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典心
鐵鷹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來,最後再看了野火一眼,便皺著濃眉離去。
他懷疑自己是病了,或者一如皇甫覺所嘲弄的,太久未近女色。否則,他怎麼會對這個脾氣壞得像是烈火般的少年,有股奇異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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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的好菜,讓野火看得雙眼都發直了。她雖然才剛剛清醒,但是空虛已久的胃已經嗷嗷待哺,看見眼前的眾多好菜,哪裡還能夠忍耐?當下就連筷子也沒用,雙手抓了菜就往嘴裡塞。
「姑娘,吃慢點,小心別噎著啊!」冰兒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手裡還拿著濕手絹,等著要給野火擦手。
真是個奇特的姑娘,一身男人家的裝扮,吃起東西來也沒有半點姑娘家的樣子。要不是在昏迷時,冰兒曾經替她更換衣服,親眼看過包裹在粗布衣衫下的,是芳馥柔軟的身子,冰兒還不太敢相信,野火真的是女兒身。
「嗯,噎著?怎麼會?我非要把肚子填飽不可。」野火不客氣他說道,伸手抓起清蒸的鮮魚就往嘴裡塞。上好的鮮魚連刺都被細心挑盡,吃進嘴裡軟得像是吃了一團雪似的。她嘖嘖有聲地吃著,還不時貪婪地舔著指尖的湯汁。
「因為知道姑娘的病體初癒,所以做的菜都比較清淡些,但是你也別吃得那麼急,小心傷了胃。」冰兒好心地提醒,並在一旁倒了杯熱茶等著。
「被餓了五天,只吃這些清清淡淡的菜哪裡能填肚子?你去跟廚房說一聲,要他們再送些菜來,我要吃肉,大塊大塊的肉。人要吃肉才能有體力嘛!鐵家既然要請我這一頓,就別怕我吃。」野火捧起精緻的瓷碗,就著瓷碗呼嚕呼嚕地喝著湯。她跟一般農家相處得久了,童年時學的禮儀早就忘得一千二淨,吃起東西來模樣十分驚人。
冰兒咋舌,不敢言語,只是低垂著頭。再送些菜來?廚房已經送了快三十道的菜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胃口實在大得有點驚人。
野火吃得正興起,嘴裡嚼著金絲玉筍,視線看向一旁的冰兒。「在我昏睡時,都是你在照顧我的。」她用油膩膩的手拿起茶杯,絲毫不顧形象地喝了一口。
這丫環好美,鐵鷹都專挑這樣柔美的女人來當丫環嗎?想到這裡,野人心裡有些酸溜溜的。對她這個失了親人的孤女不屑一顧,倒是在鐵家裡使喚著美麗的丫環婢女,鐵鷹也太會享受了吧?
「是的,就連衣服都是冰兒替姑娘換的。」冰兒福了一福,美麗的紅唇彎成一個微笑,溫柔的語氣與靈秀的模樣,跟野火恰成反比。
「還有誰知道我是女的?」野火打了個嗝,眼睛卻還在看著盤子裡的菜。她還不打算休息,準備在離開鐵家之前,痛快地吃個飯。說不定菜叫得多了,還可以帶一些回去給源伯嘗嘗。
「只有皇甫公子跟奴婢知道。」冰兒走上前去,用手絹替野火擦拭手上的油漬湯汁。
「連鐵鷹都不知道?」野火有些詫異。她都在鐵家昏睡五天了,堂堂一個當家的,竟然還不知道她的真實性別!是他太過粗心大意,還是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要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又何必大費周章地留下她、救治她?
