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段小樓

    大約過了三十秒，丁瑤才將門完全打開，她臉色紅潤、汗水淋漓，看起來疲憊不堪的樣子，就像是剛打完一場仗一樣。

    「沒……沒事了，我先走了！」她擺了擺手，似乎沒什麼情緒跟媛心道再見。

    等到她走沒兩三步時，媛心突然出聲猜道：「是不是小瓷她爹地惹你生氣?」

    前方的人兒停下腳步，還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回頭看她。

    「你怎麼知道?」

    「除了他還會有誰敢惹你?」鳳凰女丁瑤在幸福花園山莊內，可是沒人惹得起的。

    要是有人敢惹她生氣，只有她讓對方骨折住院的份，不像今天，她竟然會虐待自己，還用大吃特吃及打沙包出氣的方式來渲洩心裡的不快，很顯然，這次招惹她的對象一定是她下不了手的人。

    「真是丟臉死了，我真想挖個洞往土裡鑽進去。」一向在人前表現出強悍、自信的她，怎會遇到科雷克，就全失去原有的魄力。

    「那你就把他趕出去啊，幹嘛還留他在你家，讓你看了心煩?」嬡心就事論事地問道。

    「他可是小瓷和小璧的父親，又是我的姐夫，我怎麼趕他出去?」她只差沒說出，兩人還曾有過一段鮮為人知的愛戀。

    「那你打算繼續讓他對你……喔，對了，我還沒問，他是哪裡惹到你了?」說了那麼久，她都還不曉得事情的始末。

    「他……他以為我在喜歡他，要我別在我姐姐才剛過世時，就管東管西，管到他身上去。」

    「那你有嗎?」

    「我……」丁瑤突然間像被鹵蛋卡到喉嚨。「當然沒有！」

    「就算是有，也別挑在這時候，換成是我，也認為實在不宜在這節骨眼談這樣的事。」媛心站在客觀的立場分析。

    「要不是為了那兩個可憐的小寶貝，我才不想理他呢！」

    「那他對你的感覺……」

    想起這幾天科雷克對她的態度，她就像洩了氣的皮球，完全提不起勁。

    「別提了，我想恐怕都是我自己一相情願。」

    至此，媛心多少也瞭解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這就好辦了，既然兩個人同住一個屋簷下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趁這幾天孟鋒出任務，你來跟我住，好不好?」暫時分開幾天，想必對雙方都是有好處的。

    「不過小璧和小瓷他們……」她心心唸唸就是放不下他們兩個。

    「有他們爹地在，你還擔心什麼?如果他們真的需要你，就會來請你回去，到時候，你才比較有立場啊！」對於嬡心的建議，她聽起來倒還覺得不錯。

    有些人就是過慣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適生活，才會不懂得去珍惜身邊所有，要是能暫時分開，發現無法缺少對方存在的話，才能得到應有的尊重。

    「好，就照你說的做吧!」

    「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媛心得先跟她約法三章。

    「都到了這個地步，我還能不答應嗎?」

    「不論是小璧還是小瓷來求你回去，你都要狠下心來拒絕，除非他們的爹地親自來，你才能視情況考慮，明白嗎?」旁觀者清，她必須要言明在先。

    「萬一……他不來呢?」她可丟不起這個臉。

    「瑤瑤姐，這不該是你會說的話吧?」

    ***

    晚間的餐桌上，瀰漫著一股低迷的氣氛。

    小璧與小瓷兩人面對一桌慘不忍睹的晚餐，沒有任何食慾可言。

    將此不滿情緒表現最為明顯的，莫過於年紀最小的小瓷。

    「爹地說過了，小阿姨今天要睡在媛心嬸嬸家，所以，晚餐就由爹地煮給你們吃。」這是今晚他對著這對兒女所回答第三遍同樣的話了。

    科雷克夾了一塊魚肉放到小瓷碗裡，可是她卻低著頭，兩手不停地搓揉著小粉裙，一點也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快點吃，是不是要爹地餵你?」他終於體會出為人父的辛苦了。

    「爹地，小瓷不吃煎的魚，小阿姨都習慣用蒸的。」小璧出聲解釋。「煎的魚會苦苦的，她不愛吃。」

    「那吃青菜吧，青菜總該要吃了吧！」他又夾了一些青菜放進小瓷碗裡，只見她不停地搖晃著腿，似乎有些坐不住。

    「小瓷不喜歡蒜頭的味道，小阿姨都用姜絲來炒。」小璧又幫小瓷解釋她不吃這道菜的理由。

    「那吃荷包蛋好不好?爹地煎得很漂亮，你看，都沒有破喔！」他還是捺著性子，將荷包蛋盛到小碟子上，再放到小瓷面前。

    可是小瓷照樣沒反應，她左顧右盼，還不停地將視線投向客廳，似乎在期待著誰回到家裡來。

    他看向小璧，好像在等待兒子說出這荷包蛋究竟又出了什麼問題。

    「小阿姨的荷包蛋中間都是軟軟滑滑的，爹地你的是硬硬的。」

    他真是受夠了，這兩個孩子開口閉口都是他們的小阿姨，也不曉得為了張羅這頓晚餐，他忙了不知有多久時間。

    從來沒有下過廚的科雷克，會親自穿上圍裙來煮飯給小孩子吃，就是希望自己能父兼母職，好好將孩子們帶大，只是這樣的作為，看來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容易。

