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蔡小雀
而在溪水的那一頭,雲叮正和仁傅玩得不亦樂乎,潑水大戰如火如荼的展開。
「不要跑!」雲叮掬起一瓢水拚命追趕。
仁傅邊跑邊大扮鬼臉,「不跑的是人笨蛋!」他腿長,雲叮自然追不上。
雲叮笑得都沒力氣了,她坐倒在溪石上喘氣。「小人,欺負我腿短。」
「我才不是『小人』,我是高人。」他走近她,笑咪咪地反駁。飛揚的黑亮髮絲柔和的散落在前額,看起來瀟灑不羈極了。
「錯,你是好人。」雲叮一本正經地說,眼眸卻閃現頑皮的色彩。
「我當然是個好人。」他挺起寬厚胸膛。
「好人也,好歹是個人矣!」她噗哧一笑,奸計得逞的笑得人仰馬翻。「你好歹是個人嗎?真丟臉。」
「哇!妳愈來愈賊了。」他好氣又好笑。
「哪裡,彼此彼此。」她很高興能扭轉劣勢,報了老鼠冤。「以前你才賊得厲害,氣得我只差沒吐血。」
「妳在算舊帳!」他捂著心臟,裝出害怕的樣子。
雲叮雙手扠腰,皺皺鼻子,「算什麼舊帳!我是那種人嗎?」
「還好。」他撫撫心口,做出安慰狀。
「我何必算舊帳呢?因為從現在起,我就要開始欺負、荼毒你了。」她話一說完,就猛跳得老遠,笑聲響徹雲霄。
仁傅這才發現被騙了,他哭笑不得的喊道:「臭叮叮戲弄我,不要跑。」
雲叮笑嘻嘻的在遠處扮鬼臉,「不跑的是大笨蛋!」她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仁傅豈有可能不追?他早就大步的趕上去了。
見他們兩個嘻嘻哈哈的自溪邊穿林而來,琴琴與湄之既欣慰又高興,而黛娜則是氣得快冒煙了。
「琴琴,炭可能不夠。」一名男同事以一副伙頭夫的姿態向她報告。
「放心,烤肉待會交給副理,她一定烤得熟。」琴琴說完,和湄之相視一眼,有默契的笑開了嘴。
如果說這次烤肉有兩大功用,那附加的收穫就是──琴琴和湄之愈來愈投緣了,這是她們以前連想都沒想過的事。
※※※
黛娜知道自己該加快腳步,否則讓仁傅真的和雲叮深交了之後,自己的勝算就少了許多。
於是在這天下班前夕,她就搶先走進經理室。
「雷力。」她甜膩地喚道,款擺生姿的走向他。
仁傅自一迭報表中抬起頭來,明亮的眸子有一絲驚訝,「什麼事?黛娜。」
「你好久沒有帶我去吃台灣小吃了。」她的語氣中有著些許埋怨。
「噢!」仁傅的確有些內疚。黛娜在台灣就與他較相熟,沒有別人可以找,而她一人每天待在公司置設的宿舍中,也實在無聊乏味。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知道他的寬厚仁慈已發作,黛娜又以哀怨的聲調說道。
「我們當然是朋友。」他笑笑,「對了,我介紹一些以前的高中同學給妳認識可好?多多拓展人際關係對妳的生活很有幫助。」
黛娜搖頭,「我並不想和人交際。」開玩笑,她怎能給他任何「逃脫」的機會呢?
「那──」仁傅有點不明白,黛娜在美國時一向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為何……也許是這環境對她而言實在太陌生了,他想。自己是該多照顧著她,身在異鄉的滋味他也嘗過,所以很能體會她的感受。
「我知道我不該霸佔你們情侶相處的時間,」黛娜說得可憐兮兮,藍眸甚至還隱隱泛出淚水,「可是我希望你能幫助我適應、習慣台灣。」
「我當然會幫妳。」仁傅溫文一笑,要讓她放心。
黛娜忍住心中的狂喜,白潤面孔還迸出一絲溫柔的笑容,看起來楚楚可憐極了。
※※※
雲叮盯著牆上的老爺鐘,習慣性的等著電話鈴聲響起。
最近仁傅都非常準時的在七點整打電話來約她出去吃晚餐,有時去西餐廳,有時去吃路邊攤,每次都能帶給她驚喜與歡樂。
不知不覺中,她在每天晚上都會下意識的等著電話突如其來的鈴聲令她嚇一跳,她自沉思中醒來,然後高興的拿起聽筒,「喂!」
「雲叮,去吃飯好嗎?」果然是他爽朗低沉的聲音。
「沒問題,你幾點來接我?」她笑道。
「再過十分鐘就到了,請梳妝打扮吧!」他依舊開著玩笑,「千萬別化個貓熊妝嚇我。」
「放心!」她沒好氣地補充了一句:「不過本姑娘不用梳妝打扮就美得嚇死人了,你放心。」
「我期待。一會兒見。」他愉悅的掛斷電話。
雲叮抓起梳子隨手梳順頭髮,就著一身T恤牛仔褲便坐著等他到來。
她堅持絕對不化妝──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就是這副德行,再化妝還是沒有比較漂亮,反而浪費脂粉,所以除了保養品外,其它口紅、眼影之類的瓶瓶罐罐是不可能出現在她房間的。
至於女為悅己者容,她更覺得沒必要。仁傅已經看慣她這張臉,假如哪天她搽上了脂粉,他搞不好還會問:妳是哪位呀?
