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段小樓
「我當然是啊!我除了睡覺眼睛不得不閉起來,哪一刻不是專注在你一個人身上?」天魑以前行蹤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現在卻和允蕎形影不離。
「那就依他老人家的意思,我們別再跟他爭了。」要是現在就為了婚事搞得雞犬不寧,想必以後見到天魑他爺爺時,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看吧!
「問題是在你這邊,而不是在我身上。」天魑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還是得把關鍵重點說出。
「我?我什麼話都沒說啊。」她忙著課業和補英文就來不及了,哪來的時間惹麻煩。
「依循古禮需要雙方家長共同出席,我這邊的老頭老媽只要電話一叫,不管是在北極還是在非洲,都能夠趕日來,而你呢?光靠每天和媧姨混在卡拉OK裡唱歌喝酒的老爸行嗎?」該來的還是要來,他想。
「說來說去就是要去找我媽,是不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事她一直想淡淡遺忘,可卻還是不時想起。
「你不是答應我,要找你爸好好談談嗎?可自從香港回來,你就忙著功課,放任你老爸每天不是找媧姨唱歌,就是找巢叔喝酒,你到底重不重視我們之間的事?」他的語氣在抑揚頓挫間加注揚升分貝。
「你現在是在怪我嘍?」離開電腦桌,允蕎緩緩站起,半掩的門扉透進晚秋的涼風,拂得她髮絲簫涼飛舞。
「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說,太過固執也不見得是一種美德。」他一煩躁便點了煙抽起來。
「你以前不是說我擇善固執很好嗎?念麼琨在又埋怨起來了呢?」允蕎心想,會不會是應驗了麗娃所說,天下烏鴉一般黑,婚前婚後兩款人?
「你擇善了嗎?哪個人不是希望闔家團圓,有誰腳步不曾踩錯,上回在香港,我是尊重你的決定沒錯,可我發琨這樣不是辦法,你並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我老實告訴你好了,夏綠優在香港分公司的職位我已經轉交給你母親,她以後會和我來往密切,遲早你還是要面對她的。」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也是暗地裡觀察關正鵬後所作的決定,他實在很想將關正鵬一腳踢出去。
「那你叫夏總經理怎麼辦?」
她不擔憂自己的母親,反倒擔憂起曾經想責她於死地的夏綠優?「你還在替那個惡毒的女人操煩?我已經將她調到我四弟的管轄區,十年八年是不可能會回來的。」
「你把她調去哪裡?」
「肯亞!」
「那是非洲耶!」
「我知道……」
「你放心把工作交給一個壞女人,你頭殼壞了啊?你不怕重蹈覆轍?」她仍固執已見的對他勸道。
「我就算頭殼壞了,可你連心也壞了!」天魑心想,再鬥下去也只會聽到更難聽的話,於是他甩開門用力一關走了出去。
允蕎手心的握力愈來愈強,將剛打好的英文報告捏皺,天魑從不曾罵過她,即使當初被他抓到賣仿冒品,也沒被他這麼說過,而今,他的態度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度,她還要嫁給他嗎?
她氣憤地翻箱倒筐將衣服抽出扔了一地,怪自己不該期望灰姑娘的劇情會發生在她身上,現在她該傷心欲絕地不告而別,還是……去找老爸好好談談?
東方世家的歌唱包廂內,有庭園式的仿日造型,七十二寸大螢幕的兩旁是日本式的假山活泉,溫泉氤氳朦朧的水蒸氣瀰漫在四周,在這裡可以一邊泡溫泉,一邊唱著卡拉OK。
「打扮著妖嬈的模樣,陪人客搖來搖去,暗暗的霓虹燈,閃閃熾熾,引阮心傷悲……」半身泡在溫泉裡的關正鵬唱到一半,便將麥克風交到女媧的手中。
「啊……誰人能夠瞭解,做舞女的悲哀,也是含著目屎,也著假裝笑嗨嗨,啊……來來來來跳舞,腳步要是沉重,不管你是誰人,跟會當做瞑夢……」女媧兩頰酡紅,明媚嫣紅的小臉正依進關正鵬的胳肢窩處,就像只依人的小鳥。
而一旁頭上綁著濕毛巾,兩手各執一根筷子的有巢,則用力敲著洋酒瓶,跟著節奏大大哼哈應和起來。
忽然刷地一聲,允蕎陰著一張臉走了進來,三人一見到她倏地全把身子浸入水中,只露出三顆圓滾滾的人頭。
