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丁千柔
像他這種人合該是她最討厭的,可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一點也不討厭他,反倒還覺得這男人有趣得緊。
「姑娘,你快回去吧!這郊外入了夜是很危險的。」莊曉夢再次提醒她。
「你明知道現在那痞子大概會翻了整座城來尋我,你要我如何回去?」胡蝶雙手一攤,把問題給踢了回去。
「這——」莊曉夢沒想到這一點,當下也想不出話來反駁。
「別這呀那的,現下最好的方法就是讓我跟著你,有個伴也比較安全一點,饕餮你說是不是?」胡蝶打定主意賴上他。
饕餮似乎也欣然贊同這主意似的猛點頭,畢竟聰明如它,打從看了那男人在客棧的表現後,就知道這一路上,有了這個男人跟著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它主人惹出來的麻煩事又多一個人可以分擔。
「這不行——」
莊曉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胡蝶打斷,「為什麼不行?看你走的這方向應是要上京的沒錯吧?」
「是的。」莊曉夢直覺的承認。
「那就沒錯了,我也剛好要到京城。」胡蝶說得理所當然,好像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
「可是——」莊曉夢連連搖頭,他不是一個善於言詞的人,這一急口中的話更是說不完整。
「別可是了我們就這麼說定了。」胡蝶根本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
「真的使不得!」莊曉夢嚇得冷汗直流。
「為什麼?」
「我們根本是陌生人。」
胡蝶笑笑。「這還不簡單,我知道你叫易醒,而我姓胡古月胡,單名蝶,你可以叫我小蝶或是蝶兒,至於我身旁的這位一臉苦瓜樣的紅眼白猿叫饕餮就是傳說中最愛吃美食的『饕餮』那兩個字,這樣你還有問題嗎?」
「我們——我們孤男寡女——這樣——這樣相伴而行——」他結結巴巴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誰說我們是孤男寡女了?這兒不是還有饕餮在嗎?你這種說法很不尊重它喲?你可得向它道歉才是.」
胡蝶指了指她身旁抬頭挺胸、一臉認真的看著他的紅眼白猿,可笑的是他竟然覺得白猿好像是認同她的話一般的點點頭。
「是的!我道歉。」莊曉夢的道歉就這樣莫名地脫口而出。
這一出口他才發覺自己竟然向只白猿道歉?!瞧大白猿竟是一臉恩賜的點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他的道歉這——
天!誰來救救他?莊曉夢頭疼的撫著額頭,這根本是兩回事,他明明說的是結伴而行的事,怎麼說到最後變成他在道歉?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相伴而行對你一個姑娘家的名聲會有很大的影響的!」他總算一口氣把想說的話給說出口。
「謠言止於智者,我們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俯仰不愧於心,才不怕別人說些什麼呢!除非你——」胡蝶故意把話說一半,可那眼神明明白白的補上了她沒出口的話。
「不!我可沒有一點非分之想!」莊曉夢連退幾步,臉上霎時黑了一半。
他雖不是至聖賢人,可禮教的觀念總還是有的!雖然紅衣姑娘生得是機靈可人,但是他也不可能就此生出任何不該有的念頭。
「這不就好了那你還有什麼問題嗎?」胡蝶雙手擊掌,瞪眼微笑道,一臉大勢底定的模樣。
莊曉夢無話可說,至此他終於明白,要和這鬼靈精怪的姑娘比唇槍舌劍,他這輩子大概是無望了。
麻煩!他早就知道她是一個麻煩!
月明星稀,暮春時節的晚風仍寒。
他們總算在日落時分找著一間破廟,有一片可以遺風蔽雨的屋瓦,不至於餐風露宿於野外。
莊曉夢對住破廟或野地並沒有很大的堅持這一路上,他仍在猶疑到底去不去京城,途中也不知道在野外待上幾個夜晚,只是現在身旁多了一個姑娘,怎度也不能讓個姑娘家就這樣睡在外頭吧!
看樣子!這姑娘在抵達京城前是決意跟著他了。
趕明兒入城他還是雇輛馬車上京好了,這一來省事,二來也省時。
打從自任彪的口中知道神廚帖後,他就為了上不上京城一事、心煩不已,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燒陶師傅,料理界的風風雨雨早就不是他所能插手管的。
可為什麼他的理智如此的告訴自己,他的腳步卻停下下來?
他這趟回京城為的是什麼?他不是早就打定主意把過往的一切全給放了、忘了?那他為何執意走這一趟路?
人不都說傷了心就會絕了情,為何他總學不會絕心絕情?
