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丁千柔
雪松撕下自己的袖口,皺著眉頭狠心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布上寫了幾個字。
「我要親手殺了他!」
「殺了他!」白定樵大驚。
「沒錯!我要殺了他。當然我也知道我不一定殺得了他,但是我情願帶著我的孩子死在他的手中,也好過讓我的孩子過著像他那樣的生活。」
「雪松…」
雪松搖搖頭的打斷白定樵的話。「你幫我交給他,然後離開這個地方不要再回來了,也忘掉在這裡發生過的一切事槽吧!」
雪松將手中的血書交給了白定樵,然後頭才不回的轉身離去。白定樵看得出雪松臉上的決心,被火凜天傷得太深的她,現下是不可能聽得下他的勸。看著雪白衣袖上鮮紅的令人怵目驚心的幾個字——
斷魂台上,不見不散。
風好冷,雪好狂,但最冷的是人的心。
真的要把這「血書」交給火凜天嗎?
白定樵一再看著手中殷紅的字跡,他彷彿還可以看見雪松寫這幾個字時臉上決然而不顧一切的表情。
她真的想殺了火凜天嗎?
他知道火凜天對她做了許多不可原諒的事,但是,她掏空所有情感愛火凜天,她怎麼能夠狠下心來奪取對方的生命呢?
若換成是他,真的手刃自己心愛之人的性命,那他情願殺了自己,因為殺了自己最愛的人不啻是殺了自己的心。
人若無心,又要怎麼活呢?
雪松真若是殺了火凜天,那她還活得下去嗎?
這個念頭讓他一陣心驚,身子猛然一震,「眶當!」的叫聲,從他的腹中掉出了一樣東西,他低頭一瞧,卻發現那是在他前來火雲堡的時候,那神秘老人送他的惟心守魂玉。
白定樵彎身拾起了這拇指大的白色珠子,無意識的在手中把玩著,不覺有個疑問上了心頭——
這一方白玉中的心字是如何鑲上的?
他將珠玉在手中翻來翻去,就是看不見有任何接縫的痕跡,就像這心字是自然在玉中生成,看來要將這心率由玉中取出,非得碎了這塊奇玉不可……
碎了這塊奇玉!
白定樵像是突然領悟的笑了起來,他悲慼的對天大喊:「你這璇璣子,我真不知你是在和我還是和命運一同開我玩笑。你是想告訴我,沒有了心,這玉也不成玉;而人若沒有了心,這人也不再是人嗎?而火逢天是雪松的心,沒有了火凜天,就算我帶著雪松天涯海角,雪松也不會是完整的雪鬆了嗎?」
問蒼天,蒼天無語。
白定樵靜了下來,這玉給了他領悟,卻也碎了他的夢,因為這樣的領悟只是讓他明白,此生此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他愛著雪松,可是雪松不愛他;雪松愛著火原天,而火凜天……
說真的,他不瞭解火凜天這個人,雖然他算是他的哥哥,可是他真的一點也不瞭解他。不瞭解他的一舉一動,不瞭解他的所作所為,也不瞭解他的心!
既是不明白他的心,他又怎麼知道火凜天愛不愛雪松呢?
火凜天對雪松真是無情嗎?抑或只是他的生存環境讓他不明白什麼是清?
他無心去想這些問題的答案,也不能想。因為除了火凜天他自己,又有誰知道答案是什麼?
而他明白的是,如果雪松真的殺了火凜天,那她斷然是活不下去了。
白定樵心痛的閉上了眼睛,腦海又隱約浮起那個初偶雪松的情景……
真是苦要情絲斷!
他這一輩子自以為坦坦蕩蕩,從來就不曾欠過人什麼
,但他知道,他至少欠火凜天一份愛,一份因他白定樵的出生而自他身上奪走的愛。
欠的就該還,他會還火凜天一份情的……
斷魂台上風冷雪狂,北風狂嘯如號,悲悲切切涕泣。
雪松換回了男裝,狐裘白錦的「澳雪」再一次的重現世間,除了幾許消瘦。幾絲悲涼,這「年雪松」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只是她心中明白,那個「年雪松」已死,這世上已無「澳雪公子」這一號人物,而她,充其量只是個擁有外表,內心卻大不相同的年雪松。
她抽出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她的月魄劍,那仿若龍吟的清亮聲響,說明了這是一把神兵利器,用這把劍使出她的雪愁劍法可以讓這套劍法更凌厲,要打贏火凜天也更有勝算。
她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反手又把月魄創收了起來,然後從懷中拿出一把普通的小刀,這把刀只是尋常的月牙刀,但對雪松來說卻有著很大的意義。
這是火凜天送她的月牙刀,刀上還刻有她的名字。
雪松將這月牙刀舉到嘴邊吻了吻,淚輕輕的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至刀柄,染濕了她的名字。
這是他送她的禮物,是定情的刀子,也是斷情的刀子。用這把刀來殺他,對她來說才是最合適的吧!