胡思亂想間,熟悉的喇叭聲大作,她一振精神,抓起涼鞋就衝出去,卻被車內的人「嚇到」。「副理……」
黛娜為何巧笑倩兮的坐在駕駛座隔壁,而且還朝她親切的點頭?
「下班後語叫我黛娜,別那麼拘束。」這時候她又拋開逼人的架式了。「快進來呀!」
雲叮傻傻的坐進後座,只見仁傅一臉溫柔又微帶歉意地解釋:「黛娜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宿舍挺可憐的,所以我就邀她和我們一起到士林夜市去。」
「妳不介意吧?」黛娜笑得頗為得意。
「不……不介意。」她怎能沒有風度的話介意?但看她的賊樣,雲叮真想一腳把她踹下車。
仁傅鬆了口氣,開心地道:「那我們走囉!」
雲叮暗暗咕噥了一聲,可是卻也不方便說什麼。
一到人聲鼎沸、熱鬧嗔雜的士林夜市,雲叮更抿緊了嘴,滿心不是滋味。
黛娜緊緊的勾著忙傅的手臂,稀奇地嬌嚷:「那是什麼呀?」
「蚵仔煎,是台灣有名的小吃哦!」仁傅一邊盡職的解說,一邊望向始終跟在身後的雲叮,眼中充滿關懷和歉意。
因為人潮好多,根本不容許三個人並排走,又在黛娜有心依賴仁傅的情形下,雲叮自然就變成了犧牲打。
「這是什麼?」黛娜像發現新大陸的窮嚷。
「龍鬚糖。」仁傅被迫再將注意力轉回她身上。
「那這是什麼?」黛娜又甜甜地問。
「燒烤。」這次回答的人是雲叮。她暗自嘀咕了一聲,白癡,連這個也要問,她就不相信黛娜在美國沒吃過!
真是受不了,一向精明的黛娜裝成一副天真小女孩樣,就是讓人瞧著突兀、不自然。
黛娜馬上再拉拉仁傅,撒嬌地說:「我想吃這個。」
「好。」他柔聲回道,憐愛的凝望雲叮,「雲叮,妳也吃幾枝吧!」
「不用了,你們吃吧!」她再看黛娜做作的模樣,心想待會恐怕就得去借掃帚掃掃地上的雞皮疙瘩了。
「雲叮──」
「我想吃蟹肉粥,我自己去,等會兒再來跟你們會合。」拋下這句話,她匆匆的跑走了。
她才不想在吃東西的時候被噁心的景象給破壞胃口呢!那就太糟蹋食物了。
吃過蟹肉粥後,雲叮左手執章魚丸串,右手握珍珠奶茶,自個兒輕鬆地逛起夜市來了,不過她看起來雖然愜意極了,心裡卻又有了個強烈的體認──原來女人為了得到男人,是可以不擇手段的改變自己的性情與心緒的,像黛娜這樣偽裝,豈不是很可怕?
想到這個她就好累。她啥招式也不會,怎麼跟黛娜較量呢?
※※※
雲叮沒精打彩的走進辦公室打卡,然後慢吞吞地到座位上坐下,整個人像失了魂似的。
「叮叮,妳遲到了一分鐘耶!」琴琴關心的衝過來。
托這件對外抗戰的福,琴琴與眾美女們已經將雲叮噹做自家姊妹般的關心了,女人的情誼有誰能完全瞭解?
「一分鐘?」雲叮有氣無力的抬起頭,而後頓時驚醒,「什麼?我遲到了一分鐘?真的假的?」
「妳今天好奇怪。」琴琴和湄之交換心有慼慼焉的眼色,「妳怎麼了?」
「沒有。」她搖搖頭,的確不曉得自己為了啥事情心情不好,只知道自從昨夜仁傅與黛娜「相偕」送她回家後,她的壞心情就持續到今早。
「有事要講哦!我們會幫妳。」琴琴阿莎力的拍胸保證。
雲叮感激的點點頭。
「雲叮,妳昨晚悶悶不樂是為了我帶黛娜一同去的關係嗎?」仁傅滿臉關心的走過來,俊美的面龐上有著些許擔憂。
「不是。」
湄之和琴琴識趣的悄悄溜走,讓他們自個兒解決。
「還是妳身體不舒服?」他不放心地追問。
「你很煩耶!」不想說就是不想說,尤其她怎可能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講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