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丁千柔
方宮律平靜的掃了眾人一眼,原本交握而撐在下額的雙手輕輕的放下,就像是法官下確定判決敲下法槌一樣的宣佈了最後的結論。
「我想,這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四票對二票,這件案子不列入我們執法天使的行動中。」
※※※
坐在法醫辦公室的徵律,靜靜打量著手中有關那件離奇案件的分析報告。
一場完美的如開心手術的殺人法,差的就是被害人的那一顆心臟,到底兇手要那一顆心臟做什麼?
是為了器官移殖嗎?
可若是為了器官移殖,何必把屍體釘在那麼顯眼的地方,而切還用令人測目的十字型釘在樹上,這彷彿是兇手刻意的等待別人走進他所設計的遊戲而做的安排。
還有,那張心臟部位的紅心三,這又表示什麼意思呢?
她翻著手中的檔案,一張死者臉部特寫的照片出現在她的眼前,死者眼中的恐懼一覽無遺,彷彿是受到極度的驚嚇而死,這又表示什麼?
死者身上沒有其他的外傷證明死者在死前曾遭兇手的凌虐,這可能表示死者是在清醒的情況下,親眼看到兇手取走自己的心臟嗎?
徵律搖搖頭,否決掉這個假設。如果死者是清醒的,應該不會毫無抵抗,身上應該會留下外傷;且死者身上也無麻醉藥反應,否定了兇手以局部麻醉死者。
那兇手到底讓死者看到了什麼?還是兇手另有什麼樣的方法,讓人只能乖乖的任其宰割而無力反抗呢?
「方法醫,這是你的包裹和玫瑰花。」負責收發文件的於姓工友手裡捧著一大束的鮮紅玫瑰和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來到了徵律的桌前。
「這是什麼?」徵律皺起眉頭。
「有人在收發室留下這些樂西,上畫寫明是要給方法醫你的,所以我就替你送來了。」
工友早就見識過徵律的冷漠性格,他看她一點也沒有接過的意思,就把手中的玫瑰花和盒子往她的桌上一放,聳聳肩的轉身就要走。
「你把這些東西退回去。」
工友暗暗覺得徵律很難伺候,一般的女人收到禮物不都是很高興的嗎?就她一臉像是被人倒了八百萬的會似的,難怪她在這兒是出了名的冷血女人。
想是這樣想啦!他回答的時候還是一臉的笑容,沒辦法,在司法界待久了,即使是一個工友也知道,做人要圓滑,少樹立敵人,畢竟人生何處不相逢?
「這很難,我剛剛來的時候就發現這東西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留下的。」
徵律點點頭,算是聽明白了他的話。
她把眼光轉向桌上這一大束的紅玫瑰,那沁甜的香氣一向是她最喜歡的,是誰會知道她喜歡這種名為「火色天使」的紅玫瑰,而且送來這麼一大束呢?
她打開夾在花束中的卡片,上面並沒有任何的署名,只有一排由電腦列印出來堪亭流體字形的精美文字——
你的心是我永生的罪愆
罪愆?徵律在嘴中輕念著,讓這音節在喉際輕輕的震動,像是品味也像是在沉思,她慢慢的閉上眼睛。
有誰會做這樣的事呢?一個總是溫和多情的身形閃過她的心中。徵律為自己最近常常想到駱天恩而皺起眉。
她認識駱天恩又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以前他從來就不曾這樣影響過她的心,為什麼最近她會變得這麼反常,這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還是,她以前只是習慣在想起他的時候把他和羽兒畫上等號,而現在沒有了羽兒做緩衝,他在她心中出現的次數和比例,才會高得引起她的注意?
該死的!她一點也不想在情愛中沾得一身是非啊!
徵律拿起桌上包得精美的盒子,那冰涼的觸感,引起她的好奇。她拿起桌上的美工刀,利落的拆了外包裝,然後將裡面盒子的蓋子打開。
才一打開,一陣乾冰的白色輕煙裊裊向四周散了開來,徵律好一會兒才看清楚盒子內的東西,她猛然刷白了臉,感覺乾冰的冷意似乎襲上了她的心頭。
因為,在盒子中的竟然是一顆還帶著少許血的心臟!
以徵律這些年的經驗,就這麼一眼,便可以讓她斷定這是一顆人的心臟,而且是一顆保持得非常完美的心臟。如果她喜歡賭博的話,她會押上她全部的家當,來賭這顆心臟一定是那個死者離奇失蹤的心臟!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兇手把這個心臟送來給她到底是何用意?