她輕撫著自己的小腹,悲傷的眼中滿是母愛的光輝,她像是怕擾了他般輕聲的說給她腹中的小生命聽。「我怎麼能讓他來傷害你呢?我不能讓他把你變得同他一般,永遠生存在黑暗之中,就算我們一起到了黃泉,娘也會緊緊的抱著你,做你的光明,讓你不會被黑暗吞噬,你說好不好?」
原諒我!原諒你這個無能的娘吧!
遠遠的腳步聲讓她伸手抹乾了淚痕,她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前來赴約的火凜天。
「你來了。」雪鬆緊握手中的月牙刀。
火凜天不說話,只是手一鬆,讓雪松的血書隨著風在他們兩人之間如雪花放上下起舞,空氣中,只有呼嘯的北風聲。
「你知道我約你來是做什麼的嗎?」雪松冷聲的打破兩人之間的靜默。
火凜天微微的點點頭,仍是不說一句話。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雪松的語氣有些不穩。她不該抱有任何希望,可是他的沉默竟是那麼的讓人難以忍受。
火凜天只是靜靜的搖搖頭。
大雪讓雪松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她不用壽也知道火凜天一定是冷冷的訕笑,用他一貫的譏消和嘲諷看著她的掙扎。
「你真以為我殺不了你!」
雪松抓著月牙刀,一個縱身,「冷雪做霜」已出了手。這月牙刀雖不適合使劍,但需知高手多能抓技成劍、摘葉傷人,以雪松年紀輕輕就能成為天下四公子之一,這普通的月牙刀在她的手中比起利器也不逢多讓。
火凜天只是一個旋身下腰就躲過了雪松的攻擊。
雪松不死心,一連的使出「飄雪飛花」、「冷雪泣霜」、「月落雪山」、「風吹瑞雪」……等一連串的招式。
她早和火凜天砌磋過武功,也知道這幾招要取他的性命根本不可能,尤其她手中拿的又不是月魄劍,要傷他半分根本是難上加難。
可是見他像是不屑的只是防守,雪松當下心中也有了氣,「你為什麼不出招,是不屑和我打嗎?這刀雖不像月魄劍削鐵如泥,可刺中了也會要人命的。」
她加快了雪愁到法的速度,一下子那刀影像是千萬片狂雪一般向火凜天狂掃而去,逼得火凜天連連退了好幾步。
雪松對火凜天的狼狽冷哼一聲,「你注意了,這就是我雪愁劍法的最後一式——『雪無窮愁』,我從突沿有使出這一式,是因為這是不死不休的招式。你是第一個,也會是唯—一個死在這一招式中的人。」
雪鬆手勢一變,以削轉切,這月牙刀竟像是有生命一般的活了過來,不論火凜天如何閃躲,這月牙刀總是緊緊相隨,似是非見血不罷休。
火凜天突然腳下一亂,那月牙刀就在這電光石火間沒入他的胸口,飛濺的血染紅了覆著白雪的大地。
雪松一心只想要殺了火凜天,可當她感覺到熱燙的血濺上了她的臉時,她不由得發出心痛的哀鳴,那聲音就像是受重傷的野獸一般的淒厲。
她跪到了火凜天的身邊,將他的頭捧進了懷中,淚水奔流的速度太快,連狂風都來不及吹走,有不少就落在火凜天的臉上。
「我真的不想的,可是你逼得我沒有辦法,你要傷害我們的孩子、我的家人,我真的不能再忍下去了。」
她顫抖的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胸口,那兒的血正逐漸的擴大中,「很痛吧!一定很痛的!你忍一忍,一下子就過去了,不過你不會孤單的,我會帶著孩子一起陪你。我知道我救不了你,可是至少我還能陪著你,好不好?或許在黃泉之下無窮無盡的時間中,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我是真的愛你,沒有任何理由、任何藉口,就只是愛你。」
「我就知道你會做這樣的選擇。」一直默不開口的火凜天終於出了聲,可是他的聲音卻是白定樵!
「你怎麼……」雪松不解的睜大了眼睛,她伸手往火凜天的臉上一撕,一張人皮面具就順勢被她撕了下來,而面具後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定樵。
「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你的心是這麼的美,他一定會發現的。」白定樵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即使身體上是這麼痛苦,他仍對雪松溫和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