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杜默雨
「嬋……」他呻吟著,彷彿喊著她的名字。
初聽他出聲,嬋媛慌忙收手,隨之驚喜地道:「王爺,我在這邊。」
朱翊錚睜開眼睛,目光有些渙散,手指微動,好像在尋索什麼。
她握住他的手,眼裡盈滿了喜悅的淚水。
「王妃……我的王妃……」他也握住她的手掌,輕輕一捏。
她感受到他的力氣,淚水不爭氣地掉下來。「王爺醒來了,王爺沒事了。」
「別哭呵!再哭下去,你的大眼睛就變成小眼睛了。」
他竟然一回氣講這麼多話,嬋媛更是淚不可遏,邊哭邊笑道:「王爺!只要王爺沒事,我瞎了眼也沒關係。」
「胡說什麼?」他笑了。「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喜歡看你的眼睛。」
一醒來就調戲她?嬋媛啼笑皆非,疲倦蒼白的臉蛋有了紅霞。「王爺,您現在身體感覺怎樣?會不會痛?」
「沒有感覺。」他忘記自己傷在何處,又問道:「追魂呢?」
「幾十個人圍攻他,他受傷不輕,不過他早就醒了,喜鵲在照顧他。」
朱翊錚鬆了一口氣,抬眼四顧。「我在房裡?躺多久了?」
「王爺睡三天了。」
朱翊錚望著帳頂,百感交集,這裡本來就是他的睡房,但自從大婚後,他就讓給她睡,此時受傷了,他又躺回自己的床上……或是說……他與她的睡床?
再凝目望她,她強睜大眼,仍是帶著笑意望他,那淚水洗過的眼眸格外清亮,可是眼皮浮腫,眼圈暈黑,臉色更差,他驀然心疼了。
「你多久沒睡了?」
嬋媛早就忘記睡覺一事,這時候才記得,趙嬸和老周似乎好幾次催她休息,但她還是執意坐在床邊照顧他。
「上次睡覺……好像是遇到土匪的前一晚……」
「我睡得昏天暗地,你沒地方睡,就不睡了?」
「我……臣妾忘了睡……」
「本王命你去睡覺。」
「不要!」什麼嘛!躺在床上還擺王爺架子!
「稚氣。」看她噘起的小嘴,他突然想伸手去摸,不料手一抬,牽動肩膊的傷處,不覺哼了一聲。
「王爺不要亂動啊!」她趕忙按住他。「太醫說,幸好王爺的肩膀厚,沒有傷到骨頭經絡,但最好還是躺著休息,另外左手臂這裡也有一個傷口。」
「是哪一個太醫看的?」他老實地躺好,不敢再亂動。
「有好幾個太醫,皇上下旨要他們輪流在王府等候,以防王爺病情有變化。」
「叫他們回去吧!」
「不行,王爺還沒有痊癒,太醫一定要留在這裡。」
「王府是本王做主?還是你做主?」
「王爺病了,就由王妃做主。」嬋媛講得理直氣壯,氣勢逼人。
「好吧,!我也爬不起來,就讓你做主吧!」朱翊錚無奈一笑,有生以來,竟讓一個小姑娘給擺佈了。「你說說這幾天有什麼事。」
嬋媛仔細將一切的安排說了,朱翊錚握住她的手,專心聽著,點頭嘉許道:「做得很好,你很聰明懂事。」
「這是臣妾分內的事。」嬋媛頭一低,目光與他交錯。
仍是英氣勃發的劍眉星目,也是俊逸無比的深刻面容,他本該是個挺拔威武的五王爺,可此刻的他,卻是披散著發,虛弱地躺在床上,他會受傷,全是因為她啊!
「我誇獎你,你哭什麼?」
「王爺……您是千金之軀,何必護著臣妾?」心酸的淚水又掉了下來。
「我只是千金之軀,你一條命又何止千金?」
「臣妾死了沒關係,王爺還可以再娶妃,可王爺只有一個啊!」
「新婚那天,我就跟你說過,我只有一個王妃。」他不斷地揉捏她的掌心,聲音不曉得是虛弱還是溫柔,低沉得令人心醉。「而且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惟一可信賴的親人。」
「王爺也是我的親人啊!」她哭得更傷心了。她的父親兄姐都不在身邊,她只有他可以依靠,她絕對不能失去他呵!
