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蔡小雀
「我們那天事情還沒談完。」他示意她坐下。
悅芬防備的坐下,瞪著他問道:「什麼?哪有?」
「那一張三千元的罰單呀!」他笑咪咪的提醒她。
「我覺得我們已經談完了,你的態度表示得很明確。」她不悅地回道。
「可是我說過了我要負責。」鍾遠懶懶地看著她。
「我不是那種容易被『美色』所迷的人,所以你不需要用那種曖昧挑逗的眼光看我啦!」她再也忍不住地脫口而出。
他一臉無辜訝異的模樣,「我?我有嗎?」
「反正我懶得跟你說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吃飯了。」她欲站起身,不想把自己大好的寶貴午餐時間浪費在和他對峙上。
「我可有這個榮幸與你共進午餐?」他微笑著,挑高了一邊濃眉。
「謝了,我怕我會在尊貴的總經理面前做出不合宜的動作來。」她「嘿嘿」地笑著,「比方說不小心把飯噴到您的身上,或者是讓湯灑了您一身……我看總經理還是去邀別人吧,」
她站起身就走向門口,假裝謙卑地回身說道:「沒事了吧?屬下告退。」
鍾遠噙著笑看她退出門外,還聽她不大不小地把他的門「砰」一聲關上。
這小妮子以為這樣就可以嚇住他了?
她視他為仇敵、拒他於千里之外的舉動更加深了他想要接近她的念頭。
他開始覺得有趣了,這樣一個小女子想必是十分難征服的。可是他就是拒絕不了這種挑戰的誘惑。鍾遠的臉緩緩地笑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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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梅曾經想過,能夠把悅芬教成這等豪爽熱情的父母親該也是屬於「現代俠客」那一型的。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她踏進那楝雅致的小洋房時,看到的會是這樣的一幅景象——
一名斯文俊秀、耳畔稍見白髮的高大男子,正捧著一個漂亮的起司蛋糕從廚房走出來,身上繫著一條櫻桃小丸子的圍裙。
他還帶著一臉賢慧安適的表情,最重要的是,若梅覺得他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呃,這位是……」若梅眨眨眼。
「我父親,你叫他董爸就得了。」悅芬大踏步的走向前,對父親沒大沒小的拍著肩,「嘿,老爸,這是我公司的同事,對我很好喔!她叫若梅。」
「董爸好。」若梅有禮地打招呼。
「原來是悅芬的同事呀!請坐請坐。」董爸熱烈地招呼她,還一邊把蛋糕放在桌上,動手切了起來,「來,吃點蛋糕。我們家悅芬在公司裡承蒙你照顧,真是謝謝你。」
「哪裡,悅芬才真正幫我很多呢!」若梅受寵若驚的頻頻搖手,「董爸,不要道麼客氣。」「你們還要客套到什麼時候?我可以吃蛋糕了嗎?」悅芬垂涎地盯著蛋糕。
董爸莫可奈何的搖搖頭,對若梅苦笑道:「你看,我這個女兒就是這樣,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
「能怪我嗎?我怎麼知道你和老媽是怎麼培育我的呢?」悅芬嘻皮笑臉,順手就把一大塊蛋糕送進嘴裡。
「唉!養到這種女兒以後,這才知道什麼叫作『慘絕人寰』的人間大悲劇。」董爸裝出悲切掬淚的樣子,逗得若梅忍不住大笑。
「老天,我知道為什麼悅芬會這麼爆笑可愛了,原來都是因為遺傳因子作祟。」若梅擦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愉快地看著面前這對可愛的父女檔。
「爸,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讓我的同事看到我們父女相殘的場面嗎?」悅芬哀怨地瞪向父親,覺得自己的形象已毀於一旦。
「怎麼會呢?我們家向來上演的都是『母女相殘』的戲碼呀!偶爾換出戲也不錯。若梅,你說是吧?」董爸促狹地對若梅擠眉弄眼。
「哇!老爸,你怎麼被媽媽教壞了,沒事就吐我的槽。」悅芬一臉吐血的表情。
董爸斯文的眉毛忍不住皺了起來,「去,女孩子講話不要那麼粗俗,什麼吐草的,真難聽。」「老媽在偵訊壞人的時候還不是照常把問候人家娘親的話擺在嘴上,你怎麼不說她粗俗呢?」悅芬扮了個鬼臉。
「那是因為她對付的都是些卑鄙凶狠的人,如果不凶一點的話,人家哪會把她一介女流放在眼裡?」若梅怯怯地問了一句,「我可以請問一下,伯母是在做什麼的?」
