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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典心

    沈寬微微一愣,最後一絲偽善的神情也消失。「原來,前幾天夜裡殺了幾個武師、救走小男孩的人是你。」因為忙於入京城奪位,他反倒沒去注意這件小事;死了幾個武師,對他來說無關痛癢。

    「不只是她,還有我。」石棺內驀地傳來低沉的男子聲音。

    沈寬驚愕地往石棺看去,瞪大了眼睛,蒼白的神色像是看見了妖魔鬼怪。因為太過震驚,他的喉間發出持續的單音節,聽不出是喘息還是呻吟。

    「沈莊主,很詫異嗎?我的命可能硬得超乎您的想像。」皇甫覺微笑地說道,高大的身軀在棺木中坐起,銳利的黑眸掃過沈寬蒼白的臉龐。他的髮鬢上還有著棺木內素馨的花朵,那些花朵沒有緩和他的神情,反而使他的模樣看來更加凜然不可侵犯。

    「你……怎麼可能……我明明……」他慌亂的眼神充滿了不敢置信,之後轉而看向紅綃,眼神變得極端兇惡,恨不得撲上前去,將她碎屍萬段。「你這個婊子,竟敢背叛我!」他怒吼著,抽出腰間佩劍,往紅綃刺去。

    一陣銀色光影閃過,噹的一聲,強勁的內力襲來,摧折在鋒利的劍身上,堅硬無比的劍身竟應聲而斷。

    劍鋒尚未觸及紅綃,那高大的身影已經從棺木中飛身躍出,長手一伸就將她扯進懷裡,嚴密地保護著。

    皇甫覺搖了搖頭,嘴角仍是掛著笑。「沈莊主,勸你最好收回成言,辱罵月後的罪可是很重的。」他淡淡說道,只在眼眸深處有著一抹殺意,洩漏了對沈寬的深惡痛絕。

    沈寬握著手中的斷劍,一陣寒意竄上心頭。他不知道皇甫覺的武功有多高,但是剛剛所施展的那一分內勁,就已讓他頭皮發麻;要不是有著極高的內功造詣,不可能發出那樣的內勁。

    眼前的皇甫覺,嘴角有著好整以暇的笑容,令他隱約地察覺到,即使是長達十多年籌備的計謀,還是敵不過這個男人。原來,這才是皇甫覺的真面目;原來,他的登基稱王,只是一場做了太久的春秋大夢……

    「不可能!」他怒吼一聲,又抽出一把長劍,刷出一陣劍浪,就往皇甫覺攻去。氣血在胸口翻湧,他不能接受全盤失敗的事實,處心積慮這麼久,甚至賠上了獨生子的性命,難道到最後還是功敗垂成?劍影紛飛,在白綾飄動間,皇甫覺抱著紅綃,輕而易舉地避開。鬼魅似的步伐靈活而詭異,連續幾十招,都碰觸不到他的衣角。「都這麼多年了,你的夢還沒醒?」皇甫覺淡淡地問。

    沈寬喘息著,揮劍更猛。「就算是你沒有真的死去,我如今安排在京城裡的兵馬,還是可以逼你交出王位。」他出言恫嚇,往相擁的男女逼近一步,其實眼中還是只容得下那張龍椅。已經靠得這麼近了,他不相信自己會失敗。

    門外一陣渾厚的內力襲來,砰的一聲巨響,宮殿十多扇巨大門扉在同一瞬間,被強大的內力轟開。四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前,手中各自持著慣用的武器,冷眼看著大殿上的一幕。

    「你說的兵馬,是那些已經舉手投降的傢伙嗎?那些人可比你識時務。」一個男人諷刺地說道,伸手一拋,一個沾了血的頭顱滾到了沈寬的腳邊。

    楊姜瞪大了眼,死不瞑目地看著沈寬。

    沈寬往門前看去,望見那幾個熟悉的面孔,心直往下沉。鐵鷹、顧炎、荊世遺,甚至還有韓振夜,幾個男人都是他恨到極點的絆腳石。他的計劃,就是被這些人破壞的。

    到如今才知道,原來這些人跟皇甫覺都有關係,他的計謀其實都在皇甫覺的掌控之中。

    「這些人想必你都認識,他們的親族都曾經遭受過聚賢莊的『照顧』。」皇甫覺將紅綃推到身後,精光四射的黑眸透露出與生俱來的威嚴。他緩慢地抽出一把長劍,內力一震,劍身發出嗡鳴聲。

    他走到大殿中央,表情陰驚,劍尖直指沈寬。長久以來的明爭暗鬥,在今日必須做一個了結。

    「不!」沈寬怒吼一聲,揮劍往皇甫覺砍去。

    兩劍相擊,迸出無數的火星子,響亮的撞擊聲迴盪在空中。其餘的人選擇袖手旁觀,知道這是一場戰役的最終曲,只是兩人之間的爭鬥。

    紅綃站在一旁,指尖都陷入了掌心,她沒有感覺疼痛,只是專注地看著纏鬥的兩人,心中萬分緊張,甚至連輕輕的呼吸,都會讓她胸口疼痛。神經繃得好緊,她在為皇甫覺的安危擔憂。

    沈寬雖然年邁,但是武功造詣極高,兼而老奸巨猾,他應付得來嗎?

