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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文 / 杜默雨

    「你的濕衣服給我。」

    過了一會兒,一團濕衣褲遞了出來。

    「你的手電筒夠亮嗎?」

    「還好。」

    她回房換掉被他濡濕的睡衣,取出油燈造型的照明燈,將光芒拎到廚房,開始擰他的衣服。襯衫長褲是不可能乾了,她擰掉雨水,掛了起來。

    擰著內衣時,她綻出甜笑,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好像在為他打理家務。

    外面風雨依然狂急,她的心情變得平靜,抿了抿唇辦,她又笑了。

    這傢伙總算「開竅」了,打從她打開門瞧見他,她就明白他前來的目的;若非極為關心的至親之人,他又怎會冒著颱風的危險來看她?

    她打開瓦斯爐,以爐火烘烤他的內褲,想到他熱情如火的吻,芳心不覺怦怦亂跳,原來他不冷不淡也下悶,是他,引燃了她重尋真愛的火焰。

    一團火在她面前燃燒起來,她愣了一下,這才驚覺是爐火燒著內褲了。

    她慌忙將內褲丟到水槽裡,扭開水龍頭沖熄。

    「啊!完了!」

    抖開滴水的內褲,上面燒破一個黑黑的大洞。

    她拎著照明燈回房,打開衣櫥,匆匆忙忙翻尋衣架和抽屜,真是糟糕,教她哪兒變出適合雷雋尺寸的衣褲呀?

    足足找了好幾分鐘,拖出幾件大號的運動外套和T恤。

    「純純,我的衣服呢?」雷雋的聲音出現在房門口。

    「太濕了,沒辦法乾。」季純純拿起最大件的T恤,轉過頭,語帶抱歉地說:「我不小心燒掉你的褲……」

    她吞下自己的話,瞪大眼睛,直瞧著很不一樣的雷雋。

    二十燭光下的他,頭髮擦得半乾,一根根刺帽似的冒在頭頂,臉上還是沒什表情,上半身赤裸,露出結實寬闊的胸膛,下面圍了一條浴巾……

    「哈哈!」她禁不住發笑,要是教其他同事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一定全部笑得滾到辦公桌下。

    雷雋覺得很悶,他也不想這種打扮呀!怎麼他和純純愈熟,就愈是沒有「尊嚴」?唉!看來以後是沒辦法再端主管架子管她了。

    然而,他何嘗不是在純純的層層「剝削」之下,一日又一日地卸下外在偽裝,終於原形畢露,以自己的真心赤裸裸地面對她?

    他任她去笑,逕自坐到床邊,挑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怎麼,燒掉我的褲子?」

    「不是長褲,是內褲,本來我想幫你用瓦斯爐烤乾的……」季純純好不容易止住笑,轉身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於是坐到他身邊,輕聲問:「生氣了?」

    「嗯。」

    「看來我不是一個好家庭主婦,不適合嫁人……」她低下頭,拿自己兩隻食指碰了碰,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

    「純純。」他握住她的手,漸漸適應她的調皮了。「你做的餅乾很好吃。」

    「你什時候吃過我做的餅乾?」她不解地側頭問他。

    「我『欺負』你的那天。」

    「你每天都在欺負我。」

    唉!是他罪不可赦,該用一輩子來償債了。

    他交握住她的指頭,她亦迭上他的掌心,兩人自然而然雙掌緊扣。

    「那天晚上,就是你特地送過來跟我表白的那天。」

    「那天?」季純純驚訝地看他,瞼上閃過紅暈。「人家哪有表白。」

    「我看到你的小卡片了。」

    「我丟到垃圾桶,你全部撿起來?」她的臉更紅了。

    「嗯。」

    「你就跟在我後面?」

    「純純……」

    「壞!」她掙開他的手指,又低頭去玩自己的指頭。「你真的好壞,明明知道我傷心,還扮無情裝酷,氣死人了。」

    「也許,我不曾學會愛人,想愛,又不敢去愛……」他輕撫她的長髮,無言地安慰她。

    「因為沒有人真正愛過你?」她望向他。

    雷雋的心在悸動,眼眶發熱,純純說中了他的癥結,她瞭解他!季純純看見他眼眸裡的淚光,也為那個從未長大的七歲小男孩心疼。

    從小到大,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帶給他的都是傷害;也難怪他始終抗拒這方面的感覺,甚至以傷害拒絕傷害。

