡周詳之際,就匆匆開光所有支票,當她等待著到期日可以兌現時,才發覺她所拿的竟是些芭樂票。
「臨臨,我想……這是我的疏忽,沒有……將……將……你的家世背景列入……考慮範圍內。」猶如小學生背課本般,他結結巴巴背出模糊的課文。
「家世背景?我……記得我全告訴你了,怎麼?我爸爸曾經是殺人犯,還是我媽媽曾經進過精神病院?」她的家庭雖稱不上達官顯要,但也算清廉自持。
「不是,你……你不是告訴過我,你……你母親曾經改嫁,才生下你最小的弟弟?」他認真嚴肅的口吻,媲美法官庭審。
「改嫁是犯了民法,還是刑法?」最好第幾款第幾條都能詳加列入。
石克勤頰肉一僵,抿了抿乾涸的唇面。「是不犯法,但是……我母親認為這樣的家庭……她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一個女人改嫁司空見慣,又不是偷漢子養小白臉,有這麼需要刁難嗎?
「你也知道我們家在英國是望族,又是上流社會的菁英份子,在家族中的每個成員都是循規蹈矩,德術兼備的高貴雅仕,他們哪能容得下一個改嫁女人所生的女兒呢?」如珠妙語流暢無比,彷彿她母親做了件該綁在木樁上燒死的罪行。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我媽讓你蒙羞了,真對不起啊!」滾滾的火氣如熔漿在體內沸揚,該是為母親討回公道的時候了。
「還好我只給你買單程的飛機票,要不然我可就賠大了。」石克勤嘴上低聲碎念著,但還是入了臨臨的耳裡。
「什麼……你只替我買單程的機票?」她不敢置信,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低級如狗的男人。
「我也不知道我媽會不接受你,所以才……」話未說完,鼠蹊部便被臨臨給賜了記膝功。「哇嗚,好痛喔,你……你怎麼這麼狠?」
「這只是本金,而這……」她再往下巴一捶。「才是利息!」
第二章
「你說什麼,你並不想簽?」恩斯特濃眉一斂,隔著莫曼雷律師看向白芮妮。
「沒錯,我不想離婚了。」背對著恩斯特,白芮妮緊張地不停抽空煙。
「贍養費的問題相信我們已在律師的見證下,達到一定共識。」一年二十萬英磅,夠她過糜爛奢華的生活了。
「我在意的不是這個。」釉紅的亮彩唇色,在她的薄唇上更顯亮麗。
「我們並沒有小孩,所以應該沒撫養權的爭取問題。」除非她跟那遊艇大王偷生,但別想誣賴他。
「除了這些之外,我們就沒別的可談了嗎?」她侷促忸怩,如神經質發作似的比手劃腳。
「你認為呢?」他倒要聽聽她的見解。
「還有我們之間的愛啊!」她大聲疾呼,沒愛兩人怎會踏過紅毯,共宣誓詞。
「早已蕩然無存了!」他斬釘截鐵,不留餘情。
這四字怎麼輕輕鬆鬆就從他嘴裡說出,還帶著怡然愜意的笑容。
「恩斯特,我錯了,當時我不該鬼迷心竅,你也明白你長年在外……」她發現對方如冰如鐵,銳利的眼神不帶濃情愛意,想挽回他的心,很難。
「住口,趁我還沒改變贍養費的數目時,你最好快把字給簽了。」見異思遷的女人像放生的毒蛇,隨時回頭咬你一口。
「不,恩斯特,我是愛你的,那些雜誌上刊登的照片和杜撰的文字,全都是胡說八道,你也知道他們為了要刺激買氣,所以才……」
「莫曼雷律師,請你告訴他簽了之後該注意到的幾點事項,特別是今後若是她再提及與我之間的任何關係,我有權利止付所有的贍養費。」變心的女人如腐爛的蘋果,不值得惜泥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