「皇甫公子在挑選冰兒來這裡時,就慎重交代,你是女兒身的事情絕對不能夠洩漏。」冰兒恭敬地說道,看見野火一身的髒污後忍不住皺眉,轉身去取了一件衣裳來。「姑娘,要不要換件乾淨的衣服?還是等會兒泡過藥草浴之後再換?」
野火沒有回答,只是神色有點尷尬。「就連我的纏胸布,都是你幫我綁上的?」她摸摸胸前,有幾分不自在。
「先前有取下來過,是今天皇甫公子說鐵城主會來,冰兒才重新綁上的。」冰兒的臉微微紅了。就算同是姑娘家,討論起這樣的事情也會有幾分羞赧。
「皇甫?誰?」野火有點困惑,想了一會兒後才恍然大悟。「喔!你說的是另一個掃把星。」
「掃把星?」冰兒震驚得咳了一咳。「不能這樣說皇甫公子的,他是……他是……」她無法決定該不該說,這是鐵城門眾人都知道的秘密,但是該由皇甫公子來決定,能不能告訴野火。
「他是什麼?不就是另一個富家公子罷了,遇見事情就找人擋在前頭,要不是被他扯住了,我也不會平白無故挨了這刀。」野火哼了一聲,放下茶杯又往桌上的佳餚進攻去了。她的雙手抓起盤子裡的翡翠珍菇,迅速塞進嘴裡,一臉滿足地咀嚼著。
鐵鷹踏進花廳時,看見的就是這副景象。
桌子上堆滿了盤子,每一道菜都被抓翻得不忍卒睹,而筷子調羹卻還是乾乾淨淨的,根本就沒有被使用過。野火嘴裡、手裡都是食物,臉色比起先前紅潤了許多,連那雙眼睛也閃閃發亮著。
突然看見他走了進來,她嘴裡的珍菇嚇得來不及嚼,匆匆就吞了下去,險些還被噎到。她捶著胸口,憤怒地指著他,想要指責他的突然出現嚇著了她。但是食物全梗在喉嚨,她好半晌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喘息。
冰兒連忙送上熱茶,野火猛然喝了一大口,又咳了一會兒後才能夠順利開口。
「混蛋傢伙,要進來也不懂得先出點聲嗎?還是你存心想要我的命?上次淬毒的刀子沒殺了我,這一次你打算嚇得我噎死?」野火咒罵著,砰地一聲把茶杯放回桌上,一些盤子都被震得叮叮噹噹響。
「就算是填飽了肚了,這張嘴還是這麼刻薄嗎?我是不是該把『你』餓上幾天,餓得『你』沒了力氣,就不會再來咒罵我?」鐵鷹緩緩地搖搖頭,對野火的用餐舉止感到頭疼。
這個少年究竟是哪裡吸引了他?明明就是一個說話不饒人。語氣粗魯、動作野蠻的小野人,可他卻始終放在心上惦念著。
「鐵城主。」冰兒匆忙福了一福,低垂下眼睛,刻意避開鐵鷹。
「去做準備,讓人把藥湯搬來。」鐵鷹淡淡地吩咐,視線沒有離開野火。他皺起眉頭,看著花廳內杯盤狼藉。
冰兒領了命令,有些不安地又看了野火一眼,之後恭敬地退下。她仔細提著裙擺,靈巧地走出花廳,模樣十分可人。
「說!你是不是有偷聽我們談話?」野火逼問道,被他這麼看著,她連食慾都減低了大半。
她抬起頭來,手裡又端起茶杯,湊到唇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眼睛牢牢地盯住他。
她聽過很多關於他的事情,但是潛居在鐵城周圍這麼多年,卻從來不曾接近過他。其實,第一次聽到他名字的時候,她還只有五歲,那時她還是個天真的小女孩,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呵護著。
眼前的男人看來十分沉穩,一雙深邃的黑眸隱藏著許多情緒,刀鑿般的深刻五官,讓他看來很有威嚴。高大的身軀穿著墨綠色的衣衫,腰間束著黑色的衣帶,簡單而樸素,看不出任何豪門的模樣。
據說他的武藝驚人,但是卻從不配武器,就連最常見的刀劍都沒有攜帶。野火的眼睛滴滴溜溜地在他身上直繞,好奇著他究竟是擅長哪方面的武藝。
別的不說,光是在竹林外,他運勁控制著布繩的功夫,就已經夠讓人驚訝了。鐵家一向是以武傳家,如今的當家自然也不是簡單人物。
「偷聽人談話,不是我會做的事。」他說道,已經習慣了野火善用任何機會詆毀他的行為。
「是了,我該知道的。把昏迷不醒的人帶回家裡,然後加以軟禁,這才是鐵城主的拿手好戲吧?」她斜睨著他,存心要激怒他。她心裡實在有幾分好奇,看來沉穩得像是千年巨木的男人,發起脾氣來會是什麼模樣的?
「『你』還不能夠離開。」他不理會野火的諷刺。
「就算是傷好了也不行?」她聽出他語氣裡的蹊蹺,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開什麼玩笑?!難道他真的膽大妄為到想要軟禁她?他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那麼她對他來說就只是個路過的村民,為什麼偏要強留住她?
「到時候再說。」他淡淡地回答,沒有詳加解釋。
那些守候在外的各大世家,不知道從哪裡聽到野火救了皇甫覺的事情,對野火好奇極了。
而皇甫覺逢人便吹噓,說野火的武功高強,是他生平僅見,幾乎想要將野火留在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留在皇甫覺身邊?那個位子就代表著武藝冠絕天下,在一干高手面前這樣吹捧野火,等於是把那些高手們的尊嚴全給踩在地上了。
鐵鷹不明白皇甫覺這麼做的用意,只是清楚地知道,如果就這樣讓野火出了鐵家,眾多的高手一定會找上「他」。他還未測過「他」,不知「他」的武藝如何。
但是,不論「他」的武功多精湛,都無法抵禦對方的人海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