「唉!哭哭啼啼的,像個小娃娃一般。」
「我不哭了。」嬋媛以袖子抹去眼淚,她不願他煩心,望見外頭的黃昏天色,又笑道:「王爺醒了,我可得去通知老周。」
「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嗯,我會請老周派人到宮裡報訊,說是王爺已無大礙,向皇上、太后、還有各宮后妃謝恩,另外也該函謝來府探訪的朝臣。」
「你想得這麼周到!」
「最重要的是,要趕快讓王爺吃上一頓飯。」
「聰明!」他十分滿意她的處理。
他真正明白,她的妻子長大了——
夜裡,王府兵丁來回巡邏,戒備嚴密。亭台樓閣間,黑影幢幢,氣氛肅殺。
朱翊錚吃過晚飯,恢復精神力氣,本想去探視莫追魂,還是讓嬋媛給勸止。
「王爺,喝藥了。」
「我不喝藥。」朱翊錚坐在床上,轉過臉不讓她餵藥。
「王爺,你怎麼像個小孩了?」嬋媛極有耐心,拿著湯匙吹了吹,把藥湯吹冷了,又送到他的唇邊。
他皺了眉頭。「我早想醒過來了,可喝了這藥,就頭暈想睡。」
「王爺多睡、多休息,才能早日康復啊!」
「我康復了,你就不必餵我喝藥了嗎?」他笑謔著看她。
「不是啦!臣妾不是這個意思。」雖然她希望他早日康復,但她好喜歡這種親手餵他、與他親近的感覺。也許等他痊癒之後,就再也沒機會和他親近了。
「王府應該要多請幾個丫環……」
她輕咬了唇,低聲道:「王爺想找什麼樣的丫環來服侍您,臣妾就去找,還是……您外面有喜歡什麼人,臣妾幫您找進來陪王爺……」
見她泫然欲涕的模樣,朱翊錚搖頭笑了。「我說要找丫環,是要來服侍你。這四天你忙進忙出,喜鵲又沒辦法分身照料你,況且她遲早要嫁人,你總要再多找幾個貼心丫環。」
「這以後再說吧!」嬋媛慌忙把眼淚貶了進去。唉!不知為什麼,她愈是在意他,就愈把自己搞得脆弱不堪了。
他憐惜地撥了撥她的頭髮。「我該喚老周挑幾個輕手輕腳的家丁來照顧我,這才不會累壞我的王妃。」
「不,臣妾不累。」她感覺他指尖的熱度,有點心慌,驀然心頭一凝,原來……他還是喜歡讓男人來照顧。
她低下頭,穩住自己微顫的手臂,舀了藥湯餵他喝藥。
「不喝。」
「王爺,您傷勢未癒,要喝藥早點休息,我……臣妾也才能去睡覺。」
他不忍再讓她疲累,終究還是喝了藥。「為什麼要親自照顧我?」
「有人要陷害王爺,臣妾不放心,一定要親自看著王爺。」
「你也知道那幫土匪來歷有問題?」
「嗯,鄭國泰也出現得太巧。」
「這些事等我傷勢好了,我會再細細追查,你不要煩心。」他喝完最後一口藥,定睛望著她—慢慢地道:「辛苦你了。」
他的話觸動嬋媛脆弱的心思,她想到連日來的擔心受怕,又得強撐精神指揮王府各項事宜,大眼一眨,溫熱的淚水就掉了下來。
她不怕辛苦,她只願他平安無事,既能得到他信任,也能天天看到他,即使一輩子只能當他的掛名妻子,她又夫復何求?
只是……這種滋味……很酸楚……
他被她的淚水刺痛了,他不明白她心情的轉折,他只知道,向來被人呵護疼愛的她,幾時承受過這種壓力?
想要撫拭她的眼淚,奈何她身子一轉,放下藥碗,拿了巾子輕拭他的嘴唇。「王爺,您該睡了,我扶您躺下。」
朱翊錚喝了藥,頭又開始昏沉了,他耍賴地靠上她柔軟馨香的胸部,硬是不肯躺下來。
「王爺,您挪挪身子,別鬧了。」她只顧著推扶他,沒注意到他的磨蹭。
正當嬋媛為他蓋被時,他突然拉過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扯跌在胸前。
她吃驚地抬起眼睛,瞬間迎向他迷幻也似的深眸。
「王爺……」兩個人距離好近,她心臟亂跳,急著要撐起身子。
「莫走,我有話跟你說。」他又攬住她的頸項,讓她更靠近他。
他嘴裡的熱氣薰炙她的眼睛,這種親密的接觸讓她心頭更加慌亂,她只覺眼皮酸澀,一層水霧又蒙了上來。
「別哭!你別哭!我不是要欺負你。」朱翊錚欲挺身而起,可是力不從心,而她也是僵著身子不願靠近他,他只得歎道:「等我傷好了,我要向你證明……」
「小姐!小姐!」喜鵲在外頭輕輕喊著。
朱翊錚無力地攤倒在床,為什麼喜鵲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呢?
嬋媛不敢去想他要證明什麼,連忙起身擦淚,為他拉妥被子,低聲道:「請王爺歇息,我去看喜鵲有什麼事。」
開了門,喜鵲捧了幾色點心和熱湯。「小姐你一定累了,吃點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