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蔡小雀
死者耳垂後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烙印,不仔細看很容易會忽略過去。
那小小的烙印是一個詭異奇特的符號,像是巴字,又像是扭曲雙手朝上的蠻族圖騰。
「死者身上有任何身份證明文件嗎?」
「沒有。」
見杜漸逕自詢問起她的手下,縱使他是上司,依舊令任冰大大不快起來。
她上前一步,冷冷地道:「大隊長,請你別逾越職權,這件案子並不在偵三隊管轄範圍內。」
他並沒有回頭看她,「身為刑事偵察隊的隊長,我有權利和義務瞭解發生的任何一樁案子。」
「這裡不屬於偵三隊的職管範圍。」她的聲音變得尖銳。
他終於回頭,嘴角噙著一抹淡笑,「你怕我搶功?」
「我只是提醒長官要權責分明。」她淡淡地回了句。
杜漸微挑一眉,「你知道我可以將這件案子轉到偵三隊手中辦理。」
她狠狠地盯著他,臉色難看了起來,「長官,請別為難我。」
「難道你不希望早早偵破此案?」
「當然希望,但這跟你沒關」她話尚未說完便被打斷。
「應當運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辦案。,相信你的警用小冊子上寫得很明白,偵三隊有最好的法醫和鑒識人員。很抱歉,我並沒有質疑你們能力的意思,但是無可否認的,我認為此案並不單純。」他目光直視著她,「轉至偵三隊手上,對你我都是正確的選擇。」
聞言,她臉色一沉,「長官的意思是,我們沒有能力偵辦較複雜的案件?」
「你誤會了。」他的語氣依舊平淡。
兩雙眸光在半空中交會,擦撞出了火花和煙硝味。
「一八OO,送大隊長回去。」任冰沉聲下令,二八三二,一八三七,把屍體小心處理帶回去,鑒識組人員繼續留在這裡搜集線索。」
「是!」組員齊聲應道。
她轉身就走,挑戰地瞥了他一眼。
有種就質疑我的決策,更動我的命令!
杜漸優雅地聳了聳肩,微微一笑,隨即離去。
她應當有獲勝的滿足感,可是當她凝視著他高大的身形離開後,她心頭那股隱隱約約的恐懼感卻不曾稍失。
他恨你!
她閉了閉眼睛,痛恨腦中的幻音再現。
可惡!難道就連醒著的時候,她都無法擺脫那個噩夢嗎?
***
現在是早晨八點二十分,整個小組的成員打從清晨五點多直忙到現在。
任冰一手揉著眉心,看著手上的檢驗報告。
其他人手上也有一份法醫初步檢驗過的報告,正在皺眉研究。
叩叩!門被敲了兩下,一名組員過去打開門。
「早餐來了,」一名資淺的警員捧著大包小包走了進來,眾人立刻露出笑容。
「焦糖熱咖啡是誰的?」
「我!」一名組員伸手接了過去。
「雙層吉士貝果……冰豆漿……燒餅油條兩套……愛爾蘭咖啡……甜甜圈……」那名警員大食物交給眾人,最後剩下一杯黑咖啡。
「那是我的。」任冰淡淡地道,接了過來。
「組長,你只喝黑咖啡?要不要吃點什麼東西,我再去買。」他討好地笑道。
她冷冷地瞟他一眼,「你給我坐下,拿起自己那份資料,先告訴我你有什麼看法。」
他縮了縮脖子,苦著臉道:「是。」
組長還是那麼凶悍,冷面無私,他懷疑她手上那杯熱咖啡怎麼不會瞬間凝成黑冰砂?
