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杜默雨
「凌兄,在大小姐面前,你不能信口雌黃呀!」岳松揚悻悻然道。
「鶴群,你就別說了。」柳湘湘拉了他。「快跟環兒他們道別吧!」
「環兒真是一個好孩子。」他摸摸環兒的頭,又轉身跟環兒的爹娘道:「環兒乖巧能幹,你們可是要好好疼她啊!而且也要教導弟弟尊敬姐姐,讓他們姐弟相親相愛,不要當弟弟的不像弟弟,還會欺負姐姐……」
「哎!」柳湘湘又拉拉他。
環兒的爹不知道凌鶴群意有所指,仍是誠惶誠恐地道:「是的,恩人大爺說的是,我一定好好教導環兒的弟弟,就算再窮,我們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開了。」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凌鶴群從口袋摸出二十兩銀子。「來!環兒,這個給你。」
環兒雙手絞在身前,不敢上前拿銀子,她的爹娘更是連連搖手。「不能拿啊!恩人讓我們一家團圓,我們不能拿恩人的錢啊!」
「這是給環兒的工錢,她昨夜照顧了我師叔,發生了地震,還惦記著她的安危,這是我們一點小意思。」
柳湘湘也笑著拉環兒的手。「環兒,你就拿了,哥哥他給你一點點錢,讓你買果子給弟弟吃。」
環兒不知道二十兩銀子的貴重,一聽到可以買果子給弟弟,立即展露稚甜的笑容。「謝謝哥哥姐姐,我會帶弟弟去買果子。」
凌鶴群欣歎道:「真是一個好姐姐啊!為了弟弟差點被賣掉,還這麼疼弟弟,希望她弟弟能體會當大姐的苦心啊!」他說著又向柳少觀看了一眼。
環兒的娘道:「我們會好好教導小孩的,請恩人放心。」
待環兒一家離去後,凌鶴群一邊套馬一邊道:「唉,少觀弟弟請個丫頭回來,還要我付工錢,住店也不幫大姐付房錢,又是我出錢,我荷包都空了……」
柳少觀抱著長劍坐在一邊,冷冷地道:「我爹給了你凌家三百兩銀子,也不知道被你污到哪裡去了,竟然還敢喊窮?」
「少觀弟弟,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帶著你家大姐,半點不敢讓她委屈,吃好,住好,還要幫她付丫環的工錢,現在早就在透支我凌家的銀子,我還準備向你們柳家請款呢!」
「你不是說你的責任就是照顧師叔嗎?花一點小錢又何足為奇?」
「唉,所以我得想辦法盡量省錢,有時候我也不敢住房,就和師叔擠在同一間房裡……」
「什麼?」柳少觀和岳松揚同時大叫。
感傷環兒離去的柳湘湘更是窘得叫道:「鶴群,別說了。」
她這一喊,更讓岳松揚認定這件事實,他怒道:「凌兄,我一直敬你是凌家大少爺,又是柳大小姐的師侄,如今你怎可以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有什麼見不得人?我們房裡點了臘燭,門窗還常常忘了關,我幫我師叔練功養氣,把她調養好了,將來福壽安康地嫁給你,不好嗎?」
「你們同房就是不行!」岳松揚快要抓狂了。「是我的妻子,就不能再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咦?你到底指的是哪一個妻子?昨天我好像聽到,你老家裡早已訂了一門親事,如果將來你又娶我師叔,那麼元配變偏房,可真是大大的委屈了。」
「凌鶴群,這是我的家務事,你別管這麼多。」
「我沒有管啊!我只是陳述事實,免得我師叔不知道她夫君的真面目。」凌鶴群又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反正你只是要飛天鏢局女婿的名分,你怕柳大小姐有病,又怎麼會去碰她呀?這樣說來,你的原配也不委屈,丈夫娶了另一個女人,還是天天回來睡覺……」
聽著他愈說愈不堪,柳湘湘急著道:「你別再講了,我們該上路了。」
凌鶴群說上火了,又道:「你就別再忍氣吞聲,他們沒有人是真正關心你,只是把你當個物件看待,更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呵!原來凌四少好關心我家大姐呀!」柳少觀冷眼瞧著他們二人,嘴角撇出一絲不屑。「早知道你們關係曖昧,師侄和師叔竟然敢在一起?我們柳家和你們凌家的臉全丟盡了!」
凌鶴群倒是笑了。「凌家有沒有丟臉,我不知道。但是今天柳家弟弟不知友愛長姐,要是傳了出去,人家可是會說柳總鏢頭教子無方,貽笑大方了。」
「再怎麼貽笑大方,也沒有你們丟臉!」
「我和師叔光明正大,偏偏有人無事生風,硬要造謠,他要丟自己家的臉,我也阻止不了呀!」
