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丁千柔
「是嗎?」方征律只是淡淡的應了聲,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現在在地球的哪一個地方都好,就是不要在這兒。
「對了!如果妳親自執刀的話,這個患者或許真的還有一絲機會。」醫生一臉的期盼,能參與方征律這在外科幾乎成為傳奇人物執刀的手術,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擁有這種運氣的。
方征律歎了口氣,縱使她心中有一百、一千個不願,但面對著她最疼愛的羽律的祈求,和盼安驚恐的雙眼,看來這渾水她是非蹚不可了。
但是做歸做,狠話還是得先說在前頭,「我先聲明,我只能盡力,你們還是要有心理準備,畢竟這幾年我習慣的是把人分開,而不是接回去!」
羽律哄睡了哭鬧不已的盼安後,才想起有好一段時間都沒看到衛焰,於是她問遍了醫院中的人員,好不容易才在醫院的中庭找到他的身影。
天空的烏雲濃得擋去了所有的陽光,一陣陣的風不尋常的刮弄著,捲起了庭中紛紛的落葉,蕭瑟的在空中盤旋飛墜。
衛焰像是石像般動也不動的仰望著天空,狂風不停的拉扯著他的衣袖,他的身形看來是那麼的落寞,就好像全世界的重擔都壓在他的肩上。
他那疲累的樣子,讓羽律看了好是心疼。她走到他的身旁站定,他低頭看向羽律,然後將頭埋進她的胸口。他沒有說話,可是,他的不出聲比他平常的咆哮更讓人心痛。
羽律像母親撫摸孩子般輕輕的撫著他的頭,她知道他心中的激動,因為他額際的青筋跳動是如此的劇烈。
「妳知道嗎?根據目擊證人的口述,那孩子大概是為了救他妹妹才故意衝向車道,好引來眾人的注意力。」他在她的胸口悶悶的說。
「他真是一個好哥哥。」
「該死!他只是一個小孩子,那些人竟然連這麼小的小孩子都不肯放過!」
稚子何辜?那些人竟然手段如此凶殘!
「我們生存的世界不是個烏托邦,現實有時是很殘酷的。」羽律是單純,可是在司法界工作了這麼一段時間,她也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是完美無缺的。
「我們的司法體制到底出了什麼錯?」衛焰將自己的身子拉離了她,恨恨的一拳撞打在身旁的樹幹上。「如果那孩子信任我們的法律,而不是東躲西藏的讓人追殺,今天,他也不會躺在那裡生死未卜。」
「可是,我們的社會就是存在著太多的死角,總是有著像林騱東這種壞事做絕卻仍逍遙法外的人,也難怪我們的司法制度總是讓人質疑。」
「檢察官的存在,就是為了行使國家的行罰權,如果像林騱東這樣的人都可以不接受法律的制裁,那我還做什麼檢察官?」衛焰忍不住又撞了一拳。
他謝絕了龍原濤高薪的提議,情願成為龍原濤口中的廉價「司法勞工」,為的就是一股對正義的熱情和期盼,可是,看看他得到了什麼?
「起訴林騱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牽扯的案件數都數不清,可是,從來就沒有被定過罪,他太聰明了,想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是很困難的。」羽律不捨的拉過他的手,心疼的發現他的指節上已出現血痕。
「難道就讓他再囂張下去?」他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反抓住她冰涼的手,輕輕的靠上他的臉頰,然後閉上眼晴,感受那清涼冷卻他如火燒般的思緒。
她如何能不愛上這外表雖然火爆,可是內心卻是如此善感的男人呢?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執法天使的存在就是為了這個。」
羽律的話說得很輕,可是,衛焰的反應卻像是如雷貫耳,只見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好不容易稍稍平撫的眉頭又蹙了起來。
「妳別告訴我,妳身為司法界的一分子卻認同那一群妄法之徒的作為!」
「可是你不覺得,或許要讓林騱東接受法律的制裁,可能只有他們的方法才做得到。」羽律可以明白衛焰的執著,可是,有時候非常情形要用非常的方法,不是嗎?
