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蔡小雀
一件針織白罩衫,頸項間掛著一串銀煉走進店裡時,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往她瞅去。
怎麼了?怎麼他們一副看她剛從新疆千里迢迢坐駱駝來的模樣?
這年頭沒穿套裝或小洋裝出現在高級餐廳,是一件很怪異的事嗎?
還是……他們都看出她窮酸的只帶一千塊出來吃海鮮?
靈月忽略了男人們眼中的驚艷,還有女人們不屑又嫉妒的輕蔑。
她眨眨黑眸,正覺得有點困窘的時候,侍者有禮地出現在她眼前。
「小姐,請問幾位?有訂位嗎?」
「一位,我沒有訂位耶。」靈月略帶歉意的說,「怎麼辦?一定要先訂位方可以
嗎?」
侍者被她不自覺的魅力迷得有點暈陶陶,連忙道:「不不,還有位子,請跟我來。」
靈月釋然,甜甜一笑,「謝謝你。」
他受寵若驚,「不客氣,請往這邊來。」
侍者帶她到靠近窗邊的座位,還體貼地替她拉開椅子。
靈月落坐後,翻開那本印製精美的菜單,裡頭的價錢讓她邊看邊偷嚥口水。
龍蝦、鮑魚、魚翅等千元身價的料理她迅速略過,直接看向最便宜的那一欄。一道
奶焗什錦明蝦要四百五十元,XO醬爆青蟹要三百七十元,香烤柳葉魚要兩百元,再加上
白飯或湯……媽媽咪呀!
鎮定、鎮定,高級餐聽自然價錢高貴,她不是帶了一千塊,今天準備把它打死了嗎?
靈月痛斥自己的大驚小怪,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對侍者說;「麻煩給我一個醬爆青蟹,
一個炒青菜,一碗白飯,還有一盅冬瓜蛤蜊湯,謝謝你。」
「不客氣,馬上來。」
靈月吁了口氣,接下來歡天喜地的等待上菜。就在這時,一種奇怪的感應像閃電一
樣劃過她的心房,她本能抬頭往某一方向望去。
大門口,一個高大的男人緩緩走了進來,餐廳經理立刻趨向前去,恭敬道:「元先
生,這邊請,我們已經為您保留了最好的位子。」
那位神態肅然孤寂,卻有著一雙深邃眸子的男人微微點頭,渾身散發出尊貴的王者
氣勢。
經理將他引領到靈月前頭的桌子,親自取過菜單,「元先生,今天想用點什麼?」
「就照平常。還有,給我一杯黑咖啡。」懷墨揉揉眉心,將疲倦隱藏得很好,可是
靈月還是強烈地感受到了。
她登時忘卻自己的飢腸轆轆,目不轉睛地緊盯著他。
他沒有注意到她的注視,逕自從公文包裡取出一份厚厚的公文攤開在乾淨的桌面,
然後微蹙眉頭專心地埋首其中。
一個看來偉岸堅毅的男人,為什麼全身上下散發著無法言喻的哀傷?
這份憂傷不由自主地擾亂她的心緒,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凝視著他的側影,
然後淚水充滿了眼眶。
她的心好像被揪緊,讓她忍不住淌落酸楚的淚水。
「小姐,你的菜。」侍者看見她盈滿淚水的眼眸,不禁驚訝道;「呃,發生什麼事
了?你怎麼哭了?」
侍者雖然壓低聲音,但仍然驚動了懷墨,他本能回頭一瞥,兩泓若深潭不見底的眸
光恰好接觸她的。
雖只是匆匆一瞥,卻重重地撞擊得靈月芳心悸動,小臉倏然紅了起來。
「小姐,小姐……」侍者兀自大驚小怪著。
靈月連忙眨回淚水,半羞赧半自責地掰道;「呃,我常常會這樣……我沒有哭,只
是急性結膜炎的關係。」
侍者這才放下心來。
靈月舉起筷子,眼睛雖然望著香氣四溢的菜,心底卻有股蠢動直想往鄰桌看。
怪事,她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心情?
她戳了一塊螃蟹往嘴裡送,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他瞟去。
只見他正在翻閱公文,桌上的黑咖啡已經喝了一半,顯然這人慣於把苦兮兮的咖啡
當開水灌的。
嘖嘖,這怎麼成呢?
靈月鬼鬼祟祟地偷看著他,一邊無意識地將食物塞入嘴巴咀嚼著。奇怪,她突然覺
得全身寒毛悄悄直立。
怎麼了?她吃的是熱湯熱菜,為什麼會覺得有股寒意隱隱襲來?