一時之間,深入噤若寒蟬,屋裡的氣氛顯得有些僵凝。
任冰啜了一口醇苦濃重的黑咖啡,振作一下疲憊的精神,揮揮手道:「繼續,誰有任何看法或問題,舉手提出。」
一名組員遲疑地舉手。
「一八四六。」她點頭示意。
「組長,死者身上除了頸間的勒痕,並無其他明顯外傷,料想此處應是致命傷。」
「我們已經請同仁比對全國失蹤人口的特徵,但如果死者並沒有被列入失蹤人日的檔案裡的話,那麼我們可能要做指紋比對,以找出他的身份。」另一名組員道。
「嗯.」她低頭看著手上的資料,「法醫給我們的報告指出,他的耳垂後有一個類似宗教圖騰的烙印,查查在台灣活動的各個宗教團體資料,看看有沒有跟這個烙印一樣或相似的。」
「組長,假若這個烙印只是死者的刺青呢?」
「死者年約三十五、六歲左右,穿上好的絲質襯衫,手上沒有任何做粗活所留下的繭,指甲修剪整齊,初步判斷他是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身上沒有任何的刺青,這種人不太可能故意標新立異在耳後刺青。」她瞇起眼睛,「何況,烙印與刺青有極大的分別。」
「是……」那人訕訕地應道。
「目前找出他的身份最為重要,擴大搜索他的交友範圍,人際關係……」任冰遑說邊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她、水不會錯認的身影,她立時僵住了。
「大隊長?」眾人也吃了一驚。
杜漸一頭濃密的黑髮往後梳,一繒髮絲垂落額際,高大英挺的身材裡著黑色西裝制服,縱然他身後幾名幹員也同樣英姿颯爽,卻硬是被他的丰采給比了下去。
「你……大隊長有何要事?恍她站了起來,感覺胃似化作鐵塊沉甸甸的。
杜漸緩步走了進來,「這件案子由偵三隊和分隊特別組共同偵辦,現在我們是合作關係了。」
她聽見自已僵著聲音問:「為什麼?」
〔自然有特殊原因。」
「這是我的案子,不需要偵三隊插手。」她的日光像千年寒冰射向他,「多謝大隊長好意。」
「這件事情已經決定了。」他定定的迎祝她的目光,氣定神間的回道。
其他人互鹿了一眼,嗅到空氣中一絲詭異的氣氛,火藥味漸漸瀰漫開來。
「呃,兩位慢慢談。」
眾人識相的離開,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人。
任冰深吸口氣,慢慢地坐了下來,緊捏著盛裝黑咖啡的保麗龍杯。
「大隊長,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與我作對。」她開門見山地說。
杜漸拉開椅子坐下,淡淡地說:「等你聽完我的解釋,你再決定我是不是存心與你作對。」
她瞪著他,臉蛋緊繃。
他凝視著她,她美麗的吝眸周圍有淡淡的疲憊痕跡,緊綰在腦後的髮髻有一絲紊亂,看得出來她很累。
但是她的腰桿依舊挺直,纖長的手指緊捏著杯子,彷彿想要藉此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儘管倔強倨傲,她仍然是個可敬的對手。
他難掩眼底的激賞,但臉上依然是一片淡漠。「注意到死者耳垂後的烙印了嗎?」
聞言,她的身子難以覺察地一震,他連這個也知道?「所以?」
「你對通靈學瞭解多少?」
她不解地瞪著他,「我不明{曰你的意思。」
他淡然一笑,「前世輪迥療法呢?」
任冰看著他的眼神,活像他頭上長出了兩支角。
「心理治療學派分尢很多種,完形治療法,催眠療法,前世今生療法,夢境療法等,有些採取科學理論方式進行,有些採取玄學說法方式進行,無論如何,可以確定的是現在的心理治療學派多不勝數,有許多國家已越來越重視、心理學方固的問題。」
她微蹙眉,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心理學和她接辦的案子有什麼直接關聯?為何會驚動到他這位大隊長?
杜漸看出她的質疑,頓了頓,百接切入主題,「至於我為什麼執意要介入這件案子,因烏我認得那個烙印的圖案是什麼。」
她微微一驚,詫異地盯著他。
「前世靈體教派,他們的入教儀式便是在耳垂後烙上類似已字的圖騰,這個圖騰是雙手迎向天空迎接靈體降臨,接受殘破生命重新藉由靈力和前世的改正力量而重生的意思。」
任冰怔了怔,柳眉緊蹙著,「這是什麼東西?某種奇怪的宗教嗎?」
「五年前,這個學派在美國相當流行,約有一萬名信徒,他們相信生活中所有的不如意都是由於前世和靈體的關係,藉由催眠和一些儀式可以進入所謂的前世境界,讓靈體進入身體導正體內的殘渣敗類,如此他們便能得到重生的機會。」
她沉默的聽著,眉頭蹙得更緊。
「後來連續發生了因催眠造成意外致死的案件,引起美國聯邦調查局的重視並展開調查,就在即將達到這個學派的創始人海克博士的殺人證據時,海克博士卻死於一名瘋狂信徒的手裡,屍體被拋入大海中屍骨無存,這個教派因此煙消雲散。」
「你懷疑前世靈體教派來到了台灣?」
他點點頭,「不無可能。」
「這太瘋狂了。」
「我有同感。」他似笑非笑的附和。
「我指的是你,長官。這不過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兇殺案,應該是往情殺、仇殺或財殺方向調查,而不是朝這些莫名其妙的靈學教派去調查。」任冰壓根不認同他的說法。
〔你相信宗教嗎?」
「我是基督徒,相信有上帝和天使的存在,但是我沒有辦法認同自已不該為今生的一言一行負責,更無法接受萬事都歸咎於前世和靈體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