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蔡小雀
阿昭瞥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失去一百顆饅頭的傷痛在她眼底形成一抹殺氣,凍得江邊雪差點變雪人。
她打了個冷顫,鼓起勇氣道:「呃,姑、姑娘,你這樣不行的,快把公子……放開。」
霜節眼裡看著這場鬧劇,又好氣又好笑,可是不停的打噴嚏真是打得他四肢無力,最後只好運起內力把阿昭震落開來。
阿昭像被閃電劈到一般,驚叫一聲跌坐在地上,她呆呆地看著他那會電人的胸膛,突然悲從中來。
都是她的錯,為什麼眼睜睜讓銀子飛出手心?現在怪別人還有什麼用哇!
「哇……」她趴在地上哭天搶地起來。
實在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幹出這麼離譜的事,她有什麼臉回去看茅屋裡那一張張充滿期待的臉?
霜節總算稍稍抑止了噴嚏,他捂著鼻子,努力控制著發癢的感覺,有一絲詫異地望向趴在地上大哭的小女人。
「姑娘,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模樣是個十六歲左右的小丫頭,可是無烏黑的大眼睛和雪嫩的臉頰卻奇異地動人心魄。
「好可愛。」
咦?
他腦子空白了一瞬,舉目四望,他剛剛說了什麼?
恩,應該是錯覺吧,他剛剛什麼都沒說。
霜節恢復鎮定,沉吟地看著她,只是這小丫頭為什麼口口聲聲要跟他討一百顆饅頭呢?他幾時搶了她一百顆饅頭呢?
阿昭淚眼汪汪的抬頭,指控道:「都是你,害我沒飯吃……
不不,是害我們十幾個人都沒有飯吃。」
耶,這罪名可就大了。
眾人狐疑的眸光剛剛望向霜節,後者立刻睜大了深邃的眼眸,啼笑皆非地道:「姑娘,我是誰?」
「你?我怎麼知道你是誰?」
「那我認識你嗎?」他又問。
「你怎麼會認識我?」阿昭抹了一把鼻涕,吸吸鼻子,防備地看著他。
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是個傻姑娘呀。
霜節攤攤手,無奈地道:「既然我們素未相識,我怎麼可能害你們沒飯吃?這其中道理我可就不明白了,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跟我說說為什麼?」
江邊雪也掩唇而笑,顯然也覺得阿昭是個傻人兒,說話顛三倒四。
阿昭心底一酸,委屈地望著這個英俊無儔的公子,看看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姑娘,再看看四周都在嘲笑她的人,剎那間,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讓他們集體看笑話的一隻猴子。
他們以為她在耍猴戲嗎?
阿昭紅著眼眶,勇敢地站了起來,小巧的下巴一昂,「我犯不著跟你們解釋什麼,反正你們這種人是不會懂的。」
他們個個衣冠楚楚,懂得什麼叫肚子餓嗎?
一兩銀子掉到井裡去了,沒關係,她可以下去撈,就算是掉進大海中,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她都要想辦法拿回來。
阿昭在眾人的笑聲中僵硬著背脊離開。
霜節的笑意卻在瞬間消失,他怔怔地望著她纖細的背影,心底掠過一抹疼楚和愧疚。
真該死,他無意中傷到她的自尊了。
低咒自己一聲,他悄然地跟上去。
第三章
阿昭在井邊徘徊,咬著手指思索著該怎麼下去撈銀子。
靜靜守侯在她的身後的霜節越看越不對勁,就在她身子往井裡傾去的同時,他手一翻,袖口彈出了一枚鐵彈子輕擊她的軟麻穴。
她還來不及回神,立刻軟倒在地。
「是什麼……」她驚呼一聲。
他來到距離三步遠的地方,皺著雙眉,溫和卻不豫地道:「傻瓜,何必為了小事就起輕生之念?螻蟻尚且愛惜生命,更何況你是人。」
她瞪大眼睛,又驚又恐又生氣,小臉迅速漲紅了,「你……你又想來害我嗎?」
天地良心!
他又可氣又好笑,想他堂堂賽馬會下屆會長,影城風樓的樓主,江湖上威鎮八方,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秘馬公子,幹什麼吃飽了沒事做要去欺負她一個小小弱女子?
上次那個號稱江南第一儒俠的史願人四處放風聲下戰帖,要跟他比試,說不答應的就是膽小鬼,他都懶得搭理一二了,更何況她不過是個小姑娘,有什麼值得他欺負的?
他歎了一口氣,「我不明白。」
等會得回桃花小樓照照銅鏡,看他幾時生出了一副青面撩牙惹人嫌的面孔,搞到她一見到他就像見到仇人似的?