她知道在變態心理學中,有些精神異常的罪犯,會把殺人當遊戲,然後設了各種提示來進行整個遊戲,如果就她現有的資料來看,這個兇手種種的佈局都符合這樣的推論,只除了一點——
兇手為什麼找上她?是因為她是這案件的法醫嗎?兇手在電視上看到她,所以把她設定為他的假想敵?
桌上手機突來的振動,把陷入沉思中的徵律驚出一身汗,她看著手機的樣子,就像是那手機變成了一條毒蛇般。
根據一般的驚悚電影,這電話很可能是兇手打來宣示遊戲開始了。
想起那個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東西直接送到這裡,那就算兇手知道她手機的號碼,她也不用感到太訝異。
徵律深吸了一口氣,接通了手機,還沒來得及開口,方商律的聲音就氣急敗壞的傳了過來。
「天殺的!你怎麼這麼久才接?」
雖然方商律的口氣算得上是很沖,可聽到了她的聲音,卻讓徵律暗暗的鬆了口氣,也暗笑自己胡思亂想,這是現實,又不是演電影!
「什麼事這麼急?」
「你現在快點來到市立游泳池,那個變態殺手的第二個被害者出現了。」
方商律的話讓徵律關上盒蓋的手停在半空中,那本來襲上她心頭的寒冷,在剎那間凍結了她體內的血液。
※※※
由於這件案子是台灣少見的變態殺手謀殺案件,所以,檢警當局幾乎是立到封鎖了現場,除了相關人士外,閒雜人等一律隔絕在外。
不過,台灣媒體消息也不是普通的靈通,徵律的公務車才來到了市立游泳池的門外,就被大量的記者團團包圍。
「聽說這個被害人和五號公園的被害人都是同一個兇手所為,法醫你的見解如何?」
一個約是新手的女記者,大概是不明瞭徵律的性格,還以為自己搶得快,得到了優先發言權,殊不知其他的記者根本不敢問,就是在等著看著有沒有哪個菜鳥敢先開口,好坐收漁翁之利。
「我都還沒看過被害人,你問得也太早了吧!」徵律冷冷的看了那女記者一眼,不想多說什麼的繞過她,四周的人們也像是怕了徵律身上的冷意而紛紛退開。
女記者發揮新聞工作者為了新聞勇往直前的毅力,不死心的追著微律,一路上推開了好幾個人,還差點撞倒了一個抱著小兔子來看熱鬧的民眾,終於追上了徵律。
「那法醫你可以確定五號公園的死者是被謀殺的吧?」女記者就是不相信她不能從徵律口中套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難道你以為那樣子的死法還可能是自殺嗎?」
徵律的話讓在場的人想笑卻又不敢笑出來,只得忍得幾乎快內傷,而那個女記者的臉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像這樣的事,不知道檢警單位是否已有了腹案,不然如何對社會大眾交代?」女記者不甘示弱的將問題的角度切入得異常的尖銳,想挫挫徵律的威風,也好扳回一點面子。
「小姐,你似乎搞不清楚狀況,我是一個法醫,這樣的問題你問錯人了。」徵律的語氣不耐到了極點,冷冷的掃了女記者一眼後,就頭也不回的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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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到裡面,方商律急急拉著徵律往游泳池邊走去,也許是心急讓方商律忘了她那比男人還大的腳步,讓徵律在後面追得好辛苦。
泳池中的水清澈的可以看到粼粼水波下雪白的磁磚,當然也可以看到水池中那像鬼魅般的女屍,在水中半浮半沉的飄著。
死者看得出是個年輕的長髮女人,她的頭髮飄浮在水中,就像是梅杜莎有生命的蛇發般不停的飄動著,而她的姿勢,讓徵律幾乎第一眼就肯定,這名死者和五號公園的那一名死者是死於同一個兇手的手中。
因為,她們都是雙手張開,雙腳併攏的呈現十字架的形狀!
「是誰發現的?」
「是管理員。」方商律皺著眉。「這是一個每逢二、四、六才開放的室內泳池,所以,游泳池從禮拜六晚上九點半之後就關閉,直到管理員今天來清理時才發現。」
「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嗎?」
「兇手似乎不想隱瞞死者的身份,和上次一樣,死者的皮包就在附近,所以,已經可以確定死者是已報失蹤,一間婚紗公司的二十八歲負責人林珍珍。」
徵律原本還想問些話,但是現場調查人員在采證後已將女屍由水中撈上岸,於是徵律和方商律也就打住了她們之間的談話,一同走向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