他獨自一人避於鄉居求的是無心無情的生活,可他還是拒絕不了任彪的熱心,讓他進入他的生活,也打他那兒間接的知道了神廚帖的事。
早該忘了的,早該不理會的,可偏一知道,卻又掛上心頭。
就像那率性機靈的姑娘,他不該多事的,卻偏偏放不下。無風無波的平靜日子,為何對他來說這麼的難?
「喂!你不會打算這麼一路都間不吭聲吧?」胡蝶笑意盈盈、鳳眼流轉,不客氣的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姑娘,你不該坐得這麼近的。」莊曉夢微皺眉頭,不自在的拉開兩人的距離。他並不是性好脂粉之八,雖然他接觸的姑娘家不多!對女兒家的性子也知曉不多,但他明白,這直來直往的姑娘實屬少見。
她的舉止雖不似青樓女子的輕佻,可說她是好人家的女兒,她的行為也未免駭世。畢竟尋常姑娘會主動纏上一個陌生男人,和他結伴同行嗎?
「你是做什麼營生的?」胡蝶一點也不在乎他的舉止,仍是逕自再靠向他身旁,還拉起他的手,好奇的仔細打量起來。
莊曉夢心下一驚,連忙將手抽回來。沒想到這一抽,卻將來不及放手的胡蝶整個帶進他的懷裡霎時.撞飛了他原本自持的神志。
「我
這樣的接觸是非常不合禮教,但好笑的是,本該羞赧的姑娘一臉的笑意盈盈,反倒是大男人像是一臉被人輕薄一般,飛紅了雙頰。
「拜託!你又不是皮嫩角肉的僧,而我也不是等著吃你的蜘蛛精,瞧你臉紅成什麼似的。「胡蝶輕拍他的臉,賊笑飛上她的眼稍。
這男人,著實好玩。
「你別玩了」莊曉夢將頭偏開!眉間烏雲盡攏。
胡蝶低下頭,「你生氣了?」那聲音竟有幾分哽咽!身子也微微抽搐著。
莊曉夢怎麼也沒想到,這活潑的姑娘會說哭就哭,眉宇間的烏雲剎那間從驚慌轉成自責,迅速的攏上他的心頭。
「你可別哭!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他手足無措的呆立一旁,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只得傻傻的看著大白猿。
饕餮搖搖頭,雙手一攤臉上寫著它也沒辦法。
「你別哭,我承認是我不好,口氣凶了些。」莊曉夢歎了一口氣。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她的聲音由捂著臉的手中透出,多少變得有些扭曲,但還是聽得清楚。「是廚師嗎?」
「你怎麼會這樣問?」莊曉夢、心中一驚,口氣不覺又沉了下去。
「你幹嘛這麼凶來著?我只是聽說最近好多廚師都往京城裡去,順口問問罷了!」胡蝶的聲音很是委屈。
「對不起!我只是——」莊曉夢歎一口氣,面對她,他怎麼老是說錯話?「我是個燒陶的師傅。」
「燒陶?難怪你的手像是在火旁待上許久的人。」胡蝶明白的點點頭,一抹思慮掠過她的美眸。她抬頭看一眼莊曉夢,一時間忘了她在假哭。
「你——」莊曉夢又驚又疑的對上她明亮的雙眸,眼中哪有一絲淚意?
「你根本沒哭乎?」
胡蝶吐吐丁香小舌,看來是瞞不下去了。她柳眉一挑,乾脆撒賴的說:「難不成你希望我哭?」
這教莊曉夢承認不是、否認也不是,只得挫敗的歎一口氣!「為什麼是我?」
天下之大,萬民者眾,為何她什麼人不找偏找上他?
「因為我喜歡你呀?」
她的話讓莊曉夢臉上又是乍紅還白,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似的動也不動,可始作俑者話一說完,就像惡作劇的小孩般,逕自吹著口哨,不再理他。
一隻手突然輕輕拍上他的肩,似是在安慰他。
他猛一回頭,對上的是雙火眼靈目,安撫他的竟是那隻大白猿!
這姑娘怪,就連她的白猿都不尋常,他到底是遇上了什麼人?
還有,那一如多年前記憶中的話——
她會是她嗎?
第四章蝶舞·翩翩
清晨的空氣還有幾分濕冷,晨霧迷迷濛濛的在林間輕攏。
胡蝶躡手躡腳的來到破廟附近一條清澈的小河,邊望著微微反射著晨光的清流,她也不多想的脫掉鞋子赤腳就涉入水中。
「哇!」足下的清涼讓她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饕餮你也下來嘛!很舒服的。」她伸手招呼大白猿。
饕餮連忙搖頭,看來它對清晨冷冷的水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怎麼不跟破廟那『沒發的鮑魚乾』結拜算了,兩個都一樣掃興。」她撇一下嘴角,有些不滿的瞪了饕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