「法律就是法律,如果我們自己都不相信法律可以保障我們,那法律就只是具文,還有什麼意義可言?」對他來說,依法而行才是正確而唯一的道路。
「我知道,可是……」
衛焰伸手打斷了羽律的話,他像是起誓般的一句一句的說:「別說了!我相信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就算沒有執法天使那些人插手,林騱東還是要為他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的!」
第七章
黃樹朗頭疼的以指腹壓了壓自己的太陽穴,為什麼別人做檢察長是位高權重責任輕,可是他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不過不需要別人來回答他也知道答案是什麼,一個就是在他面前一臉不退讓的衛焰,而另一個就是方商律。
一個地檢署有這個如此有衝勁的檢察官就很了不起了,可是他這兒一次還出現了兩個,而且兩個的火爆衝動程度還不相上下,也難怪他這兒的事總是比別的多了。
「你不能不插手林騱東的案件嗎?」黃樹朗歎了一口氣。畢竟衛焰還年輕,年輕人氣總是盛些,可是林騱東可不是一個好惹的對手,弄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
「難道就讓他這樣繼續逍遙法外?」衛焰雙手重重的落在黃樹朗的桌子上,讓桌上的東西都跳了起來。「就是因為法律一直沒有制裁他,今天那個孩子才會生命垂危,如果再這樣下去,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受害。」
「可是你手中有的證據是什麼?一個不滿十歲小孩的證詞,你該知道這樣大的小孩根本就不能要她具結,一份沒有具結的證言有多大的效用?就算你起訴法院也不可能判他有罪,更何況……」黃樹朗停了下來,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
「他有後台是吧!」
衛焰一點也不顧忌的接了下去,上次盼安說有警察牽扯在裡面的時候,他說想過這種可能性了。
「我只是希望你把時間放在其它的案子上,一個檢察官平均一個月要經手一百件以上的案子,我不以為你有時間浪費在這種沒有作用的事情上。」黃樹朗交握雙手看著衛焰。
林騱東進出法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從來沒有真正被定過罪,他不以為以衛焰手中少之又少的線索熊和以往有什麼不同。
「除非你把我手中的這件案子轉給別人負責,不然林騱東我是追定了。」
「這……」黃樹朗考慮著其中的可行性。
衛焰俯低著身子逼近了黃樹朗圓胖的身子,「不過我先說明,如果這一次你再把林騱東的案件轉走的話,就請你連我的辭呈也一起批了。」
「你這是在威脅我?」黃樹朗蹙起了眉頭,他將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遠離衛焰氣勢驚人的直視眼光。
身為一個檢察長,他不太喜歡衛焰話中的意思。
「不敢!只是當一個檢察官連明知道有罪的人卻不能制止他,那還當什麼檢察官。」衛焰緊握著雙拳。
一想到醫院中的思平和無助的盼安,他是吃了秤鉈鐵了心,這次無論如何也決不放過那個林騱東。
黃樹朗一臉苦惱的看著說什麼也不肯妥協的衛焰,雖然這小伙子做事是沖了些,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好檢察官,失去他將會是司法界的一大損失。
他放開了交握的雙手平放在桌子上,雖是無可奈何,但總算是點了點頭:「你可以去辦,可是要是找不出在法律上任何更有力的證據,我希望你就此罷手,別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知道了嗎?」
衛焰雙手抱胸的閉著眼、昂著頭,他的眉頭糾得似乎再也放不開,他僵硬的姿勢宣告著他似乎已陷入一種困境。
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他手上所有和陳中立還有思平這兩個案件那少得可憐的證物和卷宗,兩隻在各處西藥房可見的簡易注射器,四張看起來像是高級雪茄的外包裝紙,一張思平指甲中皮毛中經鑒定不為男孩所有的o型人類皮膚組織分析證明,最後是陳中立和思平體內藥物的樣品分析報告。
他在腦中不停的分析著現下所有可用的資料,希望能夠找到一絲可用的線索來解決目前的僵局。
他查過了注射器來源,是一般市售給糖尿病患者用,到處可買得到的普通針筒,而包裝紙上面沒有任何的指紋也只證明犯人行事的時候戴著手套……唯一真正有用的是思平手指中的皮膚組織,那大概是思平在和犯人掙扎時,抓傷犯人所留下來的。可是這樣的證據只有在索定對象的時候才用得到,而他可不以為林騱東會親自出馬來追殺思平和盼安,再說林騱東血型也不是o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