岳松揚被他一頓搶白,氣憤至極道:「柳大小姐是我的妻子,凌鶴群,你敢碰她一根寒毛,我跟你沒完沒了。」
「妻子?訂親了嗎?納採了嗎?從昨天聽到現在,我還是不能相信,英明的柳總鏢頭怎麼會看走眼,招了一個薄情男子為婿呢?唉!識人不明。」
柳少觀長劍出鞘。「松揚哥,我們別跟他嗦了,一劍斬死這個瘸子,路上也圖個清靜。」
「二弟,你別這樣啊!」柳湘湘急著勸說。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柳少觀怒斥了一聲。
這句話讓凌鶴群火上加油,他向馬車摸出長劍。「今天不好好教訓你們兩個,不知道我凌四少的厲害。」
「別呀!」柳湘湘拉住他的手,想要把他扯回來。
岳松揚看了更加生氣,也是「刷」地一聲拔出長劍。「柳大小姐,我絕不容許這個粗人壞了你的名聲。」
「你們不要這樣子呀!別打架呀!」柳湘湘驚急交心,呼吸變得急促,腦袋暈眩不已。
「噹!噹!當!」三把長劍交擊,然後,是「咚」的一聲,柳湘湘暈倒了。
***一股熱流由背部傳來,緩緩地漫遊到全身,就像是夢中的那雙手臂,溫暖了她的身軀,恍惚迷離中,柳湘湘睜開雙眼。
她坐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想要出聲講話,卻只能發出沙啞的聲音。
「你終於醒了?」凌鶴群在她的背後,雙手仍源源不絕地貫注真氣。
「鶴群?」
「你睡了一天,你那個寶貝弟弟為了替我省錢,就來到你們飛天鏢局的分舵,這裡倒是比客棧舒適呢!」
「你們沒有打架吧?」
「你昏倒了,我們還打什麼架?」凌鶴群扶柳湘湘躺下來,他也跳下了床。「我忙著救你,他們兩個只會在旁邊胡亂出主意,又被我罵了幾句。」
她仰躺在枕上,望見那張熟悉而略顯疲憊的臉孔,輕咳了一聲。「你的腳好一點了嗎?」
「別管我的腳了,反正還可以走路。」他轉過身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湊到她的唇邊。「先解個渴,我再請他們送上晚飯。」
她以手肘支撐床板想要起身,但是全身依然虛弱無力,他見狀立刻坐到床沿,扶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再把茶水送了過去。
茶水入肚,雖然平淡無味,但柳湘湘卻像吃了甜糖水,因為她知道,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關心她。
「其實你不要和他們吵,他們要怎麼想、怎麼說,我都是無所謂。從小,即使我乖乖地待在房間裡,也有人要說我的壞話,說我是害人的鬼胎……」她察覺他大大噴了一口氣,好像又要生氣了,忙道:「哎!別說這些了。鶴群,你腳傷不能吃糯米、竹筍、冷茶,還有不要爬樓梯、走山路,沒事時把腳抬起來平放……」
「病娃娃,你剛醒來話就這麼多嗎?」
「我是不多話的,可你的腳傷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叮囑你,否則將來會有很多後遺症,老了容易得風濕、長骨刺……」
「你有完沒完?」他的手臂突然用力摟緊了她,口氣有點苦澀。「你的身體非常、非常虛弱,你難道不知道嗎?」
那手臂上的熱流更讓她眷戀地偎緊他的胸膛,她微笑道:「我以前也常常暈倒,有時候感覺天旋地轉,就趕快躺到床上去,是睡著了,還是暈倒了,我也不清楚,反正還可以醒過來。也許有一天,睡著睡著就去了……」
「你胡說!」他以臉頰摩挲她的發,隨即發現失態,立刻僵直了身子。「我拚死把你救出來,你怎麼可以隨便死掉?」「不會的,我生病久了,會慢慢死掉,不會突然死掉讓你措手不及。」
「你還胡說?」
「鶴群,你生氣了?」
「我被那兩個人氣得還不夠嗎?你又胡說話來氣我?」他動作輕柔地扶她臥在床上,兇惡的語氣和臉上的憂愁完全搭配不起來。
柳湘湘輕輕笑了。「其實你不用這麼費心救我,少觀好歹是我的二弟,他會安排別人照顧我。我是怕死,可是我遲早會走上這條路……」
「你還說?」凌鶴群大聲嚷著,驀地抓住她的手腕,那微弱的脈象又讓他心驚不已。「怎麼會這樣呢?雖然這幾天你著了涼,又睡不安穩,但也不至於身子一下子變得如此虛弱啊!」
「端午快到了吧?」她任他抓著,她就是喜歡他碰觸她。「那個道士說,我活不過二十歲的端午。後來,每一年春夏節氣交替時,我總是要發一場大病,捱得過端午,就又偷到一年的壽命。兩年前,差點捱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