    「還不覺悟嗎?你真當自個兒的野心能夠成真?」皇甫覺淡淡一笑,笑意沒有到達眼裡,輕而易舉地化去對方狂亂的劍招,手中長劍一轉,輕易地抵住沈寬的攻勢。

    他心中沒有殘餘半點仁慈,多年來應付沈寬,他清楚地知道這個偽君子有多麼冷血。今日要是不痛下殺手,還會有更多的人因為沈寬的詭計死去,成為野心的犧牲者。

    劍影一晃,強大的力道灌入沈寬的長劍中,震得他握不住劍。

    「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會知道我的目的,不可能會躲得過,我的計謀是萬無一失的……」沈寬狂亂地低語,雙眼通紅,神智已經陷入瘋狂。巨大的力道貫穿劍身,將他的虎口震裂,他卻渾然不知。

    「摸不清敵方的實力,還想要打贏戰役嗎?」皇甫覺搖了搖頭,輕易地挑刺。銀光在空中閃過,接著是一聲可怕的嚎叫聲。

    劍刃折斷後飛了出去,嵌進巨大的石柱,鮮血灑在鋪著白綾的大殿之上,伴隨著一隻殘破的斷掌。剛剛那一劍,不但斷了沈寬手中的兵刃,還斬斷沈寬的左手手掌。

    鮮血從斷腕處泉湧而出。看來驚心動魄,沈寬握住傷口,眼神仍是狂亂的,看來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

    「不可能,我不可能失敗……我才是天子,我才是日帝……」他喃喃自語著,偏頭看向紅綃,目光變得極端恐怖。「是你,都是你破壞了這一切!」他怒吼著,舉起右手,在這一掌中傾盡一生的功力,要置紅綃於死地。

    凌厲的掌風迎面而來,紅綃僵立當場,沒有辦法移動身子。沈寬猙獰的表情看來如此可怕,但她的記憶中,還殘餘著幼年的敬畏,就算知道他是十惡不赦的,她還是無法對他出手……

    「紅綃!」皇甫覺狂吼著,看見她沒有任何動作,遭遇生死的威脅時,他的心提到了喉間,驚駭到了極點。

    這一生沒有恐懼過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對他都是游刃有餘的。但在這一刻,他的心卻充斥著膽怯,深怕會失去她——

    他揮出一劍,劍身離了手,疾如夜半流星,往前竄去。

    強烈的掌風讓紅綃閉上眼睛,幾乎就要以為自己會死在沈寬的掌下。她低聲念著皇甫覺的名字,心中卻沒有恐懼。

    下一瞬間,溫暖的氣息包圍了她,將她攪入寬闊的胸膛,徹底與危機隔離。她抬起頭來,望進皇甫覺的黑眸中,那雙眼裡有著前所未有的焦慮。縱然知道情況危急,她的心卻因為他的眼神,而注入一股暖意。

    沈寬的掌原本離那張絕美的容顏只剩幾寸,背後卻傳來巨大的內勁,一撞之下讓他勁道全失。鮮血在體內爆裂,他嘔了出來,那柄劍已經刺入背心,從胸口穿刺而出。

    皇甫覺出手極重,劍身在貫穿了沈寬的身軀後並沒有停住,扯著他的身子往前跌去,不偏不倚地跌入那張龍椅。

    劍刃嵌入了椅背,將沈寬的身子牢牢釘在椅上,連續幾聲悶悶的聲響,大殿上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是骨骼在體內被折斷粉碎的聲音。

    臨死前,沈寬顫抖地舉起手來,撫摸著夢寐以求的龍椅。「我的……這是我的……」他喃喃自語,眼神狂亂,帶著詭異的滿足,鮮血從他全身的孔竅冒出,染紅了龍椅。

    「能死在龍椅上,他倒也該瞑目了。」皇甫寶兒呼了一口氣,總算放心了。

    雖然知道兄長一定可以解決這個偽君子,但剛剛的情況還是讓她十分緊張,從頭到尾都躲在門前,拿那四個高大男人當盾牌。

    紅綃望著沈寬的屍首,全身顫抖著,強迫自己不能移開目光,如此才能證實他已經死去,安撫她心中的恐懼。

    皇甫覺擁抱著她,她半晌後才緊閉上雙眼,身軀因為鬆懈而軟弱。她的身子不斷顫抖,甚至停不下來。

    直到心跳平靜了,她才發覺,那樣激烈的顫抖並非來自於她。她睜開眼睛,發覺捧著她臉兒的寬厚手掌,竟在微微發抖——他在發抖?

    「為什麼不躲開?」他質問著,骨骼因為緊繃而發出格格聲響。

    她望著他,沒有被他眼中的光芒嚇著,因為知道那些焦急源於對她的在乎。「我知道,你不會讓他傷了我。」她淡淡地說道,輕柔地撫著他的胸膛,聆聽因她而紊亂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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