阿昭想到自己悲慘的命運,大眼睛瞬間滾出了晶瑩淚珠,
「你還不承認。」
剛剛藉故撞飛了她的錢,在大庭廣眾下耍弄她,現在還把她全身變成一攤軟泥巴,她是出門忘了翻黃歷才會遇到這個大煞星嗎?
她盈盈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楚楚可憐的淚水就掉了下來,慌得平素鎮定溫雅的霜節也亂了手腳。
「呃,你別哭……」他不知所措,「你……你先別哭了,我……」我承認都是我的錯,我統統都承認就是了……這樣你可以別哭了嗎?」
阿昭全身軟癱不能動,既沒辦法抹眼淚也沒辦法擦鼻涕,哭得小臉都花了,「哇……」
霜節實在沒法子,他自懷裡掏出一方乾淨的絹帕,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伸出手臂,兩指夾著絹帕輕輕地拭去她滿臉的涕淚。
饒是距離夠遠,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隨即用一手捏緊了鼻子。
「別哭了。」
他溫雅的撫慰讓阿昭呆了一呆,傻氣地瞅著他。他、他好和氣、好溫柔,跟剛剛的「惡形惡狀」完全不一樣。
可是她隨即羞慚子起來。
她一定很臭,要不然他怎麼會邊捂著鼻子邊幫她擦眼淚?
可是她昨天晚上才偷偷跳進冰冷的溪水裡淨過身的呀,應該不會臭到哪裡去……阿晤腦袋瓜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專心地用力吸了吸氣;聞聞自已身上哪邊發出臭味來。
會不會是她的衣裳發出的怪味道呢?
阿昭越想越不對勁,小臉悄悄發紅了起來。
「你先讓我能動;」她怯怯地道,「我還有正經事要做。」
「除非你說你原諒我,否則我不幫你解開穴道。」他認真地盯著她,深邃漂亮的眸子瞅得她一陣莫名的心慌。
她急急垂下眼睫,掩住慌亂。她也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人,在最初失銀的震驚和痛苦過後,她已經慢慢認命了,反正今天注定是倒霉日,而且想開一點的話,銀子還在井裡,沒人會偷會搶走,她只要想法子把它取出來就好了。
一想到一百顆饅頭失而復得,她的唇畔忍不住又漾起了一朵笑容。
算了,他也道歉了呀!
「我原諒你就是了,下次請不要再這麼莽莽撞撞的了。」她抬眼,活像小老頭般嚴肅地告誡他,「今天若換作是別人,恐怕不會那麼輕易與你罷休的,那時候可就不好了。」
霜節吁了口氣:「不知怎的,他被這個小丫頭教訓得眉開眼笑。」是,你說得對。但是你還沒告訴我,我怎麼害你的一百顆曼頭不見了?」
這件事太曲折離奇,沒弄清楚他不甘心。
「就是那個男的撞到我的時候,把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當來的一兩銀子給撞飛進井裡去,可是如果不是你在大街上隨便動手,我的銀子又怎麼會不見呢?」
啊……原來如此!
他恍然大悟,微歉地道:「那倒是,我在出前手前應當多注意些的。原來你的銀子掉進井裡去了。怎麼不早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拿呀,也就不至於惹出這麼多誤會了。」
她懷疑地看著他,「你要幫我拿?這井很深的,你……行嗎?」
他輕笑了起來,「小姑娘,永遠不要質疑一個男人『行不行』,很犯忌諱的。」
她愣了愣;「啊?」
「我去幫你拿。」霜節沒有多做解釋,溫柔一笑,縱身躍進井裡。
阿昭驚呼一聲,想要制止他,可是渾身一絲力氣也無,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落人井中。
「公子,危險哪……」她的小臉霎時慘白;「老天,我害死他了!」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跳下井去幫她撿銀子……這井這麼深,只怕有五、六個人高,他就這麼跳進去,肯定凶多吉少啊!
天哪,她做了什麼?如果不是她這麼埋怨他的話,他又怎麼會想不開?她竟為了一兩銀子害死了一條命!
就在阿昭要暈過去的前一瞬,井口驀然飛身而出一道紫影,她眼前一花,渾身濕淋淋卻爾雅含笑的霜節已經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大手一翻,掌心躺著的正是她那錠銀子。
「幸不辱命。」他微笑,對著張大小嘴滿眼驚愣狂喜的她道:「不過寶蜜防跌鎮的鎮長也該讓人把這口井清一清了,埋頭好多鍋碗瓢盆和桶子,這水喝了只怕會瀉肚子。」
「你……沒死?」她直直地望著他,不敢置信地喘息著。
他眨眨眼,「這口小小的井只怕還淹不死我。來,把銀子收好,千萬別再弄丟了。」
霜節輕輕將銀子放人她掌心,及時在打噴嚏前閃身退了幾步,然後再度以暗器解開她的穴道。