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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杜默雨

    「是呀!我找雷雋!」王媽媽仍是很亢奮。

    同樣的音調,同樣的嗓音,她在電話中聽過!「那……王媽媽、王伯伯,請進來坐。」

    「不用啦!我兒子還在下面等我們,老仔,幫小姐把西瓜抱進去。」

    「請進。」季純純走在前面帶路,心跳得很快,難道她誤會了什麼?

    「嚇!」王媽媽好奇地打量大辦公室:「我第一次來雷雋的公司,這些人都是他管的呀?他真的很有成就……老仔,不要看年輕妹妹。」

    有男同事聽到嬌滴滴的女子嗓音,興匆匆地抬頭張望,一看是個歐巴桑,又垂頭喪氣地低頭工作。

    兩個老人家放好喜餅和西瓜,笑瞇瞇地道別:「小姐,謝謝你,我們走了。」

    「王媽媽,對不起。」季純純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請問一下,大概兩個星期前的禮拜六,你有幫雷雋接過電話嗎?」

    「兩個星期?哎!我想起來了,有啊!從來沒有女生打電話給雷雋哦,那天他剛好在洗澡,被我接了起來……咦,那個女生……小姐你姓季?」

    季純純用力點頭,一股熱淚急欲奪眶而出。

    王媽媽更加興奮了,嬌嗲的嗓音哇啦啦說:「小姐你怎麼掛掉電話了?雷雋急得要命,後來他找到你了嗎?我知道啦,他一定是找到了,我和老仔等他好久都沒回來,我打電話跟他說,叫他講清楚、說明白,不要讓小姐誤會哦,我這個聲音很容易被別人以為是漂亮妹妹耶。」

    辦公室全體同仁聽了此話,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但事關雷雋和純純的「秘辛」,他們還是忍耐嗲音,豎起耳朵偷聽。

    「請問……兩位是到協理家作客?」季純純又問。

    「我去他家掃地啦,雷雋沒跟你說嗎?這孩子很可憐,他媽媽死得早,他爸爸又忙,就請我去他家煮飯洗衣服,後來雷雋去當兵,我也不做了;幾年前在路上碰見他,他說新買的房子很大,不好整理,而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每個月過去幫他打掃一下,當作是運動,還可以賺錢咧。」

    「原來如此……」季純純心裡的滯悶逐漸散開了。

    歐吉桑笑瞇瞇地說:「這位小姐很面熟。」

    「對啊,我也好像看過這位小姐哦。」王媽媽左看右看,又側過身子,嗲嗲地說:「小姐,麻煩你看這邊。」

    「啊?」

    「對!就是這樣。」王媽媽抓到正確姿勢,興奮地說:「那張照片就是這樣,小姐在當啦啦隊,背後有人在賽跑,你的頭髮短一點,沒有這麼長哦。」

    季純純很清楚她說的那張照片。那是公司運動會,她在啦啦隊休息時不經意仰頭看天空,被攝影專才的阿明捕捉到那片刻的沉靜,後來還得了公司攝影展第一名,刊登在公司的內部刊物上。

    「王媽媽看過我的照片?」

    「對啊,就在雷雋的書桌上,我每次擦桌子都會看到哦。」

    季純純完全明白了。

    「哎喲,我再不下去,我兒子又要罵我『厚話』。小姐,跟你聊得很愉快,有空到我家玩哦!各位同事,拜拜唷,沙喲娜拉,下次再相逢哦。」

    王媽媽風情萬種地嗲聲道別,全體同事又被剝掉一層雞皮疙瘩。

    好不容易從老美女的驚嚇中清醒,他們覺得……氣氛似乎不太對勁。

    季純純板著臉,坐在桌前用力迭檔,發出碰碰聲響,然後她重重地走路,在大辦公室裡傳遞公文,再將幾件收回來的檔案摔到協理室的桌上。

    沒有人敢說話,好脾氣的純純生氣了?!

    季純純在座位安靜了約十分鐘,她忽然站起,去茶水間泡一杯咖啡,一口氣加了五包糖,直接送到雷雋的桌子。

    呂彩梅露出下懷好意的笑容,看來,雷雋要自食惡果了。

    時間分秒不差,當季純純回到位子坐下時,雷雋也從大門走了進來。

    今天的辦公室氣氛格外詭異,雷雋知道每個人都在看他,他很習慣被看,卻沒有這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桌上一杯熱咖啡,沙發還有一盒喜餅、一個大西瓜?