「允蕎,你……你怎麼突然闖進來呢?沒看到我跟你有巢叔和女媧姨在唱歌,真是愈來愈沒禮貌了。」關正鵬自從脫離貧困生活後,天天就是飲酒作樂,剛好碰上這兩個老活寶也是同路人,因此天天笙歌,玩得不亦樂乎。
「老爸,你能不能出來一下?我有事要問你。」允蕎嘴唇抿成一線,一副嚴肅模樣。
「等會好不好,我還有一首雪中紅還沒唱呢。」關正鵬處在興頭上,哪能就此被澆涼水。
「現在!」她用力拍了門板一下。
從未見過女兒氣咻咻的怒容,關正鵬只好罷興而起,當他穿好衣服來到和室時,見到的是一張落落寡歡的臉。
「乖女兒,你就要和天魑結婚,老爸實在感到很欣慰,總算養你養到這麼大,沒有白疼你了,懂得替老爸找一個這麼稱頭的女婿。」拉上紙糊門,關正鵬盤腿與允蕎相對而坐。
聽他說得口沫橫飛,只聽得出他是為了他自己將來享福著想,並非考量到她嫁給對方是否會幸福。老爸是怎麼了,跟以前擺地攤時,不時投以關愛眼神時的他恍若兩人。
「怎麼了?你人不舒服是吧?可得要注意自己的健康,千萬千萬不能在結婚當天病倒,到時要是一延期,天魑如果發神經不娶你了,那可就慘了!」關正鵬臉色一沉,好像允蕎一有個風吹草動,他也跟著受骨牌效應。
「慘什麼,大不了再回去擺地攤,又不會餓死你。」說那什麼話,像是在賣女兒似的。允蕎在心中咒罵道。
「你做什麼發那麼大的脾氣,你要想再回去過那種生活,我可不幹,好不容易可以過過皇帝的生活,再叫我回去當死老百姓,我死也不願意。」看著女兒眉頭緊蹙,他有些緊張了。「真的是天魑……不娶你啊,不會吧?」
跟他這樣蘑菇下去只會導致吐血下場,她乾脆單刀直入,直切重點。
「老爸,我問你?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我,要是你有半點虛假,我就當場和天魑撕破臉,以後你卡拉也不用OK了。」
「不用那麼認真吧,你問老爸什麼,只要我曉得,我一定老實告訴你。」在豪門氣派誘惑下,關正鵬自是不想得罪她。
「你當初是怎麼跟媽分手的?」現場一片寧謐,允蕎的神色剎那間彷彿成了檢察官。
「這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媽跟人跑了,就這麼簡單還要說什麼?」女兒無緣無故提到前妻,他感到有些納悶。
「你說謊!」才把話問完,允蕎便大聲反駁。
「你……你怎麼回事?這件事你不從以前就知道了嗎?」關正鵬看著她的眼神,覺得女兒不像以前那麼好騙了。
「可是……這次我到香港,我碰到了……碰到了媽……」她要不是被天魑逼急了,也不想提起這件事。
「什麼?你碰到姓葉的那個女人?」關正鵬如遭五雷轟頂,整個腦門炸開。
「沒錯,而且連天魑也說她是個好人,甚至還讓她接收香港的分公司。」她相信天魑的眼光,可是愈相信,她就愈要釐清真相。
「天魑這個笨蛋,他怎麼這麼糊塗……」他在嘴裡喃喃念著,豈料,紙糊門一刷,又被天魑達個正著。
「我才奇怪我耳朵怎麼那麼癢,原來是有人在講我壞話。」天魑果真人如其名,跟個魑魅似的飄來晃去。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允蕎才剛跟天魑吵了一架,口氣中仍帶著少許火藥味。
「我吩咐媧姨要把你的新娘禮服和結婚鑽戒準時叫老謝送到家裡,她就告訴我,你和你老爸在討論事情,不介意我旁聽吧?」天魑也盤腿坐了下來,並用腳碰了碰允蕎的小腿,給她一記微笑。
「天魑,聽說……你把你香港的公分司交給允蕎的媽去管理,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回事?」這個准丈人面如槁灰,手還緊緊巴住天魑。
天魑慢條斯理的開始泡茶,「是啊,你前妻能幹得很,她一定能幫我賺很多錢。」
「不好吧,她做事不會專心的,而且她還是個不守貞節的女人。」他故意撒下漫天大謊,試圖襯托自己是個恪盡父親責任的好爸爸。
「那未來的泰山大人,你在這裡的時間內,好像除了唱唱歌、喝喝酒、打打麻將外,也沒做些什麼專心的事,至於貞節……聽說你在有了允蕎之後,還在外頭交了三十幾個女朋友,真是泡妞專家啊。」紫砂壺在茶缸邊緣刷上一圈,天魑替關正鵬倒上一杯純正的金萱,咧著嘴請他好生品嚐。
「這……這怎麼可能,我哪是這樣的人。」心虛加上「白賊」,使得關正鵬立刻大舌頭兼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