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杜默雨
「別管我們,先求你的婚姻吧!」求神大發慈悲,願五王爺那些傳言都是虛假妄言,讓媛兒好心有好報,有個美滿的歸宿吧!
一向不信神佛的楊浦竟在心底祈求了。
「爹呀!」嬋媛不知父親心思轉折,以為父親在取笑她,頓時雙頰微紅,眼睛直勾勾地望向那襲華麗的嫁衣,是害羞,也是為未知的未來擔憂。
門外有人叫喚老爺,說是前廳有兵部尚書送禮,楊浦拍了拍嬋媛的肩頭,神情複雜地道:「媛兒,一下子要你長大,苦了你了。」
楊浦走後,嬋媛拿起嫁衣,仔細玩味父親那句話。她怔怔地望看窗外的雪花,方才壓下的波濤再度湧起,視線漸漸地變成一片模糊。
雙手在發抖,紅色嫁衣滴上了幾點淚珠,她趕緊抹去了,將嫁衣平鋪在床上,輕輕撫平皺摺。
不!不能哭!她長大了,出嫁更是一件大喜事,她不能哭!
聖旨難違,為了父親、為了姐姐、為了晉哥哥,她一定得出嫁。
她嚥下淚水,告訴自己,她是天朝飛將楊浦的女兒,虎父虎女,沒有什麼好怕的。
是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是年紀小,但是膽子可不小,她絕對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那位謎樣的夫君——五王爺朱翊錚。
第二章
整整忙碌一天,歷經繁瑣冗長的禮節儀式,嬋媛終於讓喜娘扶進了新房。
「累死了!」嬋媛捶著膝蓋,輕聲歎息著。
「小姐,你坐好啊!房裡還有別人咧!」喜鵲急忙拉好她的手臂,再把她的一雙腳擺好在踏几上。
「還有誰?」嬋媛掀開紅帕的一角,看到偌大的一間房裡,處處纏了紅綢巾,窗上也貼了大大的喜字,一對紅燭正流下一串臘淚。
「小姐,不能掀頭巾呀!要讓王爺來掀。」喜鵲又慌張地拉下紅帕。
「蒙了一天,好悶喔!」惟有和年紀相近的喜鵲在一起,嬋媛才真正像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她又偷看一眼紅帕外的房間。「哇!這房間好大啊!」
「外邊還有個小廳,那邊有兩個丫環、兩個喜娘等著聽吩咐。」
「有什麼好吩咐的?」嬋媛扶了扶沉重的鳳冠,又轉了一下厚重的金手鐲。「突然多了八個丫環,我都不曉得怎麼使喚。」
「小姐,不要亂動嘛!」喜鵲又是手忙腳亂地幫她整理儀容。「我多了八個幫手,這才好呢!而且琥珀姐好能幹,所有的雜事都是她在安排,她叫我只管服侍小姐就好。」
「我又哪裡需要你的服侍?以前你都是服侍姐姐……」
「小姐!」喜鵲大喊一聲。
嬋媛猛然醒悟,是了,從今天起,她是楊家的長女,名喚楊嬋娟。
額頭滲出冷汗的同時,就聽到外頭傳來低沉的男人聲音:「你們在這邊做什麼?」
一個喜娘回答道:「回王爺,您和王妃……洞房花燭……我們……你們要喝合巹酒……」不知為什麼,她的聲音已經嚇得支離破碎。
嬋媛今天跟在朱翊錚身邊一天,知道他照著儀式帶她拜天地、行禮、祭祖,卻沒有聽過他說話,如今聽到那低沉威嚴的聲音,心頭突然砰砰地猛跳起來。
「小姐……」喜鵲也跟著發抖,小聲地道:「王爺……長得好高……好凶……」
「別再給本王玩什麼名堂了,統統下去!」那個聲音又冷又硬,不帶一絲情感。
「可是……王爺……這是禮俗……」
「本王的話就是命令,再不下去,就喊侍衛拖你們出去!」
「是……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守在小廳的喜娘和丫環落荒而逃。
「小姐,我……我也要走了。」喜鵲只覺得頭暈腦脹,不敢再呆在房裡,不料一轉身,就撞上一堵牆。
「啊!」喜鵲真的要暈過去了,她……她竟然撞上王爺!
朱翊錚伸出右手!拉住了即將仆倒的喜鵲,那一瞬間,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原來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嘛!竟然會被他嚇倒,比起外面那幾個眼神飄忽、行動詭異的丫環,這個小丫頭實在太青嫩了。
可惜沒有人看見他的笑容,喜鵲渾身顫抖,嚇得說不出一句話,只怕這位傳說中的冷面王爺會一掌打死她。
嬋媛雖然罩在紅帕下,但她知道朱翊錚抓住了喜鵲,她想也不想,立刻揭開紅帕,跳了起來,搶過喜鵲,大聲道:「不准你碰喜鵲!」
朱翊錚一愣,他沒料到坐在床邊的新娘子會突然有所行動,而且動作利落明快,一起一抓,已經把喜鵲搶了回去。
「喜鵲,別怕。」嬋媛扶著喜鵲的肩頭,低頭安慰著,雖然她心裡也開始害怕了。
「她叫喜鵲?」那聲音不再低沉。
「是的!」嬋媛昂然抬起頭,對上朱翊錚那對冰冷的眸子。
「楊嬋娟?」
「是我。」她不敢再看他,垂下了眼簾。
「你叫喜鵲回去休息。」
「是。」
待她將喜鵲扶到門口,才發現自己像個聽話的孩子,朱翊錚說一句,她就回一句,而且還乖乖地服從呢!