他們父女倆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用鄭重至極的聲音介紹道:「堂堂中華民國台北刑大警佐是也。」
「嘩!」若梅不禁用敬佩的眼神看著他倆,不過突然間她腦子閃過了一個念頭,「董爸,不知怎的,我覺得你好面熟,你是不是曾經出現在電視還是什麼廣告單上?」
董爸臉紅了,他有點扭捏地回道:「呃,這個嘛……」
「我老爸在x視的頻道主持一個美食教學單元,叫作『家有煮夫』,不知道你看過沒?」悅芬插嘴解釋著。
「嘩!」若梅用崇拜加讚歎的眼光「膜拜」董爸,「看過看過!」
「不好意思,你見笑了。」董爸呵呵笑道。
「怎麼會?您主持的那個節目相當紅呢!我媽媽都說假如她下輩子要嫁人,一定要嫁給您這種新好男人。」
「歹勢,不過我老爸已經被我老媽訂下來了,你老媽可能要失望羅!」悅芬笑嘻嘻地打趣道。「哎喲!你們這兩個女孩子怎麼淨講這些?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的。」董爸斯文俊秀的臉龐一直紅到了耳朵,他連忙起身,「你們聊你們的,我去泡茶給你們喝。」
「我老爸害羞了。」悅芬邊向若梅解釋,還邊塞了一大塊蛋糕進嘴裡。
「悅芬,你好好喔!」若梅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她。
「你是指什麼?」悅芬嘴裡的蛋糕很快的就被她吞下肚,她再撕了一塊,活家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你的家庭。」若梅艷羨地指出,「你有這麼斯文又會做菜的新好爸爸,又有英勇的警佐媽媽。」
「是沒錯,但是我小的時候可不這麼覺得。」悅芬端起蛋糕,領著路走進自己的房間,並對在廚房內的父親喊道:「爸,我們進房閒聊羅!」
「好,我待會兒再把茶端進去給你們。」
「我覺得你爸好像是你們家的服務生喔!」若梅搖著頭,不可思議地叫著。
「那是他的興趣。」若梅一踏進房間,頓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因為這個房間超乎她所想像的,她覺得自已宛如來到了什麼「雅砌」或「居家世界」雜誌裡的高雅房間。
四面牆漆成柔和的淺黃色,一張核桃木大床上鋪著繡著嫣紅小花的雪白床套和同色系被單與枕頭,窗戶上則懸掛著充滿尼泊爾風味的手織簾布。原木的光滑地板上鋪了一大塊波斯地毯,其上還有一個古色古香的法國茶几,上頭插著一盆奔放明朗的向日葵。在桌子四周更是極藝術化的散置幾個繡花抱枕。若梅環顧著四周優雅的暗紅色書櫥與古典化妝台,深深地被這充滿特殊風味的房間所迷惑了。
「嘩!」她似乎只發得出這一個字。
「來,吃蛋糕吃蛋糕!不要光顧著看。」悅芬把蛋糕放在桌上,高興地招呼著地。
「我不知道台灣也買得到這種精緻的湘繡抱枕。」若梅拿起了其中一個軟綿綿的抱枕,愛不釋手地說道。
「那不是買的,是我老爸自己繡的。」
「什麼?」若梅傻了眼。
就在這時,門上響起了敲門聲,接著董爸端著一盤英式瓷茶具笑吟吟地走進來。
「我為你們沖了英國皇家紅茶,這是上次我一個學生自英國幫我帶回來的,喝喝看好不好喝。」他放著就走了出去,渾然未覺若梅一直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來,喝茶喝茶。」悅芬動手倒起茶來,好笑地推推她,「你不要用那種看E.T的眼光看我爸好不好?」
「你爸爸真的是……」若梅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裡的震撼。
「很變態?」
「才不是,哪有人說自己老爸變態的?」若梅歎了好大一口氣,讚歎道:「我覺得你真幸福,擁有這麼多才多藝又具於常人的爸爸。」
「可是正如我剛剛所說的,我小的時候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我的爸爸跟人家的不同。」悅芬回想著當年,「不,應該這麼說,為什麼我爸爸所做的事情跟人家媽媽做的是一樣的。」
「嘎?」
「對呀!因為我父母的角色正好對調,你不覺得我爸像媽媽,我剽悍的媽媽像爸爸嗎?」
「的確與眾不同,可是這樣也很好呀!」若梅好不羨慕。
「現在當然覺得很好,不過小的時候我都以為我家是從外星球搬過來的,我爸爸如果不是土星人,我媽媽就是火星人。」悅芬扮了個鬼臉,「國小的作文每次都有『我的家庭』這種題目,而我每次都是這麼寫的。」
「我的天啊!」若梅笑得滾倒在地毯上,再也沒有什麼端莊專業的形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