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丁千柔
「爹、娘,由風少爺捎來的信看來,冷梅在他身邊,當是無事。」雪松安撫的說。「就是在他身邊我才擔心!」年老爺皺起了眉頭,「原本以為他是個不可多得的東床快婿,想允了他和寒竹的婚事,結果他竟修書要娶冷梅,這種朝三暮四的人,說什麼我也不會答應這一門婚事!」
這風馭飛真是好大的膽子,日前才派人上門提親,這會兒竟又改變心意,說要娶冷梅,他以為他是上市場買菜,還挑三撿四的,那姓風的可以當他自已在買菜,可不表示他就一定要賣女兒!
以年家的家產,和女兒的姿容,他們又不是非攀風家這門親事不可!
「爹,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眼看冷梅的生辰將到,眼前最重要的事還是盡快把冷梅帶回來再說。」雪松要年老爺先息怒。
「對、對、對!先把梅兒帶回來,她一個人在外,我真的不放心。」年夫人也急急的附和。「爹、娘,我看就由孩兒親自下蘇州一趟帶回梅兒。」
「對!松兒對南方熟,一定能很快帶回梅兒的,就這樣了,松兒,你就走一趟,一定要把梅兒快點帶回來,不看著她,我真的不放心。」年夫人一心只想找回冷梅,也不等相公有任何意見,便急急的開口。
「好吧!你娘都這麼說了,松兒,你去就是了,只是記得路上小心一點。」
年老爹叮嚀。
「是!孩兒這就準備!」
雪松行了禮,轉身便要離開;一直沒開口的寒竹卻在此時出了聲:「等等!
娘,女兒也想一道去。」
這話一出口,頓時讓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這是因為寒竹一直是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繡花和讀書,就不見她對什麼感興趣過的人。
「寒竹,為什麼你想去蘇州?」年老爺大惑不解。
「我只是想去弄清楚一件事罷了!」寒竹落寞地回答。
第六章
蘇州風揚山莊
年家是京城首富,是以年冷梅看多了富麗堂皇的宅院,話雖如此,這風揚山莊的精緻典雅,仍讓她大吃了一驚。
在冷梅所居住的京城,園林多是北方式的,也就是高閣長廊、富麗堂皇的雄偉;而眼前的風揚山莊,則全然是南方的小橋流水、剔透玲瓏的娟秀。
冷梅和風馭飛搭船在蘇州城外的風陵渡口上了岸,換馬一路來到風揚山莊,由於冷梅不識馬術,便由他領著她共乘一馬。初時,冷梅也曾覺不妥,但在風馭飛的堅持下,也只得妥協。她暗暗安慰自己,反正現在的她扮的是男裝,兩個男人共乘一騎應是無妨,就算給人見著了,應該也不會說什麼話才是。
這馬才來到風揚山莊外,冷梅便明顯感受到風家在蘇州城的地位。他們才一入城,便處處有人必恭必敬的朝風馭飛喊著風少莊主;而凡是女子,也必是翹首以盼,顧影流轉、頻頻回首不忍離去,這情形,一點也不下雪松哥出現在京城的騷動。「唉!長得好看的男人真是吃香。」她一點都沒有發現自己把心中的話全說了出來。
「是嗎?」他低悶聲中似有些笑意。
「本來就是,」反正都被聽到了,冷梅便高談闊論起來。「雪松哥也是這般,走到哪裡總是有人投以愛慕的眼光,反正像你們這種人,只要老闆是女的,買菜不用說都會送蔥,買肉還會打折。」
「你這話是打哪聽來的?這形容詞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回他真的笑開了。
他知道這話兒大概是她打市井聽來的,不然以她的身份,哪裡會知道買菜、買肉的事呢?
「我……」
冷梅正要辯說,這風揚山莊已到,或許風馭飛回來的事已傳至山莊,只見山莊大門敞開,一排下人排排而立。
風馭飛在門前勒住了馬,一個翻身便俐落的下了馬,留下冷梅在馬背之上,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微瞪大了眼睛。
他不會就這樣把她留在馬上吧!她可不懂得怎麼下馬,這馬又這麼高,要是一個不小心,她可能就真的活不到她的生辰--死於落馬。
風馭飛似乎由她臉上的表情明白她的想法,他溫柔的一笑,伸手一把將她抱下馬,還不忘輕敲了她的頭一下,似是輕責她對他的沒信心。
「小傻瓜,我怎麼可能把你留在上面?」「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忘了我,我可是第一次不是由雪松哥帶我騎馬,萬一你要真忘了我,那我可除了用摔的之外,再也想不出任何下來的法子。」冷梅一臉的認真。
「你和你哥哥會共乘一馬?」他聞言莫名的蹙起眉頭,似是有些不悅。
冷梅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讓他這般臉色丕變,還道是他不相信她的話,「不是曾經共乘,而是一直以來就只有雪松哥會帶我騎馬,你也知道我不擅騎術,真要上馬,也只得由雪松哥帶著。」
「不許。」他突然出了聲。
「不許什麼?」冷梅不甚明白他情緒的轉變。
「不許和別的男人共騎!」他語氣緊繃的命令。
「我當然不會隨便和別人共騎,可是雪松哥是我的哥哥,他哪算得上是別的男人,若真要說是別的男人,你才是別的男人。」冷梅不服的說。
這個男人也管太多了吧!而且說的話一點道理也沒有。當初,她想另租一輛馬車,是他堅持不要,這會兒竟然怪起她來了?
