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典心
萼兒咬咬唇,稍微擁抱著哭泣的姊姊。「姊姊,我好累,你讓我休息一下好嗎?」她勉強擠出笑容。
「讓我在這裡陪你。」蜜兒關懷地說道,摸摸妹妹的頭髮,心疼她這些日子來所遭受的痛苦。
萼兒搖搖頭,堅定地說道:「我想要獨自一個人休息。」
蜜兒張嘴還想說話,雷霆已抱住她的腰。「就依萼兒的意思吧,她實在需要休息,我們留在這裡也只是打擾她罷了。你別擔心,我會守在門外的。」他勸蜜兒。
蜜兒又擔心地遲疑半晌,才在丈夫的陪伴下離去。而唐心與商櫛風也沉默地離開,整個房間就只留下萼兒獨自一人。
她躺在床上,淚水終於滑出眼眶,不論身體或心裡都好疼、好痛。
只是不可思議的,她在此刻竟然還是只能想到閻過濤!地想要忘記他,想要跟他再無瓜葛,但是當她的心裡還有著他的身影時,她怎麼能夠不想他?
就算是知道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是以仇恨為出發點,那也太遲了。她的心,已經遺落在他的身上……
第九章
陰暗的閻家,在宴會結束後顯得格外凌亂。
燈火仍舊通明,但是氣氛寧靜得接近詭異,整棟屋子是明亮的,但是那種令人厭惡的氣氛揮之不去。閻雨妍獨自坐在大廳的一張椅子上,手中拿著酒杯,一口又一口灌著酒。
她的手在發抖,必須用酒精來鎮定。在她行兇之後,所有的賓客都盡速離開了,她不明白,那些賓客為什麼用恐怖的眼神看著她。
她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大吼大叫,甚至連僕人都被她罵得逃走了。喝酒得多了,她又開始胡言亂語。
「你們這些人是怎麼了?也不過是個低賤的女人罷了,她是冷家的女人啊,我要怎麼對付她,都是理所當然的。你們也是上流社會的人,跟我一樣有優良的血統,為什麼要理會那種低賤的女人?她只是個賤民,跟優秀的我們是不同的。」她發出一陣狂笑,躺在椅子裡,原本優雅的打扮已經變得凌亂,此刻她不再雍容華貴,只是個瘋狂的中年女人。
高大的身影踏過滿地的杯盤狼藉,靜默地走入大廳。他站在那裡許久,看著不停喝著酒的閻雨妍。這是他的母親,在血緣上最親近的人,卻也是長年來讓他痛苦的根源。
「她不是低賤的女人。」他緩慢地說道,低沉的聲音意外地平靜。
閻雨妍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臉色十分蒼白,連頭髮都散落了。她瞪大了眼睛,就算是看見來者是唯一的兒子,緊張的情緒還是沒有鬆懈下來。
「她死了沒有?」她急切地問,雙眼裡閃爍著期待。
閻過濤瞇起眼睛看著她,無法想像一個人怎麼可以那麼惡毒?這個女人就是他的母親嗎?他繼承了她的姓氏,身體裡流著她的血液,如果沒有萼兒,長年被恨意澆灌的他,應該也會變得跟她一樣吧!
「她受了重傷,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孩子沒有保住。」他提起那個失去的孩子,心中既是痛苦又是憤怒。「該死的,你怎麼能這麼做?那個孩子是我的骨肉,也是你的孫子啊!」他握拳嘶吼著。
「孫子?什麼孫子,我才不承認。那孩子是應該流掉的,她根本不夠資格孕育閻家的子嗣,憑她的身份,怎麼能夠懷你的孩子?」閻雨妍冷笑著,根本不把先前的惡行當一回事。
他的眼神一黯,充斥著憤怒與絕望。「我的身上也有低賤的血統,或許就連我都不夠資格繼承你的姓氏。」他走到母親面前,知道有許多事情必須作一個了結。
當一切已經事過境遷二十年,竟然只有仇恨還被傳遞著,他不要永遠背負著那些仇恨,讓閻雨妍的嫉妒,截斷了他尋求幸福的希望。這麼多年來,他的世界裡就只剩一絲微弱的美麗,就因為血緣上的牽絆,他忍耐與退讓,但是當閻雨妍惡毒地傷害萼兒時,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閻雨妍瞇起眼睛,不悅地看著兒子,眼底眉梢都是鄙夷的表情。
「老實說,你是不夠資格,如果我有選擇的餘地,我根本不會讓你繼承閻家。」對她來說,優秀的血統重於一切,她對閻過濤十分不滿,但是不可否認,他是她唯一的兒子。
「在你的眼裡,根本沒有人有資格,不是嗎?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是下賤卑劣的。」他終於看清母親的嚴苛,是來自於瘋狂的自以為是。她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裡,看不起所有的人。
她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不打算接受兒子的盤問。她站起身來,雖然雙腳因為不勝酒力而有些虛軟,但她還是勉強維持優雅的步伐,想走回房間裡去。
走了幾步,他卻突然出手握住她的手臂,狠狠地逼近她。
「我有話要問你。」他的眼裡有著憤怒的火焰,決心要得到真正的答案。
在回來之前,他已經透過特殊的管道,查出關於郭至中的一切。就如同冷蜜兒所說的,郭至中一輩子都是個婚姻騙子,最後死在女人的手中。那麼,他多年來聽到母親所叨念的,郭至中被冷家女人勾引的種種,都只是通篇謊話?