    「小男孩長大了。」她握住他的手。

    「嗯。」他點點頭,含淚微笑與她交握。

    她以指頭輕揉著他的指節,他也是以同樣的動作回應她,兩人默默無語:心意靜靜交流。

    外頭風呼呼地吹,雨嘩啦啦地下,在屋內,安全,舒適,平靜,他們心裡的颱風已經遠揚。

    彷彿心有靈犀,兩人手彼此一捏,抬眼望向對方。

    「雷雋,我要跟你說的,都寫在卡片上了。」她露出羞澀甜美的酒窩。

    「我忘了。」

    「啊?!」他又來氣她。她想掙開他,卻被他抱進懷裡。

    她直接貼上他赤裸的胸膛,聞到她熟悉的香皂味道;他和她用同一塊香皂洗澡,從現在開始,他們將會有相同的氣味,共同的記憶。

    她閉上眼,滿足地笑了,他的吻也落在她的微笑上。

    季純純盡情地吸聞他的男人氣息,迎上他雨點般的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以更親密的姿勢與他擁吻。

    雷雋察覺到她的熱烈反應,本能慾望也被挑動起來,他抱得更緊、吻得更深,唇舌說不盡疼愛,又以雙手輕緩游栘,柔和地愛撫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手掌拂過之處,她因極度迷醉而戰慄。

    「純純,冷嗎?」

    「冷,抱緊我……」

    她感覺自己躺臥在他溫暖的臂彎裡,隨著他綿長的親吻一起倒在床鋪,他男人飽脹的慾望壓在她身體上,輾轉磨擦,火熱而堅硬……

    她不知道他是否還圍著那條可笑的浴巾,但她知道,在風雨交加的夜裡,她不冷,也不寂寞,在未來漫漫人生旅程中,她將有他攜手為伴。

    風勢變小了,大雨仍然嘩啦啦地下,風雨纏綿,交織成規律而有節奏的交響曲,舞動出最動聽的原始旋律。

    低低的喘息聲逸出,揉進了風雨聲息裡……

    ※※※

    歲末,國外部在新任秘書的戮力策畫下,舉辦年終郊遊烤肉活動。

    冬陽照在小溪流,映出閃閃金光,大人帶小孩在草地上追逐嬉戲,也有人在玩飛盤,還有一群人聚在一起烤肉。

    他們很識趣地將最遠的烤肉架讓給協理和未來的協理夫人,大家則圍著兩個小烤肉架七嘴八舌。

    「哎!怎純純一下子就和雷協理談戀愛了?還說明年結婚?」

    「嘿嘿,他們談很久了。」說話的正是新任秘書呂彩梅。

    「到底是多久?是從協理幫純純設定手機開始?還是他們吵架那一天?咦,或是純純生病的時候?」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颱風夜協理去『救』純純,純純就被感動了。」

    「是呀,純純住的那一區淹水淹得好厲害,協理怕純純出意外,開車去英雄救美,結果他的車泡水,純純怎麼不感動得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什麼年代了?」呂彩梅縱然不談好友的八卦,但基於實事求是的原則,她必須糾正:「你們時間講顛倒了,純純那邊颱風夜沒淹水,是隔天淹的,他們早上起來才發現車子泡水,已經來不及救了。」

    「他們早上起來?」眾人抓到她的語病,一雙雙瞪大的眼睛變成八卦形狀。

    「還不快烤肉?這邊五十幾張大人小孩的嘴巴等著吃咧!」

    呂彩梅趕緊顧左右而言它,回憶起那天打手機向純純詢問「災情」,結果竟然是雷雋接的電話,她吃驚的程度絕不亞於得知捷運會淹水停擺。

    「彩梅,拜託快說啦,他們到底怎麼開始的?我們快被好奇心殺死了。」

    「自己不會去問協理呀?」呂彩梅頤手吃起她的烤肉片。

    「我們哪敢問他?彩梅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別神秘兮兮了。」

    「身為國外部秘書的第一原則,就是杜絕八卦歪風,不說主管的八卦,不然我會被協理整死。」

    「彩梅,不會啦,協理好像滿尊重你的,你建議的事項都會採納。」

    呂彩梅不禁怨歎,要不是純純堅持調企畫部,她也不會受到雷雋的「重用」,當起最適合她個性的管家婆秘書工作了。

    可是純純不調部門,結婚後也得調,不然雷雋和純純兩個同時請假度蜜月,她和代理的徐副理可會過勞而死呀!「請問這裡還有烤肉醬嗎?」雷雋冷不提防地出了聲。

    「啊!協理,這裡有!」眾人拉開笑臉,同時遞出五罐烤肉醬。

    「謝謝。」雷雋微笑以對,拿走其中一罐。

    等雷雋走開,大家才又交頭接耳:「原來協理也會笑,他最近很開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看樣子我們有好日子過了。」

    「我們哪有什好日子?好不容易協理比較會笑了,可是又走掉純純,換上凶巴巴的彩梅,追績效追得比協理還勤快,嗚,我好歹命……」

    管家婆發令了:「喂,大雄,快去切水果,可以叫那邊玩的人過來吃了。」

    大樹下,季純純蹲在地上,很專注地翻烤肉片,旁邊碟子已迭滿一堆香味撲鼻的烤牛肉、烤豬肉、烤香菇、烤青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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