侍者送來他的菜,可是他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反而又叫了一壺咖啡。
靈月越看柳眉皺得越緊,脖子也越伸越長,都快要變成長頸鹿了。
「我的桌上有什麼令你感興趣的東西嗎?」
一個低沉略顯霸氣的男聲響起,靈月眨了眨眼,好半天才會意過來。
「是你在跟我講話?」她指著自己的鼻尖,愕然問道。
「除非你看的不是我的餐桌。」懷墨冷冷地回答。
靈月這才注意到他語氣的冰冷,不知為什麼,他主動對她說話的舉動令她竊喜,身
上的寒意驅散了不少。
「呃,對不起,只是我沒想到你會跟我說話。」她開心地揚聲道。
他皺緊雙眉,顯然也奇怪為何無故與她說起話來?
「你為什麼不吃飯?」她握著筷子,微側著頭問道。
「我正在吃。」他又將注意力移回桌上的文件,拿起咖啡杯湊向唇邊啜飲起來。
「你是在戕害自己的胃腸和心臟,你哪有在吃飯?」她看不過去的直言。
懷墨冷冷迎視她,「就算我是在戕害自己的身體,與你何干?」
靈月微怔了怔,是啊,他吃不吃飯與她何干?可是她的雞婆個性一起就難以自己,
哪有可能被這兩句話擋回去?
尤其她對他有種奇特的好感,這種感覺凌駕了她的理智。
「是跟我沒關係,可是上天賜予人類糧食,你這樣白白糟蹋就是不對,凡親眼目睹
者人人得而誅之……」等等!她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呀?
那男人顯然也把她視若瘋婦,就在這時,一個身材瘦長的斯文男人走近他。
危險!
詭異的訊號飛快地劈入她腦中,靈月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方纔的寒意更加強烈的
襲向她。
這個長相斯文的男人身上散發著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和一抹她無法捉摸的強烈情緒。
靈月只覺巨大的能量自他倆身上輻射而來,排山倒海地呼嘯著要淹沒她,她彷若置
身冰窖般冰冷,渾身上下的感應分子都劇烈地張開探測的觸覺,一幕幕怪異扭曲的景象
竄入她腦際,力量之大令她幾乎快無法控制。
不!
她死命咬著唇,試圖抵禦狂湧而入的靈象能量,可是那股力量太強大了,她緊緊抓
住的筷子「啪」地一聲,斷成兩截,她也倏地暈了過去。
她的暈倒驚動了所有的人,懷墨在眾人驚呼聲中俐落地起身探視,伸手微搖了搖她
的肩膀,手掌觸及之處是一片冰冷,她的體溫似乎正在迅速下降中。
他眸光一閃,當機立斷抱起她,「她很不對勁,我得立刻送她到醫院。紀超,要餐
店把她的帳記在我們帳上,這裡就交給你了。」
「是的,總裁,你放心。」紀超微帶疑惑地看著他,「這位小姐是?」
懷墨沒有回答,只是冷著臉大踏步抱著靈月離去。
靈月靜靜地躺在柔軟的床上,微翹的睫毛在眼下肌膚形成一抹陰影。
她的臉龐還是一片蒼白,唇上的一抹青紫是方才失溫的證據。
懷墨點燃一根香煙,若有所思地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
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莫名的失溫連醫生都覺得奇怪,可是卻診斷不出什麼
來。
若不是吊了一瓶點滴後她的體溫漸漸有回復的跡象,恐怕醫生也不會答應讓她離開
醫院,回家休養。
她沒事了,只是陷入沉沉昏睡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她帶回來,多情樓裡從未有另一個女人存在過,除了……
懷墨猛一咬牙,努力抵抗那股椎心的痛楚。
「這裡是哪裡?」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
他隱藏住脆弱傷痛的感覺,平靜地說:「你醒了,覺得怎麼樣?」
「很累。」靈月誠實地回答,突然發現自己好習慣就這樣躺著,凝望入他深邃的眼
眸。
懷墨卻不習慣被她這樣瞅著,他倏然站起身,緩緩朝房門走去,「你休息一下,待
會我送你回去。」
「等等,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元懷墨。」
「元……你是元氏的總裁?」她俏目微微一轉。
他回過頭,輕諷道:「想不到嗎?」
「你口氣不用這麼偏激,我對有錢人沒有偏好也沒有偏見,」她從他的話裡嗅出一
絲嘲諷意味,「我更對麻雀變鳳凰的灰姑娘情節沒什麼好感,所以你大可放心。」
懷墨聞言,雙眸浮現淡淡的驚訝,「你的反應真靈敏。」
「多謝誇獎,我還以為在你眼裡,我只是個被撿回來的瘋婆子罷了。」她自我解嘲,
「知道你對我有更高的評價真好。」
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怪不得我,你出現至今一切都很戲劇化。」
「你是指那個先前盯著你桌上的龍蝦直流口水,後來還無緣無故指責你浪費糧食,
接著又突然暈倒的那個女人?」看他笑了,靈月也忍不住揚起微笑,「噢,完了,你把
我的本性都看光了。」
「的確很少有人會像你這麼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