「這是你問話的方式嗎?我沒有教你禮貌嗎?還是你根本就低賤到怎麼教都教不會?」閻雨妍打起精神來,怒叱著他,卻在接觸到兒子的視線時,心裡有些發毛。
她過去常常打他,將他關在儲藏室裡,用盡所有辦法折磨他。直到有一天,他用憤怒而可怕的眼神緊盯著她時,她才因為恐懼而沒有打下手,從那天起她就知道,他已經長大成人,不再可以隨她恣意折磨。
而此時此刻,閻過濤的眼神跟那時候比起來,不知要恐怖上幾千幾百倍。
「如果你就是高貴的代表,那麼我寧可是低賤的。」他諷刺地說道,過度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臂。雖然在血緣上是最親近的,但是他卻完全不能理解這個女人。「我要知道真相,不是你編撰出來的種種,而是當初的事實。」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知道了,你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吧!」閻雨妍有些顫抖,勉強掙脫了兒子的鉗制。她深吸一口氣,拂開前額的頭髮。
「郭至中當初是主動離開的,並不是被萼的母親勾引的吧!他根本就是個婚姻騙子,你只是不願意承認會誤嫁給一個婚姻騙子,所以將一切怪罪在冷家頭上。」他說出這些隱藏多年的真相,親手拆開那座由閻雨妍替他圍堵的仇恨之牆。
每說出一句,就否定了他多年來的仇恨,當真相都說盡時,他就從長達二十年的桎梏中被解放出來。
「那又怎麼樣?冷家的女人四處勾引男人,那是事實。」閻雨妍還在嘴硬,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一下子被揭穿,而且還是被兒子所揭穿,她不但沒有半點悔意,甚至只感覺到惱羞成怒。
「那麼你的仇恨又是從何而來?就是因為嫉妒,你讓我為你背負了二十多年的仇恨,甚至因為這些可笑的理由,逼得萼兒她們姊妹走投無路?」他不敢相信地問道,想起過去那段日子裡,他不斷承受著母親的恨意。
被關在儲藏室裡時,唯一陪伴他的,只有那張陳舊的照片,他一直都記得那個年僅兩歲的小女孩,笑得有多麼燦爛美麗。
「你這是在指責我嗎?我有什麼錯?錯的是她們,她們是低賤不要臉的女人,而我則是尊貴的,我不會有錯,不會、不會!」話說到最後,閻雨妍已經接近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瘋狂地大叫著,不斷地重申。
閻過濤突然之間失去了憤怒的情緒,他靜靜地看著她,只剩下淡淡的悲哀與難過。這麼多年來,他不曾真正違逆過她,是因為在內心裡他還是將她當成了母親,在唯一的親人面前,他不想做得太過絕情。但是,他真正明白了,那些關於親情的一切,閻雨妍是絕對不會給他的。
「你根本沒有感情,只有恨意,對吧?」他看清楚了這一切,嘴角甚至泛出一絲笑容。「我不會再期待你的母愛,甚至不會再期待你的任何付出。你是感情上的殘障,這一輩子只能夠愛自己,無法愛別人的。」
閻過濤抬起頭環顧這間陰暗的豪宅,心裡的陰影慢慢褪去了,轉過身,他走出大廳。
「站住,你要去哪裡?你要去找那個姓冷的賤女人嗎?我不許你去,聽到沒有!你雖然有著低賤的血,但是我費盡心血把你教好,你不可能會愛上她的……」閻雨妍瘋狂地喊著,不願意相信在二十年後,竟然又會面臨另一次的失敗。
「你可以守著你的姓氏、你的血統,以及你的仇恨,我不奉陪了。」他淡淡地說道,頭一次覺得不再被這間陰暗宅邸的重重恨意給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