喜鵲呼吸到門外冷冽的空氣,稍微清醒了些,拉著嬋媛,哭喪臉道:「小姐,你要保重啊!」
嬋媛也是大大吸了一口冷空氣,按下猛烈的心跳。「你快回房去。」
「我……我不知道房間在哪裡?」喜鵲又要哭了。
嬋媛望向陰暗深遠的院落,這間王爺府,她也是第一次進來,一時之間,叫她哪裡去找丫環休息的房間?
一條娉婷的人影走了過來,看到站在門外的喜鵲,咦了一聲:「喜鵲,你不服侍王爺王妃就寢,站在這裡……啊!王妃!」
來人見到嬋媛,趕緊斂身為禮。
喜鵲如見救星,拉著她道:「琥珀姐,拜託你,我要逃……」
嬋媛幫忙解釋著:「琥珀,你帶喜鵲回房休息,她今天累壞了。」
琥珀是鄭貴妃送來的八位丫環之首,這幾天來,凡屬嬋媛身邊大小事,全由她在打理指揮。她睜大了眼,不解地道:「王妃,喜鵲既然是房內的丫頭,就應該睡在外間地上,半夜王爺、王妃如果有所差遣,她也好立刻辦事啊!」
「晚上大家都睡覺了,沒有人會使喚丫環。」
「王妃,宮中規矩都是這樣的。」琥珀耐心地解釋著,一雙長長的、千嬌百媚的丹鳳眼壓得很低。
「小姐,怎麼辦?我死定了……」喜鵲終於滾出淚珠。
「喜鵲妹妹大概是累了。」琥珀拉著喜鵲的手,狀似十分為難,沉思一會兒,才向兩個等她回應的人道:「這樣吧!如果王妃不嫌棄,今晚就讓我來服侍王爺、王妃……」
「本王不用人服侍。」那低沉的聲音又出現了。
喜鵲嚇得抱住嬋媛,嬋媛察覺她的顫抖,發現自己也跟著發抖了。
「王爺,宮裡的規矩……」
「這裡是本王王府,不管大內皇宮那一套,你們都下去。」
「是,琥珀下去了。」琥珀微一蹲身,拉了喜鵲一起行禮退下。
朱翊錚瞧見了琥珀那雙不安分的眼睛,也看到她刻意擺動的身軀,心底冷笑了一聲。
「好個伶俐的丫頭,不是嗎?」
嬋媛站在門邊,好一會兒才發現身邊沒有其他人,是朱翊錚在和她說話。
「這名字不好。琥珀、虎魄也,太強悍。」他一邊說著,一邊掩起房門,上好門閂,逕自往房裡走去。
眼前的庭院被雕花紙窗擋了起來,嬋媛只能看到自己映在門上的黑影,空氣也一下子變得溫熱而窒悶。
她終究要面對自己的夫君,她剛剛只看到他的眼睛,那冰塊般的冷凝讓她不寒而慄,她根本不敢看清他的長相。
不能害怕啊,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氣。
幸好房間夠大,頭上鳳冠夠重、身上的累贅也夠多,她慢吞吞走著,只聽到衣裙的沙沙聲響,還有他倒酒飲酒的聲音。
朱翊錚坐在桌前,很有耐心地等著她,她望見他那寬闊的背部,氣息又是一窒。呵!他長得比晉哥哥還高大,二十六歲的男子總是比較強壯些吧!
「請坐。」他聲音平板,像是對著陌生人說話。
嬋媛不想坐在他身邊,於是摸著床沿坐了下來。
室內門窗緊閉,但冬夜的冰寒空氣仍在屋內流竄。無聲,卻冷得令人打顫。
不能怕!嬋媛一再地告訴自己,她是將軍的女兒,自幼習得一身武藝,她知道如何自保,她絕對沒有理由害怕這位冷酷王爺。
她知道他在看她,她討厭這種任人宰割的感覺,胸中頓時湧起一股豪氣,不再畏懼王爺的權勢,也不再管那可怕的傳言,她握緊了拳,毅然抬頭與他四目交對。
好個五王爺朱翊錚!原先她以為會看到一張兇惡的臉孔,但是此刻,她只能呆呆望著那張俊逸絕倫的臉孔。
除了晉哥哥以外,她再也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子。或許,劍眉入鬢、星眸炯炯、不怒而威的五王爺更像是一個馳騁沙湯的武將吧!
同時,朱翊錚也是仔細地審視新婚妻子,他目光流轉,在她臉上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再把她從頭看到腳,最後停駐在她緊握的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