    「爹地下次會改進的，今晚將就點，別讓爹地為難，好不好?」他微笑地希望兩個小孩能捧捧場，不要讓他太過挫折。

    但，即使科雷克已經放低姿態，小瓷說不吃就不吃，那種食物跟她平常吃的口味相差甚遠，她哪裡吃得下呢?

    「我要去找小阿姨……」咚的一聲，小瓷就這樣從椅子上跳子下來，搖搖晃晃地走到客廳，想要企圖打開門時，卻被科雷克給大喝一聲阻止。

    「不准去！」

    被父親一嚇，她先是抖了一下，接著便開始嚎啕大哭，小璧見狀，飛快地趕到妹妹身邊，將她護在懷中，並用身子將妹妹包住，不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

    「小瓷不哭，爹地不是在罵小瓷，小瓷乖乖喔！」他嘴裡雖是這樣哄著妹妹，心裡頭卻相當不能認同父親的行為。

    只見科雷克每踏近一步，小瓷就越往小壁身上貼身一點。

    她一點都不喜歡爹地，她要的是天天陪在她身邊的小阿姨。

    「嗚嗚……小瓷要姨姨，哥哥帶小瓷找姨姨……」趴在小璧身上，小瓷哭得淚眼汪汪。

    「好，哥哥帶你去找小阿姨。」他早就想去了，現在既然小瓷這麼想去，他又怎會忍心拒絕她。

    小璧抱起妹妹，不管父親是否會責罵，他很清楚，要是今晚不讓小瓷看到小阿姨，她鐵定哭鬧到天亮，到時，他和爹地是怎麼哄也哄不停了。

    而正當他要開門時，科雷克的身影突然來到面前，他對著小璧說道：「妹妹我來抱吧，我們一起去找小阿姨。」

    原本對著父親懷著不諒解的小壁，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內心的愉悅，立即湧上眉梢。

    「爹地，你……說的是真的嗎?」

    科雷克摸了摸小璧的頭，再從他的手中將小瓷抱了過來，然後很確定地點了點頭。

    「走吧，我們一起去把小阿姨接回來!」

    ***

    兩家的距離雖不遠，但，用走路的，也得花上十來分鐘的時間。

    而就算是剛發動引擎不久就要熄火，他們還是選擇開車前往，不願浪費一分一秒的時間。

    只見車子不到一分鐘就停在孟鋒家前頭，裡頭的黃金獵犬皮皮一聽到煞車聲，兩隻厚厚的腳掌就蹬到小矮牆上，一個狗頭便從挖空的牆縫間探了出來。

    興奮的狗叫聲像是在歡迎這一家子的到來，但屋裡卻是鴉雀無聲，像是沒人在家一樣。

    科雷克走到一旁的側門，探頭往屋裡一望，只見裡頭的燈火在狗叫的同時，瞬間熄滅，似乎刻意要營造出沒人在家的氣氛。

    他飛快地按下電鈴，悅耳的鳥叫聲立即從電鈴裡傳了出來。

    「瑤瑤，是我，我帶小瓷和小璧來找你了。」他對著對講機道，口氣誠懇且溫和。

    時間在靜謐的洪流中僵持著。

    窩在對講機前頭，始終不敢出聲的丁瑤，得知科雷克的到來，不知不覺就滅了一半的決心。

    「我看我還是去開門好了。」她悄聲對著媛心說道。

    「你怎麼這麼沒骨氣啊?他才按一次電鈴，你就忍不住想去幫他開門，再多等一下不會少你一塊肉的。」並非她沒有成人之美，但男人就是要多測驗一下他的耐性，才看得出他對對方重視的程度。

    平常看她對別的男人駕馭有加，怎麼一碰到小瓷她爹，就慌得像第一次相親的小村姑一樣，腦袋瓜就都像短路的電線，全失靈了。

    門外的科雷克，知道丁瑤八成是在生他的氣，在這樣非常時期，他的火氣肯定比平時來得大，偶爾的發洩、歇斯底里，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現下，他已經冷靜許多，並且抱著萬分的歉意，要來向她賠罪，只是……總得要看到人，才有辦法道歉啊!

    他也清楚自己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要對方一下就原諒他，根本是天方夜譚，只是，眼下這兩個孩子都需要她，沒看到她，連晚飯都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