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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典心

    「主人。」紅綃恭敬地說道,往前踏了幾步。她心裡十分敬重沈寬,先前聽到沈寬受傷,心中就一直掛念著。

    沈寬緩慢地抬起頭來,慈眉善目的面容上,有著幾分不為人知的深意。他多年來以仁德為號召,二十幾年來在江湖上頗有聲望,在武林上累積了相當的權勢。

    只是,雄霸一方已經不能滿足沈寬,他從多年前,就在籌備著一項更重大的計劃。而紅綃,就是他所有計劃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你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他緩慢地詢問,壓抑著語氣中的急切。

    紅綃低垂著頭,暗暗咬著唇。她從腰間拿出了一張羊皮卷,遞到了沈寬面前。「這張就是王宮內外的地形圖,所有的路徑都沒有遺漏,全部被繪製在上頭。」她仔細地說道。

    沈寬皺起眉頭,不耐煩地一揮手,甚至沒有看那張地圖一眼。「我問的不只是這些,先前楊姜應該將話傳達得一清二楚了。」他的視線上下打量著,發覺幾個月不見,紅綃又出落得更加美麗了,他的眼光果然沒錯。「日帝碰過你沒有?」他問得十分直接。

    一抹嫣紅浮上紅綃的粉頰,她努力保持鎮定,沒有想到一直嚴守禮教分際的沈寬,會問得這麼露骨。「我入宮後數日,日帝才出現,而這幾日我忙於繪製地圖一事,所以……」

    「那就是說,你還沒入他的寢宮,更沒有獻身給他?」沈寬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眼中浮現了急切。他已經不耐於等待,這個女娃兒卻又偏偏動作遲緩,完全不聽從命令。該死的!為什麼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主人,這事情或許不急。」她硬著頭皮說道,慢慢抬起頭來,卻被沈寬眼中迸射的殺氣驚嚇。

    打從有記憶以來,她被聚賢莊所收養,沈寬一直對她和顏悅色,從來不曾見過溫和仁德的主人顯露出這麼可怕的神情,就像是她若不服從,他就要將她碎屍萬段似的。

    砰的一聲,沈寬一掌劈向桌子,強大的內勁將石桌劈成兩半。怒急攻心,讓他胸口的氣血翻湧著。「什麼叫不急?這事情是由你來判斷的?」他吼道,失去了平日的冷靜。

    紅綃閉上眼睛,之後再睜開。雖然不曾見過沈寬如此激烈的反應,但在她眼中,沈寬該是明理的人,她還試著想解釋。

    「紅綃知道主人是因為天下百姓而心急如焚,只是,日帝並不像是主人所謂為的那麼昏庸愚昧。或許主人的計劃應該再緩上一緩,等紅綃將事情調查清楚後再決定是否該行動。」她仔細分析著,按捺住心中的紛亂心緒。

    連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為什麼沒有將從皇甫覺那兒調查出的內幕,全部告知沈寬。她就像是陷入一座龐大的迷宮中,四方都是迷霧,看不清哪裡才是出口。

    沈寬站起身來,因為先前的重傷及擔憂著計劃的進行,他的臉色有幾分蒼白,看來有幾分可怖的壓迫感。他逼近了紅綃,雙眼閃動著光亮。

    「看來,你不是很聽話。先前你不會如此的,是什麼東西改變了你?只是見著了那傢伙,還沒讓那人碰你,你的心就全投向他了嗎?他捏起紅綃的下顎,沒有手下留情。

    這個年輕女人太不聽話了;沒有執行他的命令獻身給日帝,已經惹得他不悅,如今竟然還敢說什麼行動該延緩的鬼話!

    沈寬等不及了,他已經等待了二十幾年,苦心經營、仔細佈局了這麼久,他迫不及待想要嘗到甜美的成果。他的登基大計就要實行,那張龍椅在向他招手。

    那張仁德的面具掛得太久,如今已經搖搖欲墜,他已經因為野心而失去理智,臉孔逐漸變得猙獰。

    疼痛在下顎爆發,紅綃忍著沒有喊出聲來,眼前的沈寬,跟她記憶中截然不同,哪裡還有什麼德高年劭的樣子?

    她努力想說明心中的意念,卻在沈寬那雙眼睛下畏縮。她所信任的,都是沈寬從小教導她的,為何她卻會在此刻感到心虛?「不,不是的,主人,您不是一向都說,推翻日帝是為了要拯救天下百姓於水火!?如今日帝確實不是愚昧昏庸之徒。紅綃只是替百姓們著想,若是貿然推翻日帝,肯定會帶來一場兵禍,主人您——」