「我才不是別的男人,我是……」
「是什麼?」冷梅等著他說下去。
「是你的馭飛大哥。」
雷翔宇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一下子讓冷梅的注意力全落在他的身上。
「翔宇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那一天你怎麼連再見也不說一聲就走了?」
冷梅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問題。
「大哥那天有事,所以先走了,你不會生氣吧?你這一路一定累了,我請人帶你去梳洗休息一下,你說好不好?至於我會在這兒,是因為我找馭飛有事,不介意我借走他吧?」雷翔宇用壞男人的口氣笑笑的說。「他又不是我的,說什麼借呢?不過,翔宇大哥,你可得小心一點。」冷梅一臉認真,看得出她不是在開玩笑。
「小心什麼?」雷翔宇順口問。
「他大概是趕路太累了,脾氣有點怪怪的,要是他又突然生氣了,你可得原諒他,我想他不是有意的。」冷梅好心的說。對於風馭飛剛剛的反常,她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個原因可以解釋。
這話一出口,當下風馭飛和雷翔宇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奇怪,其中雷翔宇只微愣了一下後立刻放聲大笑,正確說來應是仰天狂笑。
「有什麼好笑的?」風馭飛的臉難看極了,口氣更是少見的火爆。「嘴張這麼大,小心風沙!」
雷翔宇對冷梅擠了一下眼,然後又看了看風馭飛臉上的表情。「原諒你,因為我知道你『累瘋了』。」
**冷梅這一路行來也算得上是風塵僕僕,但或許是初出遠門,對眼中所見之事物皆存有一份好奇,稍稍梳洗,躺在床上竟怎麼也無法入睡,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冷梅便捺不住的起身。
她推開房門,向四周望一望,在確定沒有人會理她之後,心中打定了主意。
風揚山莊的園林設計極為精巧,層層疊疊的,讓人在山窮水盡之時還有柳暗花明之喜,她方才跟著下人一路曲曲折折的走來,雖是只窺一角,已覺奧妙不已,這會兒不如來探一探究竟,也好開開眼界。
她沿著房前的長廊,憑借剛剛的記憶來到了中庭的天井,天井四周的牆上開有許多的漏窗,漏窗外看不到什麼惹人的景色,只是看見了更多的漏窗,在層疊的幾片曲折之後,在長廊的盡頭便窺見內院的園景一角。
她看見以天井為中心的四周有不少石牌、匾額,其上落款的儘是雁池、書館、鳳池、掬茗亭、迎風閣、復斯樓、陽雪酒肆……等等,一看也知道這是各院的標的。突然,一塊約一人高的太湖石引起了她的汪意,不是因為這少見且價昂的太湖石對她有什麼吸引力,而是因為其上鏤刻的兩個大字——
梅嶺!
她聽人說,南方的園林多用梅花造景,品種繁多得不勝枚舉,以風揚山莊園林的精巧不凡,這座喚作梅嶺的園子定搜羅了不少的珍貴品種。
打小她便對這和她名字相同的花兒有偏愛,現下發現了這莊子中有梅園,怎不讓愛梅成癡的她心中狂喜,當下便選定了梅嶺作為她的目的地。
梅嶺使的是障景的手法,一入了園,便看不到任何的圍牆,因為這圍牆皆以假山沿牆堆棧,山上再以各式梅花栽植,一眼望去,竟似身入滿山梅林,真不辱其「梅嶺」之名。
時值大寒之時,園中百梅齊放,千樹萬樹梅花開,應和著白雪皓皓,竟是滿園白雪和梅花瓣捲著清冷的梅香共舞。
此情此景,引得冷梅不覺興致大發,一張口便輕聲唱來:「春才幾日,早數枝便開,笑他紅白。仙徑曾逢,萼綠華來記相識。修竹天寒翠倚,翻認了、暗侵苔。縱一片、月底難尋,微暈怎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