    沒有說明,沒有紙條,他回頭,保持冷淡的語氣問:「純純,是誰來過?」

    「王媽媽,她女兒訂婚,西瓜是她女婿送的,咖啡是我泡給你喝的。」

    「嗯。」

    他瞭解情況,回到協理室坐下,拿起第一件公文,暍下一口咖啡。

    「噗……」他差點吐了出來,但還是強忍甜膩,吞了下去。

    「既然不好喝,為什麼要勉強喝呢?」季純純站在他的桌前。

    他抬眼,看到的不是連日來的灰暗,而是一對堅定有神的眼眸。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避開她的注視。

    「那天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王媽媽就是你的『女朋友』?」

    他就知道王媽媽那特別的嗓音會洩底!更沒預料她會到公司來!「你沒問,我也沒必要提起她。」

    「我誤會你屋子裡面有女朋友,你也不說明?就看我好像是不知情的第三者,傻呼呼地跟你表白,還被你傷害到體無完膚?」

    「我不知道你誤會了。」

    「好,算是我們女生會吃醋,喜歡胡思亂想,但是你也不用講那些傷人的話啊!」季純純卯足了力氣,就是要發洩兩個星期來的鬱悶。

    「我沒有傷人,我是據實以告。」

    「雷雋,你可以告訴我,你喜歡單身,所以不想結婚;或者說你是同性戀,所以不願和我交往;更可以直接請出你真正的『女朋友』讓我知難而退;理由正確充份的話,我會死心。可是你卻以傷害我為樂趣,講一些亂七八糟,什麼性衝動、上床的話,害我傷心哭了一整晚,你知道你很傷人嗎?」

    「原來,你只是來向我討回自尊?」他冷淡地說。

    季純純輕輕地笑了,笑裡有淚。「你盡量講傷人的話,我不會再上當。」

    雷雋一愣,定下心說:「純純,我再說一遍,我希望你可以嚴守上司下屬的份際。」

    「你又嚴守了嗎?」她靠上桌緣,翻出了一件件陳年舊事:「你知道我會胃痛,所以一定會帶我去吃飯;怕我女生夜歸危險,會送我回家。好,這些都當作是同事情份吧,可是你會在我心情低潮時,坐在旁邊陪我,為我加一件外套,也會跟蹤我,假裝跟我不期而遇,更因為你愛我,所以你吻我!」

    「那只是一時衝動!」他面紅耳赤,聲音變高。

    「我們做事冷靜、深思熟慮的雷協理會衝動?會在路上亂吻人?」

    「你說的都是以前的事!」

    「以前你愛我,現在呢?不愛了?」她聲音壓低了,一顆淚珠掉到辦公桌的玻璃墊上。

    「我就是不想結婚,這個理由可以吧?」

    「那你為什麼放我的照片在桌上?」

    這個多事的王媽媽!雷雋無力地低下頭,十指插入頭髮裡,不發一語。

    「你明明愛我的,為什麼不說?」她直接挑明。

    「你這樣逼我,為什麼?」

    「你壓抑自己,狠心傷害我,你又開心了嗎?」

    他是不開心呀,但他更害怕已經燒壞的軀殼不堪承受愛情的重量。

    季純純抹去眼淚,「雷雋,我不想再像上回你爸爸住院一樣,在這邊當你心理障礙的救贖天使,畢竟愛情是你情我願,我無意逼你作什麼承諾,不過是一個吻,算得了什麼?」她的聲音哽咽,再度勇敢地抹去滾滾掉落的淚水。「如果你是因為所謂的心理創傷而不敢面對你我的感情,我只能說你笨!說你不夠成熟!你怕自己受傷,但有沒有想到,你也讓愛你的人受傷?

    「我珍惜活著的每一刻,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和身邊的家人好友一起活下去,卻是沒機會?你放心,我不會喝藥,也不會跳樓,我七歲就成了孤兒,還有什麼困難不能熬過去?」

    雷雋的眼睛只能盯住玻璃墊,看她眼淚一滴滴落下,濺到桌面,也滴穿了他石頭般的堅硬心腸。

    「雷雋,其實你根本不瞭解我,你對我的傷害並不能解決你的問題,那是你體內的惡性循環,自己清一清吧。我沒力氣理你,我累了。」

    季純純真的好累,他就這深深侵入她的心,又突然抽開,令她心情幾度浮沉,最後還是回歸到零的原點。

    若非深刻察覺自己對他的感情,她哪來這麼多糾結的情緒?

    愛,不是負擔,不是傷害,不是強迫,不是懼怕;愛,應是相知相惜,心意交流,這是原來雷雋帶給她的感覺呀!放手吧,她不願當心理治療師了,她只想單純地愛人、被愛。

    靜默,她轉身出去,呂彩梅站在門邊,故意大聲地說:「純純,外頭有一位錢先生,說跟你約了五點五十分。」

    「都六點了。」季純純看了手錶,吸吸鼻子。「彩梅,麻煩你請他稍等,我整理一下,馬上出去。」

    「你去擦個粉、抹口紅,打扮漂亮一點,我幫你關電腦。」

    十分鐘後,季純純離去,呂彩梅很樂意幫她收拾善後,拿了幾封無關緊要的信件走進協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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