    啪的一聲,聲音在深夜裡聽來更加刺耳。

    燭火晃了晃,讓寬闊的廳堂看來有幾分詭異,沈寬瞪著被打偏頭的紅綃,雙目因為情緒激動而通紅。

    而紅綃跪在原地,像是雕像般動也不動,這個她敬如父親的老人所打的一掌,像是打碎了她心中的某種東西……

    第七章

    燭火晃動,光影閃爍著。那一掌打在臉上,回音在她腦海中鼓噪,久久沒有散去。

    沈寬喘息著,繼續責罵,猙獰的表情在搖晃的燭火下顯得更加可怕。「不要自作主張!我怎麼說,你就怎麼做,我要如何決定,輪不到你來插嘴。」他沒有費心壓低音量,聲音傳遍了寧靜的深夜。

    紅綃腦中一片空白,她咬緊了唇,臉頰上的疼痛卻像是火燒,夾帶著某種深刻的羞辱,她的尊嚴,以及多年來累積的信任全被打得粉碎。

    她本以為,對她有著鄙夷態度的應該只有楊姜,卻萬萬也想不到,連沈寬的態度也如此兇惡可怕。

    紅綃,信任你的眼睛。皇甫覺不久前曾這麼告訴她,而她如今親眼所看見的一切,讓她驚駭得想尖叫。

    沈寬看著她,像是一頭虎視眈眈的野獸,在她身旁繞著圈子。「你是我費心教養出來的,就該好好聽話。我要你獻身給日帝,自然有我的用意。」他一揮袖子,鄙夷地哼了一聲,在心中咒罵這個女人沒有半點腦子。

    他實在太過大意,不該將事情的成敗賭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只是,計劃一直是順利的,紅綃也不曾有過什麼違逆的舉動,為什麼只是跟皇甫覺碰上面後,她就變得難以控制了?

    她緩慢抬起頭來,粉頰上已經紅了一片。腦中許多思緒夾雜,亂成了一團。她困難地開口詢問,想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的獻身,跟整件事情有何關係?」

    她的確是漸漸改變了,皇甫覺逼著她去看,去思索,將那些矛盾的事實在她眼前揭穿。她不再只是個棋子,逐漸開始會思考,懂得自行判斷對錯。

    只是,沈寬可不喜愛她這種改變,他要的只是一個聽話的工具。

    心裡有某種東西慢慢崩塌了,難受的情緒抓緊了她的胸口。她開始明白,沈寬是用什麼眼光看待她的,難怪楊姜的眼神會充滿了鄙夷,在他們的眼中,她的身份跟尋常妓女沒有差別。

    她從小在沈寬身感受到的關愛,難道只是一項讓她死心塌地忠誠的手段?

    沈寬哼了一聲,睨著半跪在地上的紅綃。這個女人眼中的某種東西讓他極度不悅,要不是事情走到這等地步,不可能臨時抽換人選,他會選擇在此處把她給殺了。

    花費了十多年才養出這麼一個誘餌,他沒有耐心再等上十幾年,去培養另一個誘餌。

    「你以為,我從你幼年起,就費心地找來稀有藥材做成薰香,讓你日夜不停嗅著、熏著是為了什麼?那可都是珍貴至極的藥材,若是沒有必要,我何必這麼處心積慮。」他以嚴苛的目光看著她,看見她柔嫩的手在衣衫上收緊。

    畫舫上那一夜的點滴又回到她的腦海中,雖然那時被薰香弄得有些神志不清,但她仍記得皇甫覺曾告訴她,薰香中有眾多藥材,其中一味是功效極強的媚藥。

    沈寬的雙眼發光,仔細地訴說著籌備了許久的計劃。他多年來一筆一劃地勾勒著他一統天下的美好藍圖。

    「那薰香不但能誘惑日帝餓虎撲羊地要了你之外,還有著幾味至毒的藥材,對女體不會有任何損害,你日日聞著,那些藥早就全滲進你的四肢百骸。」他坐回木椅上,身軀因為興奮而顫抖著。他多年來壓抑著心中的夢想,對於那張龍椅的渴望卻愈來愈旺盛。

    那些字句緩慢地滲透進紅綃的腦海,她因為巨大的震撼而身軀僵硬,只能張大雙眸,瞪著這個自己一直以為是慈愛長輩的男人。

    「對女體不會有傷害,卻不代表著對男人不會有所傷害。否則,你也不需在薰香中添加媚藥。」她喃喃自語的,聲音十分小,臉色蒼白得像是冬季的雪。她的身軀好冷,希冀著一雙已經熟悉的寬厚臂膀,能夠擁抱她……

    拼圖一塊塊地在腦海中拼上,她逐漸看見了某些一直看不見的內情。莫非,這些就是皇甫覺要她看見的?他早就知道這些了?

    那雙深不可測的銳利黑眸裡,除了笑意,也隱藏了能同悉一切的睿智。而在看向她時,那雙黑色的眸子裡,會浮現深切的溫柔……

    沈寬伸手打開一個百寶格,在象牙雕刻的精緻櫃子中,紛陳著各種的藥材。他摸索著那些藥,十分地謹慎。這些藥可以幫助他達成目的,從十多年前找齊後,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藏著,除了他與心腹楊姜外,沒有人可以碰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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